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沸点有多高
他是我朋友圈中最成功的一个，资产百万，生意遍布国内各大城市，一年下来多半时间都在天上飞，别说我们，他太太想见他一面都难。那天，难得他清闲，邀我们去玩。在郊县的景区，他包下一幢别墅，任我们疯狂折腾。
山野空气清新，令人沉醉，大家兴致勃勃，钓鱼、烤肉、打牌、跳舞，玩得不亦乐乎。唯独他，电话一个接一个，时而为员工的错误暴跳如雷，时而为迟迟未至的货款说尽好话，时而又为职能部门的刁难曲意奉承……虽说是出来游玩放松，可眼前的欢声笑语、美景如画，他根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烦躁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犹如困兽。
我拉着他聊天，他仍然处于焦虑之中，无法平静。他说，储存的原材料价格一跌再跌，客户被同行抢走，仓库意外失火损失惨重，儿子没有考上大学……总之，一切都不如意。他的目光移向远处那帮玩得忘乎所以的人，感叹道：“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就是希望能被你们的快乐感染。你看，你们都是幸福的人，除了我……”
我诧异，在我们眼中，他是标准的成功人士，名车豪宅，珍馐佳肴，随时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从来不用为钱伤脑筋。可是，他竟然说他不幸福。
我一时失神，想起我们小区的保洁员。她50多岁了，负责6幢楼的卫生，每天早上6点钟上班，拖地板，清理垃圾，很辛苦。有一次和她聊起来，她说，老公在快递公司上班，赚钱不多，但对她体贴入微；儿子读高三，成绩不错，体谅父母赚钱不易，非常节俭。婆婆身体不好，但也能帮她做做家务，回家有口热饭吃，很不错了。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饭时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饭。
她皮肤粗糙，脸色黑红，廉价的衣服洗得发白，一看就知道生活艰辛。可是说这些话时，她笑着，眼里流光溢彩，幸福和满足溢于言表。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幸福也是有沸点的吧。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有的人需要100℃才能彻底释放幸福的清香，而有的人，也许只要30℃，便能将幸福浸泡出芬芳四溢的香味。我的朋友生活富足，人生畅意，可他的幸福沸点也因此而提高了。名车、豪宅，甚至环球旅行，也不能将他的幸福烧沸。而那位保洁员，她日子清贫，对生活没有过多的要求，反而因此降低了幸福的沸点。对她而言，幸福不过是一碗红烧排骨，或者晚饭后与爱人安然地牵手散步。
一个人是否幸福，并不取决于你钱财多少，而更多地由你的沸点高低来决定。所谓快乐，无非是把幸福的沸点降低一些，再降低一些。
如果幸福像芝麻粒
街上打烧饼的，是一对父子。一间小屋，一架炉子，外面是父亲，黑且瘦，花白头发，微微佝偻着背，脸上总有和蔼的笑。他负责翻饼，收钱，有时一堆人围着，他也记得先后顺序，按顺序给饼，从未出错。里面是儿子，红润的脸，结实的手臂，白色的T恤和围裙，发型却很时尚，蓬松着，染了彩色，看年龄，应该是80后。他的面前，一张案板，一堆面，他揉面，拍饼，一个饼成形，不过几秒。每次看见他，都大汗淋漓。
他家的饼，与别人的不同。外焦里软，金黄的饼上星星点点地落着些芝麻粒，咬一口，脆生生的焦，软乎乎的香，慢慢去嚼，那些小小的芝麻粒，让你满口生香。
我已吃惯了他家的烧饼，每天傍晚都去。有时候人多，一群人都静静地等，看着他们父子俩紧张有序地忙活。后来有一天，小店忽然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我傍晚从店门前过，心里竟有淡淡的失落，猜测着，不做了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十几天后，忽然发现他们重新开门了，不同的是，老爷子的位置，换成了一位年轻妩媚的女子。这才知道，原来小伙子回家结婚去了。我冲小伙子心领神会地笑，一直担忧的心终于落了地，安然而快乐。小伙子回我一个羞涩的笑，洋溢着幸福。
小区里收废品的，是一对夫妻。车库旁边的角落里，有一间小屋，他们收来的废品都暂时存放在那里。女人不识字，极俗，嗓门大，自来熟。我们小区的邻居互不认识，她却见谁都打招呼，亲热得像自家亲人。男人不大爱说话，黑红的脸，衣衫破旧。干活儿却极细致，收来的乱七八糟的废品，他都耐心地捆扎整齐。有一次我看到他用收来的包装条编提篮，居然能编出漂亮的花纹。我忍不住夸赞他，他憨憨一笑，慷慨地把提篮送给我，说买菜用，省得用塑料袋。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正碰上他们去卖废品。男人骑着三轮车，女人骑自行车与他同行。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忽然发现女人的左手并没有放在自己的车把上，而是握着男人扶车把的手。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怦然心动。这对生活在最底层的夫妻，竟然把“牵手”这两个字诠释得如此美丽。
夏夜，逛街回来，已经华灯初上了。路过邮局，看见一个流浪汉正在门前布置自己的寝具。他打开随身黑乎乎的包袱，取出凉席和被子，居然还有枕头。一样一样细致地摆放好后，我以为他要结束一天的奔波，安然地睡个觉了。但没有，他盘起腿坐在“床”上，从包袱里又掏出一样东西，等他摆弄好，我才发现那是一盘木制的象棋，很廉价的那种。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的棋盘上，有点暗，但是已经足以让他在楚河汉界上“厮杀”了。他在别人的屋檐下，在自己的江湖里，在这样一个微风习习的夏天夜晚，开始惬意地释放自己的灵魂，做自己的英雄。也许明天，他又要为果腹而奔忙，但是这一刻，他面容安详、目光沉静，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师。
世界如此之大，每个人都微如草芥。生活如此匆忙，我们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常常力不从心。可是你、我、他，我们每一个人，在这繁杂的生活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与心爱的人结婚，牵手，有独处的时间面对自己的灵魂……即便那幸福只有芝麻粒那么大，只要细心拾取、用心咀嚼，也能品尝出香喷喷的滋味。
不敢夸奖
去朋友家里聚会，一帮好友热热闹闹地吃火锅。菜很丰盛，蘑菇、羊肉、海带、青菜……嫣红翠绿，摆了满满一桌子，可大家偏偏对其中貌不惊人的粉条格外垂青。那粉条，的确与平日吃的不同，柔韧滑爽，不管下锅多久都不断不裂。被鲜醇的鱼汤煨着，香糯绵软，十分可口。问起，朋友自豪地说，那当然不是普通的粉条，是老家的母亲选了上好的红薯，洗粉、调浆、漏条、晾晒，没有添加任何有害化学物质，真正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大家纷纷夸奖，太好吃了，这年头能吃上这样纯天然的食品，真有口福。
