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都是地方小事,华淑妃也就没有在意,毕竟,最重要的还是朝廷上的事情。
赫连容觉挑眉道:“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要在父皇临死前,尽尽孝道?这也来的太晚了,父皇称病已经有十天,再做做样子,旁人也都是不会相信的。”
华淑妃不置可否,她对那小宫女道:“派人盯着,谁知道他来作甚。一有情况,即刻向本宫禀报不得耽误,可明白了?”那小宫女得了命令,点头退了下去。
“母妃,可是以为他也要抢夺帝位?他手底下,可是什么人都没有啊,即便认识,也都是一些百姓和边疆的将军,那离京城可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华淑妃当然知道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时局紧张,即便是赫连容晟没有这个威胁,他们也要做好防御的准备。虽然赫连容晟没有后盾,但是现在得民心者得天下,赫连容晟,也是一个隐患。就看他有没有流露出要插一手的举动了,若是有,她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
赫连容晟走进皇帝的寝殿时,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屋内跪了一地伺候的宫人,见到他后,纷纷转身行礼。
“都下去吧,本王与父皇要说几句话。”
这些人当然都是华淑妃的耳目,闻言丢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他们留在这里,名义上是伺候皇上,实则是监听来看皇帝的人,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赫连容晟见满屋子的人不为所动,当即冷哼一声,一掌劈在了身边的矮榻上。他之所以在京城会威慑人,就是因为出手毫不留情。
那矮榻应声而裂,碎成几块飞溅出去,有的尖锐的木屑还刺入到了几个人的身上,那些人嚎叫着捂着伤口,再也不敢停留了,纷纷跑了出去,余下的几个人为了小命着想,也弯着腰退了出去。
靖安帝听到了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这几年,迷醉于酒池肉林,早就掏空了身子,这会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法好起来了,他也知道自己时天无多,人到临终前,总会看明白一切。待看见赫连容晟时,竟然缓缓地流出了眼泪。
当年他迎娶天女时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奈何天女护着他安定了大鸢朝后,就仙逝了。自此,靖安帝才由以往的明君变成了现在只知道享乐纵欲的昏君。他不敢清醒,怕清醒的,发觉鸢妃已经离世,自己会承受不了。
“晟儿……你来啦……”老人的声音沙哑不堪,说几句话,都要喘好几口气才缓得过来,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
赫连容晟当然不是不关心他的父皇,只是年少时,失去母妃后,他的父皇就不再管他和弟弟,还迎娶了新的皇妃,并且宠爱有加,从那个时候起,一颗敬畏父亲的心,就渐渐的冷却下去,现在剩下的,也只有相对无言。
赫连容晟坐在了床边,拿起锦帕替靖安帝擦了擦口水,这个人,以前是多么的英明神武,但是看现在,连口水流出来了,都无法自己动手擦掉,如同一个废物。这么看着,竟觉得胸口闷闷地,这个人不久后就会离世,到时候,世间,他就是真的没有亲人了。
“父皇……”
终究还是喊了出来,赫连容晟鼻子有些发酸,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的。明明之前是狠下心来不来看靖安帝,但是还是忍不住,如果真的去世了才来,就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靖安帝张了张口,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他伸出手,颤抖的想要去碰赫连容晟的脸,但是却没有力气。赫连容晟眼眶有些发红,他抓住了靖安帝伸过来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父皇,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她和母妃一样,激灵有趣,而且比母妃还要聪慧,儿臣认定了她,此生非她不可。父皇,你当初遇到母妃时,是因为她是天女,还是因为她仅仅是一个你心爱的女子,才同她成婚?”
靖安帝双眼一亮,好像回光返照了一般,颤声道:“她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快了,我就要去见她了,我早该去见他了……是我贪恋人世间,是我对不起她……晟儿,你千万不要辜负你喜欢的人……”
靖安帝说着,另一只手突然按下他床榻边上的一个凸起,然后就听呼呼的声音,赫连容晟发觉自己的身边的一块地砖竟然裂开了,竟然有机关!
