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您来看看,这幅画的构思,当真甚巧。”我退开桌前一步,留空于北玄枫。
北玄枫上前一步,也细细看了起来:“的确,心思奇巧。”
“作这幅画的画师呢?”
北玄枫扬声询问,话音刚落,便见一身着淡蓝儒衣,头束金簪的画师从众人中走上前来,俯身跪拜道:“小人在此。”
“你就是刘画师?”我问道。
“正……正是小人。”蓝衣的跪伏的身子明显有些哆嗦。
“抬起身来。”我吩咐道。
“诺。”蓝衣缓缓抬身,却依旧哆嗦着不敢抬头。
“抬头。”我再次勒令冷冷道。
“诺。”蓝衣终是万般识相地抬起了头。
这样貌,可真是周正俊美,若不是自身少了些气质,只怕连一旁的赫如瑾琛都要被比下去了。
正好,难得遇到这副好皮囊,可不能浪费了。
不由得,我心声一计,故作忍不住之态,有意地在这刘画师的面庞上,富有玩味地端详了起来。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惶恐躲闪,脸上憋得有些透红,但却又不敢自作主张地将头垂下。
“你这皮相生得倒是甚好啊!”我饶有意味地瞧了他的画作一眼,又流连回了他的容颜,面露笑意。
余光却瞥见赫如瑾琛的面上露出了不快之态。
这段时间同赫如瑾琛相处下来,总得来说他在我心中形成了如下的印象。云淡风轻是赫如瑾琛面上的常态,温润如玉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气质。至于城府嘛,那绝对是深不可测。
可此时,他见我对这刘画师颇为有意,便露出这般明显的吃醋之态。若是他人,按常理推之感之,结论便是他对我是有心悦之意。
可惜,他不是旁人,他是赫如瑾琛,如此一个心思捉摸不透,吃人不吐骨头的算计者,怎么会对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他国嫡公主动了真情呢!
从一开始,与之相处,我便感受到他对我时不时流露的关心和爱护。我也承认,于我而言,他身上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吸引力。
可从如今种种事态发展来看,我深深怀疑,甚至是有些肯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故意营造,给我的错觉。
不得不说,他不仅是个运筹帷幄,算计筹谋的高手,更是一个在情感方面掌控的好手。
同他这样的人做盟友,我不禁常有一种与虎谋皮之感,可内心却又总被他吸引,对他有种莫名的潜意识里的信任。
总之一点,我不能让自己喜欢上他。如今身负重担的我,本也不该有任何儿女之情。
我结束思索的同时,也停止了对眼前些刘画师的打量。
随后,朝一直蜷缩跪伏在一旁的青衣道:“你过来。”
话出片刻,埋头跪伏的青衣应是紧张害怕过度,又因垂头没有视野,听见我的唤声后,依旧维持原状,未有半点反应。
这督管公公眼力见倒是挺快,迅速走至青衣身边,踢了他一脚,呵声提醒道:“愣什么神呢?公主唤你,还不快去!”
受了一踢,青衣方才恍然大悟,惊觉原来我是在唤他。整个人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起身,弓腰垂头地走至我面前的蓝衣身旁跪伏在地:“小,小,小的在。”
“你也把头抬起来。”我掀开刘画师的画作,露出了被覆压在下方的青衣之作。
“诺。”青衣万般惶恐地将头抬起。
当我的目光刚与之对视上时,他像是受到了万分惊吓一般,那微抬的头旋即又低垂了下去。
“孤长得很吓人?”我微微一笑,理了理衣裙询问道。
“不不不,不……”青衣听我此问后,更是吓得万般惶恐。只听“咚”一声,他又便又下意识地将头重重地磕伏在了地上。
噗!见他这般模样,我倒是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场景若是放到戏文里,搁谁看,那便妥妥都是我一个贵族之女,以自身权贵,调戏强迫了一个不经世事的弱质文生。
“抬头。”我有些好笑的再次让他举起脸来。
嗯,这脸生得寻常的很,不过画功倒是不错。
“不错,一个有才,一个有貌,你们二人可愿入孤的韶华殿?”我淡淡道。
“啊……这……”督管公公情不自禁地失态道。
“怎么?有为难之处?”我冷睨了督管一眼。
只见他立马转换了脸色,仍是满脸堆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小奴人微言轻,做不得主。这甄才局的人员安置,可都是需要允公公做主的。”说罢,脸上忍不住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好一个狗奴才,谁人不知这甄才局的首领公公,允公公是舒郡王府的人。竟然敢用舒郡王府来压我!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我怒气还未发出,便被身后传来的一阵呵斥打断了。
“混账!”