都在由衷地夸赞，为能吃到如此纯粹美味的粉条。聚会结束时，朋友给每个人都装了一小袋粉条，让带回去给家人尝尝。盛情难却，大家只好欣然接受，都为朋友的真诚而感动。
回家的路上，我和同行的朋友感叹：跟实诚人在一起，真是不敢夸奖！一夸奖，他就要把东西送给你。朋友笑了，说：可不是嘛。去年，我陪一位外地的朋友看牡丹，游龙门时，我看她的披肩很漂亮，便衷心地夸赞说，你这件披肩真漂亮！没想到她竟立马披在我身上，说，喜欢就给你吧！她回去后没多久，又给我寄来一袋大米。我前思后想，才想起来，我曾无意中和她说过一句：我常买你们东北的大米吃，东北的米松软香甜，口感很好……你看，和实在人在一块儿，的确是不敢胡乱夸奖的。
不敢夸奖的，还有父母。有一次回家，正好遇上父亲在摊煎饼，看到我回来，父亲赶忙把刚摊好的煎饼拿给我吃。煎饼很香，我吃得满嘴流油，顺口夸道：“真香啊，好吃好吃！”没想到，此后无论是父亲来我家还是我回去看他们，父亲必为我准备几个煎饼。
那次回家，正是七月酷暑，父亲一看到我，三句话还没说完，便急三火四地去厨房摊煎饼。将近40℃的高温，父亲守在炉火旁，耐心地把一个个煎饼烙得两面金黄，香酥焦嫩。他脸上的汗水，聚成小溪，顺着“沟壑”流下来，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心。
从此之后，再不敢随便夸奖。对那些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来说，他们永远会心甘情愿地把最好的东西毫不犹豫地送给你。
走走丢丢的朋友
和一位朋友聊天，谈到朋友的话题，她忽然感叹说：“我有两个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我们人生的很多阶段几乎都是同步的，恋爱、结婚、生子、升职，甚至暗恋过同一个男人……可是，似乎一夜之间，我们的关系忽然就淡了。彼此之间不再无话不谈，不再一起嬉戏玩笑，偶然遇上也只是礼貌地点头微笑。十几年的友谊，忽然从浓变淡，难道友情也像酒精，被岁月蒸发掉了？最为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对这种缺失感到遗憾或者不习惯，日子照样过得有声有色。我可不是那种没情没意的人啊……”
我笑了，说：“那还不是因为有我这样的新朋友补充进你的生活里去了。人家国外的科学家都统计过了，说每七年人们就会换一批朋友。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也被你换掉了，哈哈！”
虽然是玩笑话，但心里总有几分不甘。难道朋友也有“七年之痒”？我认真审视自己的朋友，的确是换过好几批的。学校的同学，出了校门就很少再见了；工作后认识的朋友，在我辞职之后也不大走动了；上网认识的网友，更是镜中月水中花，热烈过最开始的那一段，就在QQ里沉寂着，几年也说不上一句话；写作后结识的文友，也是走走丢丢，现在能联系上的也没几个。
我想起自己也曾有一位好朋友，是高中时的同桌，同学三年，我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我给她带妈妈腌的咸鸭蛋，她陪我一起逃课在街上闲逛，寒暑假不是她来我家就是我去她家，亲密得像一个人。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联系。去年国庆节，她忽然辗转找到我的电话号码。电话里，我们感慨万千、欣喜不已，都为找回了这份失去的友谊而激动兴奋。可是，后来，我们见过几次面，吃过两次饭后，友谊再次戛然而止。是的，我们分别得太久，已没有共同语言。除了回忆过往的青春，聊聊工作、孩子、老公，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话题。她的电话号码在我的手机里沉默着，她的头像在我的QQ里灰暗着，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两家相距不远，却再也没有见过。
不知道科学家的统计有没有依据，而此刻，我身边最要好的几位朋友，都是两年前我搬了新家后认识的。我们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而关系亲密，一起玩闹一起旅行，彼此间干净、单纯、惺惺相惜，共同的理想是过游手好闲、花天酒地的生活。我们相约若干年后，等我们老了，就一起住进养老院里，打牌、下棋、弹琴、赋诗……每每想到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生活，大家就幸福得要笑出声来。
可是，我们能等到一起老去的那一天吗？几年之后，我们是不是又要被对方丢弃而重觅新的朋友呢？想想，真叫人郁闷。
我羡慕你清闲，你羡慕我有钱
在网上，遇到一位中学同学。将近20年没见了，彼此都很激动，相互询问近况。同学是学校的高才生，读了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做了公务员。至于具体的工作，同学说，就是拆别人的旧房子，盖别人的新房子，然后看着别人住进新房子，自己回家住旧房子……
从同学的话里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境况并不满意，而且满腹牢骚。他对我大倒苦水：天天加班，没有正常的节假日，每天除了面对一堆枯燥的公文，就是接待上访客户，尽是家长里短一地鸡毛，跟学的专业毫无关系。人像被榨干水分的甘蔗，早已没有了激情和创造力。
看着他抱怨的话一行一行迫不及待地冒出来，似乎压抑很久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说：“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农村出来的孩子，一路读到北京去，在祖国的心脏安家落户，做着一份公务员的工作，看病有医保，退休有工资，每年还有带薪年假，知足吧你！”
他回我一个苦笑的表情，无奈地说：“我倒宁愿舍弃这些，像你一样，做个自由职业者。不必看人脸色，不必朝九晚五，每天睡到自然醒，不愿出去就穿着睡衣在家里随便晃，想旅行背上背包便是千山万水，不受任何人干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儿，完全照自己的意愿喜好生活，多潇洒啊……”
我笑了：“表面上，是这样：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可事实上，这份自由是需要代价的。我们这一行，说好听了是自由职业，难听了其实就是无业游民。生活没有保障，多大的病都得自己扛着，天天自己跟自己较劲，三天不写字说话都没了底气，五天见不到稿费单心里就发慌。赚了钱也不敢乱花，应急的钱，养老的钱，孩子的教育费用，老人的赡养费用……好几座大山压在头顶呢！而且，写字又不像别的工作，灵感不会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稍一懈怠就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
这下，他也笑了：“我们都羡慕对方的生活，但假若真换过来，我们会不会又去羡慕各自原来的生活呢？”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姚明曾经说过：生活能选择吗？永远都是这样，我羡慕你清闲，你羡慕我有钱。是的，生活就是这样，我们在羡慕别人的生活，又生活在别人的羡慕中。是否是因为这种无法选择，生活才这样无奈而又充满魅力？
别把幸福押在别人身上
