宁姬万想不到朱铖郢会这般对自己说话,当下便脸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道:“王爷与妾身已经是莫大的恩德,妾身至此万不敢再找借口,只是翊安身子孱弱,需要在妾身边好生照顾,旁人又怎能比得上至亲娘亲呢?王爷既然应允,妾身便明日将翊安送入学中。”
朱铖郢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你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常去王妃那儿看看,她最近身子不好,你也别因为翊安的缘故请安的少了,该是去还是得去。”
宁姬听罢收了眼泪道:“王爷说的是,妾身日日都去王妃那儿请安的,不曾有所怠慢。”
“江妃呢?”朱铖郢问道。
宁姬道:“江妃姐姐不仅日日都去,还贴身照顾王妃姐姐毫无怨言。王妃姐姐感动的紧,常与我们说起她。”
“哦?”朱铖郢一愣,随后拿出一本书一边读一边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也照顾好自己。”宁姬低着头应了一声方才走了。
这可奇怪了,朱铖郢思来想去却不知怎么说,这江蕴真十分奇怪,明明应该想尽办法服侍自己,怎么反着服侍起王妃来了?朱铖郢笑了笑,倒也不再想这些,这个江蕴真颇有些意趣。
日子将近六月,金陵城内依旧是融融乐趣,江兰道路过糖葫芦摊子时突然想起张松儿甜甜的笑容,江兰道不禁浅浅一笑便要小贩要了两支来,在路上吃了几口,糖味浓厚,其中山楂尤其酸甜,又酸又甜,江兰道一心只想着张松儿能爱吃就好了。
自打言公府没了后,张松儿也跟了来,孙姨太心中知道怎么回事,倒也不说破,任由张松儿跟着江兰道。
江兰道刚进家门,只见江蕴真正来者不善的坐在小小的院落中看着他,一见到江兰道便上了来道:“你去做了什么,怎么这么晚才肯回来?”
“过不了多久便是秋考,我去看看,免得以后考的话有什么准备的不妥。”江兰道笑道。
“这会子家里都在供奉大姐灵位,你跑出去干嘛,家里人到处找你,你倒好,自己快快乐乐的弄了两串糖葫芦,可真要人笑话。”江蕴真道。
“不是明令禁止摆大姐灵位么?”江兰道皱眉道:“家里人明知还故犯?便不怕降罪?”
江蕴真一听这话,气急了道:“大姐是一家人,左右在宫里一横死就没人管了,再者你不说我不说谁出去说去?你便是好了,都不拿一家人当一家人了,大姐平日里对你的好全都给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张松儿好,张松儿是个好姑娘,但是你仔细想想,娘亲会允许她做你妻子吗?主母会允许你将奴籍女子进我们江家大门吗?平日里没人说你,是大家忙,今儿我这做亲姐姐的倒要好好说说你。”
江兰道脸红到脖子根,糖葫芦也不要了,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道:“谁爱吃谁吃去,都这境地了还要什么门第,我看松儿脱了奴籍依旧与现在的我门当户对!”说罢便气冲冲的往里屋去了。
江蕴真被他这态度也气的够呛,当下拿起桌上的糖葫芦自己吃起来,边吃边大声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做做正经事才好。”
与此同时的徐州宁侯府内,李采春日日是茶不饮饭不思,这心里啊提心吊胆,就是怕江兰士过不好吃不上穿不暖,就恨不得自己长了双翅膀飞到金陵城去。
这宁侯府的春色融融,到让李采春看的乏味了起来,老侯爷病重,自己兄长也继承了侯位,自己可算是熬了出来,也算对得起已去的父母亲了,可李采春却不在意,她心中满满的只有江兰士,她曾有多次拜托自己兄长李芝贤写信前去江兰士那儿问近况,可李芝贤却告诉她现如今不好写,正是紧要关头,再忍忍便过了。
李芝贤的态度,让李采春不高兴起来,当下便派了个家丁前去金陵城里寻找江兰士等,这是后话。
话说那寿王府,朱铖郢差人送去蘅芜苑的策问已然到了江蕴真手上,江蕴真心知朱铖郢要考她,则故意拖了三日才差虞烟送回了去,朱铖郢当日正忙,并无功夫拆阅,便让下人将那写了见解的纸随手放在了书桌角。
今日是朱铖郢与一些朝中重要大臣的会面,众人正要从书房走的时候,谁知后头传出了一声啧啧不已的赞叹声,朱铖郢随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来迟的内阁学士韦连以为书桌角的纸是朱铖郢的书法作,当下便拿起观赏起来,韦连此人才高八斗,二十五岁便中举,三十岁便榜上提名,十分厉害,在朝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朱铖郢知晓他的厉害,见他看着江蕴真的那张见解啧啧称奇,心下突然好奇,周围也聚集了不少大儒学士一起观这见解,众人皆是称赞不已。
“敢问殿下,这篇见解是何人所书?”一旁的大学士孟潜赞道:“此文高见实在可叹,用词遣句也极是老练。”这话出了,众人附和着。
朱铖郢有些好笑地接过这张纸,只见上面的簪花小楷十分秀气,赫然写着:
天下之众,凡浩气于天者,均乎父称呼天,凡赋形于地者,均得母称呼地,唯大君则继承天地,统理民物,而独唯天子之宗子者,故谓其居之所居之位曰天位,谓其所享之禄曰天禄,谓其所都之邑曰天邑,亦岂故以是而尊大君哉?诚以天地所与之形,赖大君以养;天地所与之性,赖大君所敕,大君之所在,既天地之所在,自不得不以天地之尊也。
臣谨对。
朱铖郢看完,便有臣子笑道是否是王爷府里养了个不出户的厉害谋士,众人笑着附和。这下朱铖郢沉默了半晌,心下想到半是震惊半是感慨,也明了了江蕴真为何要用臣而不用妾这个词自称的用意,这江蕴真的确不负虚名,这般看来,竟还比传言高上几分。
“是刚入府的江氏所写。”朱铖郢沉默道。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之声不绝,“可是那言公之女?”孟潜道。
“什么言公,现在都被流放了,还言公,别胡说。”韦连赶紧碰了一下孟潜道。
“这岂是女流之辈所写?就算放到朝堂之上也算是一二流的水准啊!”孟潜叹道。
朱铖郢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张见解,过了许久才与众人客套了几句,去了前堂。
这阵子过去,孙连便带着人过来了蘅芜苑,手里拿的,提的都是一些少有的珍奇异宝,此刻虞烟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小卷,孙连带人来时,虞烟一愣,忙起身问这是怎么了。孙连笑着道这些都是王爷赏下来给江妃娘娘的。
虞烟心说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啊,便忙叫了几个下人奴婢帮忙抬着去后厢房里放着,自己则匆匆忙忙赶去了屋里头与江蕴真通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