啪!只见来人身着首领太监服,手执拂尘,年岁约莫三十左右,步履矫健,身后跟着方才督管派去的小侍,从月拱门处三步并作两步地便来到了我们这方,扬手便给了这不知死活的督管一个响亮的巴掌。
“师父……”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打的督管瘫软在地,怔怔地嘟囔着师傅二字,眼神中充满了委屈。
随后,只见这首领公公深深剜了督管一眼,微微侧转面向我的瞬间却立刻换成了温和的脸色,十分规矩地行了个跪拜礼:“老奴参见王上!参见公主!见过容殿下!”
“起来吧。”北玄枫道。
“想必你就是甄才局做主的允公公吧。”我特意在“做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能调教出如此有眼力见的徒弟,师父的造诣自是不差的。这允公公虽然刚刚来场,但很显然,他对此时的态势洞悉甚透。
“嘿嘿……”他先是弯腰作揖,陪了个不卑不亢的笑脸,继而开口道:“不敢不敢,老奴不过是深受王恩,有幸为大华效劳尔尔。”
说罢,他看了一眼北玄枫,又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督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公主息怒,是老奴失职。这东西是老奴没有调教好,平日里轻纵惯了。还请公主多多担待!”
看来,他身后还有北玄枫的势呢。想来,多半是北玄枫得到了舒郡王府的支持。毕竟有那个舒怀柔在,北玄枫和舒郡王府亲近也是情理之中的。
虽然此刻,这允公公俨然没有半分方才掌掴督管的气势,但态度上却未显半分退让。方才上来就给了他这徒弟如此重的一巴掌,无非是想扭转自方理亏的局势,目的还是想护下他的人。
他这一巴掌给的真是恰到好处。先行给了徒弟惩罚教训,又代其致歉赔罪,若是我再做追究,一旦传扬出去,便只会显得我锱铢必较了。
可我怎么愿忍得下这口气呢?
“担待?”我面如静水地脱口而出。
“啊,是。今日小徒冒犯公主,实属大错。不过还请公主看在老奴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待老奴将他领回,定好生惩处调教。”允公公面带微笑,似乎对他的这一请求信心满满。
我禁声不言,看了看青衣和蓝衣,给这允公公递了个眼神。
他瞬间心领神会,自以为我已不再计较,心生退让,便行礼道:“多谢公主。这两位画师,既然公主属意,老奴自当派遣去韶华殿,供公主受用。”
我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公主,速速退下!”允公公自认事情得以妥善解决,用拂尘戳了戳徒弟,顺势便想让他这碍眼的徒弟退出我的视线,免得再生事端。
“哦,小,小奴……”督管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手足无措地准备行礼谢恩。
可惜,他连一个“谢”字都尚未出口,便被我冷冷地打断了:“孤何时说要担待了?”
他不敢置信地对上我妩媚一笑的双眸,旋即摆向自家师父求助。
而他的师父,此刻也是惊讶万分地瞧着我的脸。
“公主,这……”允公公有些不解地上下打量着我。
“来人!拖下去,杖毙!”我语气平淡地似乎未涉及半丝血腥。
“什,什么?师父……我……”见我语气坚定,无半分笑意。这下,这督管可真是被吓得瘫软在地,一把抱紧了他师父的小腿。
而青衣和蓝衣也是受到了万分惊吓,瞬间将头埋伏在地,像是在祷告这样的祸事绝不要与自己相关。
此刻,被督管抱紧摇晃的允公公也是一脸震惊,但终是年岁大些,遇事还稳得住心神,依规作礼道:“公主,小徒以下犯上,虽应受惩处,可杖毙,这似乎过于严重了,恐怕有些不妥,还请公主三思。”
见我无动于衷,他又瞥了眼北玄枫的脸色继而道:“何况王上在此,若是要惩处甄才局中人,也理应听从王上旨意。”
这师父比之徒弟,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徒弟搬出舒郡王府压我,这厮倒好,直接拉出在场的北玄枫,想让我下不来台。
“没想到今日,甄才局这方这么热闹呢!”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悦耳温婉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