朋友聚会，聊到幸福的话题，全职太太小双抱怨：“咱们一帮人，恐怕我的幸福指数是最低的。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没意思？老公常年出差，钱赚得不少，可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孩子上寄宿学校，两周才回来一次。我一个人在家，大把的时间无处可用，每天就是吃饭、睡觉、逛街、打麻将，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小双的老公经营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资产百万。小双贵妇做着，宝马开着，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养花，美容，瑜伽，打牌，逛街……这生活，不是许多人努力奋斗的目标吗？可是她，愁容满面，百无聊赖，丝毫没有幸福的模样。
就真的没有幸福吗？她说，也不是啊。等老公回家，孩子进门，她在厨房里快活地忙碌着，做老公爱吃的水煮鱼、女儿喜欢的三鲜水饺，听着父女俩在外面抢电视遥控器。那样的时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原来，她把幸福押在了老公和孩子身上。
可这幸福有多脆弱啊？人生那么长，老公可能会变心，孩子会长大，如果有一天，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你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幸福的理由？
晚上，妹妹打电话，我刚接起来，她就委屈地抱怨：“姐，你说咱爸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我不就这段时间孩子生病没顾上回家看他们吗？昨天抽时间回去一趟，爸竟然给我甩脸子使性子，不搭理我……他又不是不知道，小奇那工作一年到头不沾家，我一个人家里家外的，都要忙死了，怎么一点儿也不体谅我……”
我无奈地笑了，也想起来，我平时几乎每天都要给父亲打电话请安问好，有一阵子婆婆生病住院，我要照顾婆婆，又要看护孩子，家和医院两头跑，忙得分身乏术。于是就忽略了父亲，隔了几天没有问候他。等我再打电话回去，他竟然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在电话那头“呜呜”直哭，言里言外都是：养个女儿有什么用？都不把他放在心上……真是头大。
父亲是把他的幸福，押在了儿女身上。
可是，儿女正是人到中年，杂事繁多。可能被沉重的房贷压得喘不过气，可能夫妻关系出现危机，可能孩子正处于敏感叛逆的青春期，可能事业上出现瓶颈……重重压力之下，对父母难免会有所疏忽。
如果子女无法救赎你的幸福，该怎么办？
我认识的一位姐姐，工作体面舒适，收入亦颇丰厚，但她早早就开始盼着退休。她早年离异，女儿在国外，许多人不理解：干吗急着退休？一个人孤单冷清的日子，多难熬啊。她却反驳：“怎么会呢？我有许多梦想都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我要学画画，学弹吉他，还想学街舞，还有旅游……时间根本不够用。”
杨澜在《幸福要回答》一书里说：幸福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是的，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当然也不会藏在别人身上。不要把幸福押在别人身上，哪怕是自己的儿女亲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宇宙，这个小宇宙与别人无关，而你是否幸福，就取决于你的小宇宙是否足够丰盈充实。
幸福是一种能力，是一个自我修炼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兴趣是最重要的一味药。它可以医治孤独、排遣寂寞，可以给你单调乏味的日子添姿加彩。如果你爱读书、下棋、跳舞、养花、弹琴、画画、收藏、雕刻……不必多，一两样即可。有了它，你就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在你的心里，丰富灿烂。有了它，你就完全不必依赖别人，再孤独的日子，也会过得锦绣如花。
有些事情，不能押在别人身上，只能依靠自己，比如寻找幸福的能力。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深夜接到一位女友的电话，她在那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终于说出自己的情感新动向：爱上一个男人，不知如何定夺。女友正是人们眼中的优质剩女，高职高薪，车房兼备，身材窈窕，风情无限。皆因自身太过优秀，难以找到旗鼓相当的男人相匹配，所以终身大事迟迟未决，挑来选去，终成剩女。
我大喜，惊叹：“这男人该有多优秀，才能俘获你的芳心啊？快说说，是业界新贵，还是青年才俊？”
她语气幽怨：“可不正是为这个纠结吗？他既不是业界新贵，也不是青年才俊。就是一普通人，在一所中学做老师。薪水一般，长相一般，家境一般……”我不语，心知此男既然能吸引到她，自然有他胜出的理由。果然，女友急急地说：“可是他细心，温柔，特别会照顾人，和他在一起最放松，他还做得一手好菜，都是我爱吃的……”
我问：“既然这样，你还纠结什么呢？”
女友迟疑着说：“你说，我这样挑来选去，最终却选了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别人会笑话我吧？”
我打断她：“你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还是过给别人看的？若是过给别人看的，你早可以挑个有钱的嫁了，过鲜衣怒马、玉盘珍馐的日子，何苦等到现在？”
女友不语。她自然明白，这日子幸不幸福，和家境是否显赫、外貌是否英俊、名气是否鼎盛、资产是否丰厚，完全没有必然的关系。要紧的是，他是否把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放在你的身上。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人眼里的般不般配，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表姐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前两天，她来我家，忽然羞羞答答地问我：“你说，我要是和你姐夫复婚，别人会怎么看啊？”不等我回答，她又接着说，“其实我们俩当初离婚，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就是一点小事，两人都年轻气盛，谁也不肯先认输……离了婚才知道，想再找个合适的，还真不容易。你姐夫这人，就是脾气急点，品质还是不错的，有责任心，也很细致能干，最重要的是，他是孩子的亲爹，别人对孩子再好，也敌不上他啊。”
我笑了：“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管别人怎么看呢？你长夜漫漫的孤寂无助别人知道吗？你独自带孩子的辛苦别人知道吗？自己的日子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怎么样舒服也只有自己知道。”
