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还没有停。
彭大雅已经辞别了陆家,继续宦游。
非非穿着武甜送她的银白色的披风,伫立在送别的彭大雅的路上,呆呆地望着镜湖。
雪天的江南格外静雅,灰色的天空下,白色的柳树无精打采地低垂,宁静的湖面宛如铺满了天鹅绒。沉静的街道上,只有淡淡的马蹄印。
“非非,回去吧,外面雪这么大。”子布撑着伞说道。
“哥哥,陪我。”
于是,子绘带着弟弟妹妹先回了屋内,街上只剩下非非和子布。
“傻大哥,这么好的日子,难道不是很适合想一些东西吗?”
“小祖宗,你又在想什么呢?”
“走,去万事屋。”
万事屋果然今日没有任何人的服务申请,毕竟这样的日子,都应该抱着小猫不出门才对。
非非取来纸笔,唰唰几个大字写好,贴在了万事屋的门上。
“万事屋从今日起关闭。非烟仙子留。”
“非非,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要关掉万事屋呢。”
“好哥哥,我们边走边说。”
非非一面说着,一面快速地朝着蕺山的方向走着。
“非非,是不是昨晚子文兄说的话……”
“没错,我想,这半年来,我们在万事屋,虽说也算是行侠仗义,但是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呢?”
“仔细想想,做得最多的就是找寻丢失的小猫。”
“哼,每次你都把人家小猫吓跑了,都是我出面,小猫才乖乖过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非烟仙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猫见猫亲,貌比西施,美若玉环……”
“啪!谁有那么胖!”
非非轻轻地甩了子布一巴掌。
“呐,哥哥,天这么冷,我们跑一跑吧,这样才能让身子热起来。从这里出发,有两条路可以登上蕺山,一条需要经过躲婆弄,一条则从墨池走;我走躲婆弄,你走墨池,我们比谁先跑到塔下面。”
子布也不知道非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一听要赛跑,还是非常兴奋。毕竟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痛快地运一次轻功了。
“比就比,输的人晚上请吃饭。”
子布运起父亲创下的轻功惊鸿照影,飞快地冲向山顶。
只见漫天飞雪中,一个矫健的身影迅速地穿梭在水乡的街巷中,地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子布很快登上了山顶,却不见非非。
“奇怪,这小姑奶奶轻功比我好很多,按理说应该很轻松就上来了,莫非躲在塔里?”
然而子布并没有找到非非的身影,只好在塔中暂时等候。
子布望着漫天飞雪,不由得思绪万千。
故事是从一场大雪开始的,如今霜雪一如昨日,自己却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行走江湖已久的侠客。
和义父告别的场景一如昨日,几位叔叔伯伯的话语,再次涌上心头。
是啊,春花秋月,误汝芳龄。
彭大雅昨夜讲述的见闻着实让自己大开眼界,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是时候过一些不那么轻松的日子了。
当时望着远方,对非非豪言壮语的那些日子,才是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
就当子布以为非非又在捉弄自己的时候,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清丽的嗓音划破子布的思绪。
“傻大哥,久等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去哪儿了,平时你应该比我快多了?哎?怎么灵姐姐、美波姐姐和阿甜姐姐都在?”
“当然是非非叫我们来的。这小魔星,软磨硬泡地谁受得了,只好跟来了。”王美波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擦拭着非非满是汗水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像小鹿一样闪烁着,雪白的双手仿佛与这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非非说晚上要请我们吃饭,这哪能错过,之前去你们陆家都是陆伯伯做饭。陆伯伯手艺这么好,无论是川菜还是甜羹都是一绝,这次呢,一定要尝尝这位义女的手艺。”武甜微笑着说道,手中握着一杆修长的青竹。
“非非的手啊,我看还是更适合拿鞭子。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在药王庄,这小姑娘非要和我一起做饭,结果呢,小姑娘连切菜都不会,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炒菜时候都不知道该先放油还是后放油。”程灵素毫不留情地说着非非的做饭糗事。
“灵姐姐又揭我短。好了先不说这个,傻大哥,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我想到了当时义父跟我说的话,我似乎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万事屋关了。”
“呦,小非非,是不愿意帮人家抓小猫了,还是不想再替我寻找画材了?或者不想帮你灵姐姐当廉价劳动力去稽山采药了?”美波捏了捏非非的脸蛋。
“哪里的事儿。”非非说着,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了岩石上。
“非非,快穿上,你身上都是汗,这样很容易着凉。”灵素关切地说着。
“无妨!甜姐姐,借青竹棒一用。”
说着非非就开始耍起了杨家枪法。
“哥哥,你也把外套脱了,和我一起耍!以后真的上战场了,真的打到了北方,这种天气和环境肯定得碰到。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我们练一练,顺便教教几位姐姐。”
子布就地捡起两根恰到好处的树枝。
“兀那小贼,尝尝本少爷新学的呼延十八鞭!”
这正是武松和林冲一起整理出的梁山十大绝技之一。
灵素、美波和武甜抱起了两人的外套,走到塔里,隔着门看着这对兄妹雪中练习着。
“波波,灵姐姐,你说啊,这小丫头绝对不会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叫我们来吧。”
“呐,你们看这个,非非刚才跟我说,昨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给了她一本书,还说不久的将来很可能要打仗了,她熬夜读完之后,再也坐不住了。”
那本书正是彭大雅留下的《黑鞑事略》。
漫天飞雪如同玉屑般挥洒着少年的豪情。非非的长枪灵动而优雅,如同长蛇探地,又如梨花纷纷;子布的鞭子则是以守为功,劲力十足,全无破绽。两个飞快的身影在雪中忘情地舞蹈着,而几位少女则穿着颜色各异的披风,静静地注视着。
“波师父,你能画下这一幕吗?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甜,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处了。非非关掉万事屋,肯定是受了这本书的刺激,认为思远这种才子,不应该干这种抓小猫的事情,而应该去军营,为即将发生的战争做贡献。”
“是啊,我也想到这个了。她去找我和波师父的时候,也说着什么,我们要向杨门女将学习,杀她个天翻地覆。我还以为是小丫头又新学的相声,没想到还真是有这等事?”
“唉,我听说,陆伯伯壮年时候,也是军营里一员幕僚,可惜没能赶上北伐。我说啊,甜妹妹,灵姐姐,非非这孩子,是不是思维太跳跃了呢?她会不会想多了,根本没有什么北伐要进行?”
啪嗒一声,子布的树枝被非非打落在地。
“哥哥,是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