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桾潆朝刘月秀望过去,对方也盯着她,眼里满是厌恶。
这位司徒家老佛爷的底气挺让方桾潆佩服的,没理还能理直气壮的,她算是个中翘楚了。
对待老人家还是得有基本的礼貌,所以方桾潆还是忍着脾气问:“请问在这件事上,我如何白眼狼了?”
刘月秀“哼”一声撇开头,剜了文彤姗一眼,说:“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文彤姗不敢反驳,看向方桾潆的眼里带了些乞求。
方桾潆假装没看到,开口纠正:“刘奶奶可怪错人了。文女士在本人三观引导上,起的作用并不多。大多数时候,我看书学的。”
文彤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脸色尴尬,低声开口:“小潆,别叫我文女士……”
刘月秀脸上的皱纹被怒气挤压得格外渗人,眼神凶狠:“从小你就没好脸色,活像我们司徒家欠你的。8岁那年,要不是我们司徒家收留你,你早就被你那个大伯卖到乡下当别人童养媳了!”
“那件事还真得谢谢你们司徒家,要不是你们怂恿,文女士可能不至于哄骗年幼的我签字,要知道那份合同可是给你们司徒家送了一笔钱呢。”
方桾潆想起当年那件事,心里波澜再起。
被点名的文彤姗,这会脸如锅底,黑得发亮。“小潆,我……我不是……”
方桾潆摇摇头,她不想再听半点解释。毕竟,文彤姗当年解释得够多了。
刘月秀见句句都被方桾潆给驳了,脸挂不住,看见蔫在一旁的孙子,把手中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戳,蔑视地扫了全场一眼,而后高傲地转身走向门口。
“惟宝,咱们走!这家乌烟瘴气的中心,专业不到哪去。奶奶给你找更权威的。”
气场不能丢!
方桾潆看着刘月秀雄赳赳的背影,有点啼笑皆非。
司徒家优点不多,这点算一个。
许久都没开口的烈文唯在三人即将走出门前,看着朱同,吩咐道:“把司徒家列入拒绝来往客户名单。同时,上报给协会。”
朱同连忙应声,并在心里决定把这事一同传真给司徒惟所在学校。
方桾潆惊讶地看向烈文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司徒惟手掌握成拳头,倏而转身朝烈文唯冲过去,没走两步就被保安制服。
他被压在地上,脸贴地,有点变形,可嘴里却不认输:“姓烈的,你等着。一个来路不明穷鬼,也敢跟我们司徒家斗?!”
朱同默默为这位年轻人点烛,没听过烈家没关系,但是也不要睁眼瞎啊,BOSS要是穷,能站在这CBD?
方桾潆撇过头,这智商……
也不看看自己站的是哪里,不知人底细就随意下战书,智商感人啊!
司徒家怕是后继无人了。
烈文唯丝毫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挥挥手让保安把他押出去。“朱同,联系律师和会计。按照穷鬼的思路,可是要讨赔偿的。”
方桾潆忍俊不禁。他还有点儿幽默感呀。
忽然,余光里闪过一道身影,手被握住了。
“小潆,你求求烈先生。惟宝还那么小……”文彤姗满脸的哀求。
方桾潆用力挣脱:“文女士,我最后说一次,我也是访客。访客的意思,是,我和这位烈先生也不熟。况且,整件事情,错也不在烈先生。你说司徒惟小,但是他已经18了,成年人该明白一个词,叫担当。”
刘月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文彤姗:“你求她干嘛?我家惟宝没做错任何事!她就是嫉妒惟宝,搞破坏不说,自己在外面不检点,还连累我们司徒家和成家的合作。”
方桾潆好脾气终于被消磨殆尽,嘲讽道:“对啊,我就是见不得他好。除了收回店铺外,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文彤姗被她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眼里满是失望:“方桾潆,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弟弟!”
方桾潆冷哼:“弟弟?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
文彤姗:“小潆,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恨我没——”
“是!是!是!我还在恨你!连带着恨上司徒惟,我宁愿他从未出生!”
方桾潆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任何人。
文彤姗盯着她的背影,嘴巴动了几次,最后咬牙说:“我真后悔生了你!”
方桾潆背脊挺得直直地,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文彤姗一行人下去后,方桾潆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在看窗外。可认真细看,你会发现她的眼神里没有焦距。
烈文唯叫住了退出去要关门的朱同:“二十分钟后,拿热毛巾进来。”
关门声惊醒了方桾潆,她茫然地看着玻璃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烈文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哭,就哭出来吧。适当的哭泣是一种健康的压力释放方式。”
方桾潆本能想说“我为什么要哭”,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先是无声地,静静地,沁出点泪花。接着是,小声小声的啜泣。最后,不受控制地弯腰大哭。
被扶进一具胸膛,哭声变得低沉,闷闷的。
烈文唯察觉到自己的衬衫被泪水浸润透了,先是热的,后变冷,让他的心微微有点不舒服。
大哭是很需要体力的,方桾潆哭到后面没力气了,渐渐停了下来。
等她能推开他的胸膛,低头抽纸擦拭的时候,朱同捧着热毛巾进来的。
烈文唯预估的时间非常准确,让方桾潆不由得惊讶:“这是默契吗?”
烈文唯:“不,这是经验。”
方桾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听说当心理咨询师的咨询时长是有规定的,他对这种情况估计司空见惯了。
这样想,她就觉得没那么丢脸了。
烈文唯问:“你和你妈妈……关系一直如此?”
方桾潆开玩笑地回答:“怎么?想把我当案例研究?”
烈文唯摇头:“你这程度的,还不足以当成案例。”
方桾潆好奇:“还有比我惨的?”
烈文唯:“和有些人比起来,你幸福多了。”
方桾潆有点囧,她在干嘛,比惨找幸福感?
她决定停止这个话题,笑笑,拿起有点冷的毛巾,敷眼睛。
诶,再热点,可能更舒服。早知道卷发哥拿进来的时候,她就拿起来敷。
烈文唯的一句话让她停住了所有动作:“你痛苦的来源,是还对你妈妈怀有期待。”
这个她一直否认的事实,被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真是……
方桾潆沉默了一会后,拿掉完全冷却的毛巾,笑得很灿烂:“心理咨询师有透视眼吗?”
烈文唯看着她的笑直皱眉,伸手过去覆住她的脸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不开心不用笑。”
方桾潆瞪大眼睛,他知道自己在干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