是的，人越成熟，就越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更尊重自己内心的感觉。一个人，总要经过种种历练，才能明白，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外人眼中花团锦簇、香车宝马的生活，未必是真的幸福。同样，别人眼里布衣粗食、质朴无华的日子，也未必就不幸福。
你和谁在一起过最舒服，谁的怀抱让你最安心，和谁聊天最快乐，在谁面前脆弱不会被他嘲笑，受伤时谁的心最疼，谁做的饭菜最合你的口味，谁最能体味你的喜悦忧伤，谁最能安抚你内心的恐惧……这些感觉，只有自己的内心最清楚。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就不要在乎他有没有与你相匹配的外貌和财富，更不必纠结他的家境出身和你是否般配。好好珍惜那个人，和他一起过的，就是最好的日子。
爱，不必说出口
小区里新来做保洁的大姐很勤勉，每次出门，都能看到她，或弯着腰认真清扫花园草坪上的纸屑和狗屎，或卖力地擦洗楼梯扶手上的污渍。看到人，也不多话，只是羞涩地点头微笑。听人说，她是个单亲妈妈，独自供养读高中的女儿，日子过得挺不容易的。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和老公出门去拜年。走出单元门，就看到她和一个女孩儿一起在挥舞扫帚。地上红彤彤一片，全是昨夜燃放烟花爆竹后留下的碎纸屑。女孩儿扫得十分卖力，手中的扫帚上下飞舞，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晶莹剔透的汗珠。大姐一边扫，一边微笑着注视着女孩儿，嘴里不停地说：“慢着点，别抻着，累了就歇会儿……”女孩儿嘴里轻快地哼着歌，用袖子擦一把汗，把堆积在一起的纸屑倒进垃圾筒。
看见我们，平时寡言少语的大姐，主动和我们搭话：“新年好啊！”又骄傲地指着女孩儿介绍说：“我女儿，放假了，特意来帮我。”
我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爆竹屑，忽然心里一热。过年了，难得的假期，正是孩子们兴奋狂欢的时候，可是她的女儿却选择了在这一天来帮她干活，只因为这一天，是一年中垃圾最多的一天。
每天在楼下倒垃圾的男人，又黑又瘦，胡子拉碴儿的，一张脸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他负责清理楼道前的垃圾筒，每天早上和下午两趟，拉着一辆破旧的平板车，先把垃圾筒里可回收利用的饮料瓶和废纸箱捡出来，装进他车子前面的袋子里，然后把其他的废物统统倒进车里，拉到外面倒掉。
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女人。女人据说智力上有问题，斜眼耷眉，头发乱蓬蓬地粘在一起，说话含混不清，身上瘦得似乎只剩下几根骨头挑着。夏天，外面骄阳似火，男人翻捡垃圾的时候，总是先把他的女人安排在阴凉的门洞里。等他把一幢楼的垃圾筒清理干净了，女人才出来，在后面帮他推着板车往前走。冬天，外面寒风刺骨，男人放下车子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把他的女人拉进避风的门洞里，然后自己再去忙活。
有次我从外面回来，正看到他在倒垃圾。因为是夏天，垃圾散发着腐臭难闻的气味，路人皆掩鼻匆忙而过。前面一个孩子，跑过去后，忽然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冰棍扔在地上。就看到那个在门洞里待着的女人，忽然飞快地跑出来，迅疾地弯腰捡起那根冰棍，用嘴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捧着冰棍跑到男人身边，把冰棍高高举起，一直送到男人的嘴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吃啊，吃一口……凉快……”
男人就着女人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享受地闭上眼睛，似饮琼浆玉液。女人的目光热切地盯着男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那一刻，我看着他们陶醉的表情，不由呆了。我想，他们或许并不懂得什么情啊爱啊，只是平静安详地过属于自己的日子。男人因为女人，有了责任和承担；女人因为男人，有了牵挂和依靠。但在他们的心里，一定是装着爱的。
有些爱，真的不必说出口。就像女儿体谅着母亲的辛苦，所以会在别人尽情享乐的新年第一天，选择了帮助母亲清扫繁多的垃圾；就像那个看上去卑微瘦弱的男人，干活的时候总是先把自己的女人安置在凉爽背风的门洞里；就像那个弱智的女人，在火热的夏天，也懂得为自己的男人送上一丝清凉……
爱，不必说出口，它藏在所有懂得爱的人心里，被另一颗心浇灌，滋养，蓬勃生长。
与生活和解
她的火气越来越大，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像是万马奔腾：卫生间的水池里丢着昨天换下的衣服，马桶几天没涮，泛着难闻的味儿，厨房的水槽里还留着昨天的洗碗水，油烟机上糊着一层油污，沙发上铺满了报纸杂志，冰箱里的剩菜仍然没包保鲜膜……
她有洁癖，不能容忍一丝的脏乱，工作又忙，家里的一摊子就只好交给老公。可偏偏他懒散又龌龊，她每天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对他而言都是耳旁风，这边进去那边出来，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过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还有孩子，明年就要考中学了，仍然迷迷糊糊的，放学就钻进书房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鼓捣啥。她总是忙，孩子也越来越不愿意和父母交流，倒并不在外面给她惹事，只是沉默寡言，眼神冷漠，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朝气和活力。哪像自己年轻那会儿，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明媚得像春天里的花。她有时候着急，就冲孩子发脾气，孩子也不争辩，只冷冷地看着你，看得她心里发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她父母的情况也不好。母亲患糖尿病多年，视力又微弱，隔三差五就要上医院。病痛缠身的母亲，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老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天了，动不动就要给她交代后事，让她哭笑不得。父亲血压高，心脏也不好，偏又脾气暴躁，嗜烟好酒，凭她怎么劝，就是戒不掉。父亲每次犯病，都吓得她心惊肉跳，觉得天要塌了似的。
老公那头也是琐事缠身，哥哥买房要跟他们借钱；妹妹没考上大学，三天两头地缠着让他找工作；婆婆时不时要来他们这儿小住几天，她也要里里外外小心侍奉……老公工作倒是清闲，可每月那薄薄的几张票子，甚至不够她买件像样的衣服。家里的一切开销：房贷、孩子的学费、两边老人的抚养费，都要她来支撑。