赫连容晟一个甩袖,将大殿的门关了起来,而后快步挪到那个露出洞口的地砖前蹲下了身子,他的手还抓着靖安帝的手,看起来和刚才的姿势并没有什么变化。
“父皇,是要给我看什么?”赫连容晟压低了声音,警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引起朝野震动,所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靖安帝因为刚才的动作,差点晕了过去,他实在太虚弱了。赫连容晟见状,将自己的内力输了一些度过去,靖安帝这才脸色好转了一些,那这都是一时的表象罢了。
“里面是传位诏书,一共有两份,有一份我在十年前就已经交给了你的皇祖母,她虽然在临安殿不问政事,但是她的威严你是知道的,这里有一份,我把它交个你,晟儿,以后,大鸢朝,就交给你了……”
靖安帝强撑着说完,忽而周身抽动起来,看样子是到了时辰了。赫连容晟慌忙将地砖下的诏书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袖口,在将那凸起按了一下,将地砖回归原位。
“来人啊!来人!”赫连容晟握紧了靖安帝的手,此刻他是真的慌乱了,本以为可以面无表情的送他父皇离开,可真当他要离世时,才知道,一切太过让人心痛。原来他父皇早就要把皇位传给自己,之所以这十年对自己冷冷淡淡,只让自己离开京城做一些小事,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吗?
“晟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瑜儿,请你原谅我……噗”靖安帝口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瞪大,挺直了身子倒了下去。
“父皇!!”赫连容晟眼前一黑,栽倒在床榻前,直到御医和一群宫人围拥进来,搀扶着他在一边的软榻上,赫连容晟才渐渐的回过神来。那群御医又是把脉,又是喂续命丸,要么就是灌参汤。
而华淑妃也很快赶了过来,她看见赫连容晟后,训斥道:“你明知你父皇身子有恙,就该让他好好歇息才是,怎么还把人轰了出去不让伺候呢!”
她端的是一副后宫之主的模样,也不把赫连容晟放在眼里。按照规矩和礼数来,她只是皇帝的后妃,见到王爷,还是要行礼了,哪里容得她这样放肆无礼。
赫连容晟面色不变,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华淑妃,薄凉的说:“父皇如今身边只有华淑妃你一人伺候着,娘娘着实情深意重,若是皇祖母同意的话,娘娘一同殉葬的话,想必是一件美事。”
“你……”华淑妃面色一变,她虽然不相信自己会被拉去殉葬,但是难保不会有人动了这样的心思。不过,靖安帝已经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只要他断了气,新帝一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还有谁敢让她去死?
经过几个御医的诊治,靖安帝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都是靠着微薄的气息吊着,怕是今夜都熬不过去了,大概是明天早上,就要发国丧了。
“微臣已经尽力了,皇上他要驾鹤仙去,娘娘和王爷要节哀顺变。”
华淑妃顿时扑倒在靖安帝的身上,大哭起来,但这流出来的眼泪,有几滴是真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随后赶来的赫连容觉和赫连容萱,也都红了眼眶。不过赫连容萱好似真的伤心,他资质愚钝,但是靖安帝却未嫌弃过,每逢夫子打骂后,靖安帝总是要宽慰几句。
也只他能真正的表露出心底的感情来,捂住靖安帝干枯的手,无声的哭泣着。
赫连容觉与赫连容晟对上眼后,两人相顾无言,赫连容觉自当是看不起赫连容晟的,他轻蔑的嗤笑一声,走过赫连容晟身边时,还故意用力撞了一下。
赫连容晟也只是细微的皱了下眉头,并没有搭理他。现在,传位诏书在他的手上,他没有必要着急这么快显威。就容这些跳梁小丑再逍遥几天,等到他的人都准备好了,再将该除掉的人一网打尽。
赫连容晟并未在华容殿待很久,而是离开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现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和皇太后手上的诏书,所以,这个时候去找皇太后,反而会引起猜疑,惹来杀身之祸。倒不如等那些个人抢夺皇位时,宁得你死我活后,他再拿出来诏书,成为鸢朝帝王。
若非有需要守护的人,他大可一走了之,只是这江山,交到旁人的手上,他的性命以及他在乎的人的性命,都要付诸黄泉。所以,他必须要登上帝位。
“王爷,千音已经回来了,正在前厅等候王爷。”管家匆匆赶来,将千音从青州回来的事情,告诉了赫连容晟。算一算天子,千音确实改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带回来什么消息。一想到这里,赫连容晟才真正露出舒心的笑意,但是眼神里又带着些许的不安,匆忙往前厅走过去。
千音已经将身上的画轴放在了桌上,只是香囊他随身带着,瞧见赫连容晟走过来后,忙先将怀里的香囊递交到了赫连容晟的手上。
“王爷,幸不辱命,这是王妃娘娘赠与的香囊,这桌上,是娘娘亲笔所作,说是李素珍的临摹本。”
赫连容晟虽然惊喜欲狂苏清婉竟然送她自己画的临摹本,但是香囊带着淡淡的香味,正是苏清婉身上的香气,让赫连容晟恍惚间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苏清婉的气息一般。他解开香囊,看见里面的手绢后,抿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