生活像一场战争，她就像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士，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挥枪舞戟东征西战。她个性强心气高，凡事力求尽善尽美，到头来，弄得心力交瘁，脾气暴躁，焦虑重重。生活的步调仓促凌乱而慌张，像出膛的子弹，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射了出去。
直到那天，她在办公室里整理好文件，准备下班回家。就在起身的瞬间，她忽然头晕，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任何反应，人就直直地跌了下去。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里。男人红着眼圈安慰她说，没事儿，你就是太累了。查房的医生接过话来：现在是没事儿，以后可不能再那样拼命了。你这是过度疲劳，再这样下去，会要命的，医学上有一种死亡叫“过劳死”，你不知道吗？人活着，要懂得爱惜自己，学会与生活和解，干吗要活得那么拧巴啊……
她怔着，心像被闪电忽然劈开了一个口子，电光火石般地炸开了。是啊，为什么不能和生活和解呢？家里脏一点乱一点有什么关系？她却为此和深爱的男人感情日渐疏离；孩子的冷漠和沉默，是因为自己总是忙，很少带他出去玩，缺乏交流；父母身体不好，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不如坦然面对；婆婆偶尔来小住，每天回来有现成的饭吃，有热水澡洗，也是幸福啊；老公挣钱虽然不多，可是任劳任怨，心性仁厚，是有口皆碑的好男人……她发现，仅仅是换个角度，她那万马奔腾般紧张焦虑的生活，忽然就松弛下来了。原来，所谓幸福，就是与生活和解。
出院后，她整个人都变了。不再紧张和焦虑，不再怨声载道地要求老公，老公反而很用心地去做家务，并且总能带给她惊喜。双休日，无论再忙她都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和老公一起带孩子去爬山郊游。一家人游走于山水之间，孩子在前面欢天喜地地捉蝴蝶，她和老公十指相扣含笑相随，那般地和谐甜蜜，仿佛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光。周末带爸妈去看一场电影，看完后到饭馆点几道美味的小菜，慢慢地陪着他们喝一点红酒，听他们说一些前尘往事，细碎的音乐悠悠流淌着，舒服而惬意。父母显然也很享受这种舒缓的温情，母亲脸色红润，父亲情绪安宁。每天晚上看看书，修剪花草，或者绣十字绣，她的生活慢了下来，人却慢慢优雅起来。
与生活和解，安于自己的选择，优雅从容地享受生活的乐趣，仔细闻一闻生活的芬芳，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人到中年一碗粥
30岁之前，我的饮食习惯是只吃干饭不喝粥，甚至连水都很少喝。而我的身体，似乎并不因此枯涩，皮肤光洁润泽，声音水嫩灵动。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不喝上一碗粥，就觉得面目枯萎、言语干涩，像一朵失了水的花，黯淡无光，面对山珍海味亦食之无味。唯有一碗热粥下肚，方觉通体舒泰，整个人才鲜活光润起来。和朋友聊起这种改变，她们送我三个字：你老了。
可不是老了嘛。那些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张扬，热烈，光彩炫目。理想，爱情，事业，对未来的憧憬，对远方的向往，世界像个万花筒，迫不及待地想转一转，再转一转，好把五彩斑斓的美景一一赏过。时间如此紧迫，只觉得自己像旋转的陀螺，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这个时候，心浮气躁，欲望像涨潮的海水，一波赶着一波，哪里能体味到粥的好处？这个时候，总喜欢方便省时的快餐，自然没有耐心围着炉子去熬一碗粥了。
等到疯过了狂过了，人渐渐安定下来，便已是中年。此时，上有老下有小，再无浪漫的空间，激情也逐渐退却。开始明白，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比不上家里那一盏温暖的灯让你心安；远方的风景再迷人，也敌不过女儿的笑脸让你痴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一样，无非是吃饭穿衣，给自己和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然后一起抚养孩子长大，送老人安宁幸福地离开，两个人守在一起，慢慢变老。
这便是人到中年，欲望越来越少，心思日渐明净，功名利禄视若浮云，家人健康平安即是最大的幸福。不再奢望珍馐佳肴，对奇珍异味亦无兴趣，只要每天能喝上一碗热粥，便心满意足。
朋友把能不能熬一锅好粥，当作评判一个好女人的标准，我深以为然。熬得一锅好粥，是需要耐心的，从选料到火候，从熬前的浸泡到熬时的搅拌。粥可以简单，一杯清水一捧米即可；也可以复杂，大米、小米、红枣、花生、莲子、绿豆、百合，统统放进去。这个熬粥的过程，把急躁一点点抚平，把粗糙研磨成细柔黏软，心绪安宁，明净如花，在文火中慢慢煮，细细熬。
人到中年，杂事繁多。此时，只需一口宅心仁厚的钵，把身上的负重，经历的辛酸，内心的苦涩，浅淡的忧伤，一起放进去，文火慢熬。几个小时之后，一切烦恼琐事，便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碗香糯浓稠的粥。人到中年，有这样一碗粥，便觉人生圆满，世事畅意。
按舒服的方式活着
央视的主持人中，我最喜欢的是柴静。她干净素雅，柔软宽厚，如繁华深处静静绽放的雪莲。前一阵在微博上流传关于她的言论，说她没有像有的女主持人傍上大款嫁入豪门，至今未在北京买房，也没买车，十多年来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并被冠以“央视最穷主持人”之称。对此，柴静回应说：我的生活方式是我的个人隐私，我只按我自己舒服的方式活着。
什么是按自己舒服的方式活着？就柴静而言，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她很少参加饭局、晚会，她只做自己喜欢的和内心认可的事，她的时间都用在读书，旅行，看电影上。生活中的她，干净低调，不事雕琢，若非上节目需要，她从不化妆，也很少佩戴饰物，喜欢素面朝天。在她的新书《看见》的封面上，她穿着简单的黑短袖、牛仔裤，坐在一群农民中间，笑容干净而温暖。她不单是在按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她也让身边的人感到舒服。
还认识一位画家朋友，小时候因用错药而听力致残，后努力学画，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在书画上获得了一定的造诣。她的经历和成绩，足可以做励志之星了。身边的朋友也劝她：以你的经历和如今的名气，完全可以找媒体做做宣传，去学校励志演讲，不比你辛苦作画赚钱快？她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我这人没大的理想，只想守着爱人孩子，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说起来她也算个名人，但她从不参加任何饭局，不出席任何活动，她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读书、画画，就是为家人烹制美食，和爱人去菜市场买菜，陪孩子玩耍游戏……她说，什么是好日子？不必费尽心机讨人欢心，不必强颜欢笑看人脸色，穿柔软舒服的旧衣，吃简单家常的饭菜，让自己舒舒服服、随心所欲，就是最好的日子。
舒服是一种状态，和名利富贵没有关系。你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你着锦衣华服，吃山珍海味，但你过的，未必是舒服的日子。或许，那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和财富，也能给你带来一时的快感，能给你某些物质上的享受，也能满足你的一些虚荣心。但那都不是真正的舒服。真正的舒服，一定是关乎生命本身的，是心灵的愉悦和自由，是来自内心的幸福感。
能按自己舒服的、喜欢的方式活着，是一种能力。我们中间的多数人，总是活得很无奈，活得身不由己。为了有个好的业绩，要不停地加班，于是便牺牲了陪伴孩子的时间；为了签下更多的单子，要陪客户应酬，于是不能常常承欢父母膝下，让年迈的父母享受天伦之乐；为了能得到一个更好的职位，要在领导面前阿谀奉承、强装笑颜；为了住一套更大的房子买一辆更好的车，负债累累，终日劳苦，疲于奔波……
舒服的意义，是物我两忘，是乐在其中，是陶醉，是钟情，是随性。你喜欢旅行，总是被世界所呈现的不同风景所吸引，那就让自己常常在路上好了；你心性安宁，淡泊名利，那就安贫乐道好了；你内心狂野，蓄满激情，那就去努力拼搏好了……所有的人生都没有固定的模式，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舒服就好。
幸福的女人才犯傻
某次朋友聚会，聊起家里的财务保险状况时，女友末末惊呼：你们家居然没有保险柜啊？末末出身优越，嫁的男人也是人中翘楚，资产数百万。她以为家家都像她家一样，好几个大保险柜，里面装满银行存单、古董字画、金银细软、房产地契。她当然不能想象，像我们这样的清贫家庭，每月的薪水都要算计着花，要保险柜有何用？
认识一位姐姐，是个特别迷糊的人。她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几十年了，仍然出门就迷方向。邀她来我家聚会，离我家咫尺之遥，还要打个的才能找着。她最烦卖东西的动辄十块钱七斤、五块钱三斤地卖，因为她要琢磨半天，到底多少钱一斤啊？她曾热情地请我到她家里吃过一次饭，虽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但做出的菜确实不敢恭维：蒜蓉、空心菜炒老了，软耷耷的；红烧鱼大约煎的时候翻动太勤，鱼皮早已不知所终，鱼肉也碎得惨不忍睹；连番茄炒蛋这样不需要厨艺的菜，她也能把鸡蛋煎煳……
老妈也是个天真笨拙派，平日横针不拈竖线不动，厨房之事更是从不上手。有次老爸出门旅游几天，她一个人在家，做一顿饭给我打无数电话：燃气怎么打不着火啊？木耳要冷水泡还是热水泡？和面要加多少水啊？她去菜市场买菜，贪图省事，一下子买了三条草鱼，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我：“都冻到冰箱里，吃的时候解冻就行了。”我诧异：鱼不是现杀的新鲜的才好吃吗？她也愕然：带鱼不是冻的吗？挺好吃的啊。
遇上这些天真幼稚的女人，你一定会怀疑，这日子得过得多悲惨啊？但事实上，她们都过得极幸福。她们的天真迷糊，都是被宠出来的。末末自不必说，阔太太做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谙人间疾苦也是常事。那位糊涂的姐姐是高干子弟，从小被老爹宠，婚后被老公宠，现在又被儿子宠。不是迷方向吗？出门必有儿子专车接送。不是厨艺不佳吗？人家老公可做得一手好菜。至于老妈，虽然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但在娘家时也是被姥姥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后来又被老爸心甘情愿从姥姥的手心里接过来，继续宠爱，体贴呵护，无微不至。
说到底，每一个天真犯傻、笨拙糊涂的女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或几个宠爱她的人。她不记方向、不谙厨艺，是因为有人做她人生的指南针，愿意为她做一辈子的饭；她不懂世故、不事稼穑，是因为有人把她挡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阳光大道；她言语幼稚、内心澄澈，是因为有人帮她过滤了世俗的喧嚣，淘洗了尘世的污浊，使她不曾沾染生活的风霜。
幸福的女人才犯傻。相反，如果一个女人过于清醒和精明，里里外外事必躬亲，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待人接物圆滑得体——这样的女人，强则强矣，却不见得会多幸福。至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缺乏男人的力量和担当。
可惜，现如今，纯真犯傻的女人少，精明泼辣的女人多。
输在起点，赢在终点
有两位朋友，她们出身不同，性格迥异，人生的起点相差悬殊：A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级医师。她在优越家境的滋养中骄傲地成长，从小就被父母精心调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又聪敏灵慧，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明星。她的少年时代光芒万丈，从小学到中学一路读下来，她的成绩不断地刷新着全县全市第一名的纪录。高考时她以高出分数线23分的成绩，被清华录取。她像一颗璀璨耀眼的明星，前程似锦畅通无阻。
B家境普通，长得也普通，细眼淡眉，发黄稀疏，像乡野里不起眼的小草。她自幼母亲早亡，父亲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对她疏于照看。为了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父亲举债把她送入那所重点中学，也因此使她得以和A做了同班同学。但是她生性倔强，桀骜不驯，读初二时因为看不惯老师偏待优等生和老师大吵一架，此后逃课，早恋，跑网吧玩游戏……她成了老师眼里的问题女孩，高中只读了一年就强烈要求辍学。回家后又无法忍受父亲的责骂而离家出走。
从此，她就开始了一个人在异乡漂泊的生活。在那段灰暗不堪的日子里，她曾经住过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因为交不起房租，在凌晨一点被房东赶出来，一个人在寒风凛冽的冬夜流浪街头。写过小说，在久等稿费不至的日子里，她吃了整整两个月的清水挂面，直吃到此后看见挂面就产生心理反应强烈呕吐。在小饭店打过工，每天洗菜刷碗端盘子，一双手被劣质的洗洁精泡得密密麻麻全是炸裂的血口子，如此辛苦，也只为能填饱肚子。后来，她多少攒了一点钱，开始自己摆地摊卖袜子，曾被城管追得满街跑，也曾被不良的供货商欺骗……
彼时，A在环境优美的大学校园里，安闲舒适地读书，开始浪漫甜蜜的恋爱，毕业后考研，不久后又被父母送出国。出国前，她和男友分了手。一年后，在如诗如画的浪漫之都——巴黎，她再次邂逅了自己的王子，一个俊朗优雅的翩翩公子。她在最丰美的季节结婚，生子，此后便安心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她的人生圆满如意，一切都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而B，就像上帝故意要造就一个励志姐，所以让她经受了格外多的坎坷和折磨。她开小店，开大店，开连锁店，她的事业磕磕绊绊几经周折，总算一点点地有了成功的模样，但随后却又一次在金融危机中被骗破产。可她不折不挠，从头再来。在最落魄的时候，她每天夜里都会忽然从梦里惊醒，她害怕自己住的那套60平方米的小房子，会因为还不起贷款而被扫地出门。
她的婚姻也同样一波三折，数次恋爱无果，30岁才结婚，不到两年老公出轨，于是果断离婚。去年，在她的第5家连锁店开业的同时，她第二次迈入婚姻的殿堂。婚礼上她笑靥如花，志得意满。这一年她35岁，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叛逆、一无所有的女孩儿了，她成熟练达、从容自信，岁月的风霜也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愈加光彩照人、别有韵味。她身边的男人笑容醇厚，对她呵护有加。
同是这一年，在广州的订货会上，B意外遇到了回国发展的A。多年未见，憔悴黯然的A令B诧异不已。在咖啡馆里聊起来才知道，A与外籍老公因对方家暴而离异已5年，所生一儿一女的抚养权皆被前夫夺走。她走投无路唯有只身回国，现在在一家私营企业做管理。繁忙的工作，对孩子的思念，前途渺茫孤苦无依，内忧外患令她身心俱疲，当年的风采早已不复存在。
一杯咖啡喝到最后，两个女人都感慨不已。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跑道，她们曾经站在不同的起点，一个花团锦簇，一个荆棘丛生；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历经坎坷。然而当她们经过各自人生的历练之后，最终的结局却大相径庭。
所以，在人生的跑道上，不必过于在意起点的优劣。如果你不幸被上帝放在一个恶劣的起点上，不必灰心失意自暴自弃，只要你勤奋努力，只要你不怕输，只要你能一次次地从泥淖中站起来，他就一定会给你不断修正的机会，让你的人生一点点地圆满起来，最终赢在终点。
有抽不出来的时间吗
她似乎总是很忙，上学时忙着读书应付各种考试，忙着恋爱失恋再恋爱，忙着参加辩论会演讲写论文；毕业后忙着找工作，忙着开展业务，忙着考研，忙着赚钱攒钱买房买车，忙着结婚成家生孩子养孩子；再后来，她自己开了公司，刚刚起步，一切千头万绪，她忙着跑银行贷款，找投资伙伴，招聘员工，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应酬……她成了别人眼中的女强人，每天忙得分身乏术，连睡觉的时间都有限。有几次，晚上回家，等老公把饭端上时，她已经靠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地睡着了。
她要强，事事争先，在人前，永远是一副急促忙碌风风火火的样子，像一台充满活力不休不止的永动机。她的日程从来都安排得满满的，所有的时间都挤得很紧，水滴不进、针扎不进。
那天，老妈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饺子，是老妈亲手包的，她最爱吃的三鲜馅。其时，她正为新员工犯的错误恼火，十分不耐烦：“妈，我忙，真的抽不出时间。等忙过这一段，我就回去看您。”
隔几天，老爸又打电话，说家里的电视坏了，让她回去看看。她正陪客户唱歌，嘈杂的环境，使她声嘶力竭地吼：“爸，您这添什么乱啊？我这一个单子签了，能给您买一堆电视。给售后维修的人打电话，他们会上门修的……”
妹妹生孩子，打电话给她报喜，语气里满是初为人母的欣喜和欢悦：“姐，赶紧来看看，小家伙长得可爱极了，生下来就睁着大眼睛四处望呢。”她正在公司开会，为上个月不理想的销售成绩大光其火。只好急匆匆地对妹妹说：“亲爱的，我抽不出时间去了，让你姐夫代表我，给我外甥封个大红包！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把这一摊事处理完了，马上就去看你。”
周末晚上，她照例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却发现老公和女儿都还在等他。看到妈妈回来，女儿兴奋地扑上去抱住她撒娇：“妈妈，双休日去郊游吧，爸爸把食物和装备都准备好了。”老公也迎上来说：“这几天天气晴朗，春光正好。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桃花开得正灿烂呢。你也该放松一下，出去透透气。弦总这么绷着，对身体不好。”她疲惫地歪在沙发上，想到明天约好了要去谈贷款的事情，只好抱歉地说：“明天不行，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我去谈。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就陪你们去。”
她不是没有孝心的孩子，父母把她养大，供她读书，直至成家立业，点点滴滴的恩情，她都记在心间。她想，不急，来日方长，她一定会有她的报答。
她不是没有情义的姐姐，手足情深，妹妹从小就是她最疼爱的人。只是，她已经忙得自顾不暇，真的没有时间顾及妹妹。
她不是不负责任的妻子和母亲，她知道老公一个人照看家很辛苦，需要和她分享生活中的喜悦和发现，而且，家里也要有个女人，才有家的味道。孩子当然更需要她，一起玩耍游戏，解决成长中的各种问题和困惑……可这些，都需要时间。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她想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所以必须拼命、必须努力向前奔跑。
……
她一个月没回家了。那天，她正要出门去和客户签合同，老妈提着一个饭盒进来了，进门就手脚麻利地把热气腾腾的饺子往碗里盛，说：“知道你忙，抽不出时间，我来看看你。好久没吃妈包的饺子了吧？快来尝尝……”她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便急忙忙地往外跑：“妈，我还有事，饺子留着，我回来吃。”
半道上，忽然接到客户的电话，对方声音沉痛：“抱歉，合同咱们改天再签吧。我爸没了，我要回去奔丧。”顿了一下，又哽咽着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辛苦打拼，就是想有一天功成名就，让爸妈跟着我享享清福。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等我，没想到我爸突然就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早知道这样，我真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们……现在，什么都晚了……”
她怔在那里，半晌，才吩咐司机赶紧掉头。在快到公司的十字路口，她看到老妈提着饭盒站在马路中央，茫然地面对着疾驰的车辆，不知道该迈哪一只脚。母亲的白发在风中飘着，那么苍老而无助。她呆呆地看着，眼眶湿润。她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拉着她的手过马路的情景，可是，什么时候妈妈变得这么老了？过个马路都这样瞻前顾后不知所措？
她下车，躲过奔涌的车流，跑到母亲身边，搀起她的胳膊，说：“妈，我送您回去。”
母亲看到她，欣喜而诧异：“你不忙了？不是要签合同吗？”
她坚定地挽着母亲的手，说：“我今天不上班了，回家陪你们。”母亲没说话，却红了眼圈。
那天，她陪着父亲给院里的葡萄树剪枝，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亲戚们的家事，带他们去公园里听戏，去逛超市。看着父母欢喜的样子，她又心酸又欣慰，还好，不算太迟。她不想等到那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
晚上，她叫老公带着孩子来父母家，又约了妹妹一家，全家团聚。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那一晚，看着父母欣喜若狂的笑容，妹妹、妹夫贪婪地吃着她做的菜，大呼过瘾，孩子玩得兴高采烈，老公注视她的目光含情脉脉……她陶醉了，她发现自己的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那种幸福感，是任何一次成功的谈判都换不来的。
那一天，似乎是她过得最充实的一天，她的心里，满满地激荡着喜悦。那一天，世界也没有因为她的休息而停止运转，依然日光流转，岁月静好。那一天，她恍然明白，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抽不出时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抽不出来的时间。而是要看，需要你抽时间做的那件事、花时间陪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在你的心上。
掌心电话，深深爱
那时候他刚毕业，独自在陌生的城市打拼。白天在公司做设计，晚上回来，接着趴在电脑前写稿子，对好日子的企盼，让他的生活过得忙碌而艰辛。
每个周末，他都会给老家的父母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有时是父亲，有时是母亲，他们的话千篇一律，母亲会问：吃得好吗？别舍不得花钱，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气候干燥，多喝水。冷空气要来了，多穿点，千万小心别感冒了，身边又没个人照顾。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钱能赚多少就赚多少，不要太拼命……父亲会说：在外面不比家里，凡事要小心。文章还写着吗？可不敢丢下，丢下再捡起来可就难了。我和你妈都挺好的，安心上班，不要挂念家里……
那些话，他几乎可以背下来。每周一次的电话，其实只是这些话的反复重复。心情好的时候，他会一一应承着，跟父母汇报他的生活，他的工作。电话打到最后，父亲或者母亲，总会说：你先挂吧。他说好，然后便不假思索地扣上话筒。有时候心情不好——他花了几个晚上设计出来的方案，被老板二话不说就毙掉了；新来的同事小吴，锋芒正盖过他；过了终审的稿子，临时被撤掉……这样的时候，心情自然是郁闷的。给父母的电话，总是说几句就匆匆挂断。他说，编辑催稿子呢，先挂了啊；他说，明天还要上班，困了；他说，和朋友在一起呢，回头再打给你们。“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是的，他忙，他烦，他甚至不愿等父母再说什么，就粗暴地把电话挂了。有一次他挂断电话后，父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父亲在那头迟疑而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工作不顺心？有啥事就跟爸说，没准儿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母亲在旁边附和着：是啊，有困难跟爸妈说说……
他在心里笑，想，你们能帮我出什么主意？你们知道我买的股票明天会涨吗？你们能帮我想出新鲜的设计方案吗？……这些话，当然不能和父母说，他怕他们担心，电话总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他只能敷衍他们：我没事儿，就是忙，挂了啊。
后来，他谈了恋爱，电话变得格外忙碌。女孩儿的电话总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随时随地都会打过来。有时候他正为一个新的策划忙得焦头烂额，女孩儿的电话来了，说正在外面逛街，路过电影院，有新上映的大片，邀他一起去看。他当然二话不说，请假前往。有时候他刚下班，饥肠辘辘，女孩儿的电话来了，说想吃西街老乔家的芝麻饼。于是他绕了半个城市，去买芝麻饼。有一次他正在开会，晚接了女孩儿的电话，女孩儿便不依不饶的，定下规矩：以后电话响两声之内，必须接起来。
于是，他就像个时刻警醒的战士，每次电话只响两声，他便迅速接起，精神百倍兴致勃勃地和女孩儿聊天。有一次，午夜里，他好梦正酣，电话突然响了。他振作精神陪女孩儿聊天，唱歌，讲笑话，猜谜语，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女孩儿终于困了，说挂电话吧。他就挂了。三秒钟后，电话又响，女孩儿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埋怨他：谁让你先挂电话的？你没看过书上写的吗？后挂电话的人才是真心懂爱的人，你不爱我……然后，不由分说，“啪”地就挂了电话。
他握着话筒，耳边是嘟嘟的忙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毫无准备的他身心一震，他像突然被人抛弃的孩子，孤独地站在荒野里，无边的失落和无助，像一条冰冷的蛇，一点一点缠上他的心。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些打给父母的电话，从来，他都是毫不犹豫地挂断他们的电话，却始终不曾体会，后挂电话的他们，有着怎样的担忧和失落。
他拿起电话，拨家里的号码。已经是深夜了，可是，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那一晚，他说了很多，他新写的文章，他晚上做的菜，还有和他闹气的女朋友……父母在那头开心地笑着，父亲说：你小子，可真够笨的……
电话打完，他说，挂吧。父亲说，挂吧。他握着话筒，等了半天，那端却没有挂掉。他试探着问：爸，你还在？
还在。
你怎么不挂电话？
不急，等你先挂。
他握着话筒，在那样寒冷的深夜，终于落下泪来。他想起来，父母其实很少给他打电话。有一次他问起来，母亲说，怕打扰你啊。早上你刚起床，要忙着去上班，肯定没时间接电话；上午你要工作，自然也顾不上听电话；下午你也许要开会、要外出，可能不方便接电话；晚上，你要写文章，需要安静；双休日呢，你要会朋友、谈恋爱，当然也不能打扰……但是，每次他打电话回去，只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似乎父母，就一直守在电话旁边等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简单的电话，早接与晚接，先挂与后挂，竟包含着如此深厚的意蕴。是的，只有把心完全放在一个人身上，才会连打个电话也会小心翼翼，怕时间不对影响他的生活，又怕晚接一会儿电话让对方担心；也只有真心懂爱的人，才会后挂电话，才会把那份忧虑和失落，独自承担。
你不怕得罪的那个人
在外打工的小姑子，突然带了男朋友回来，郑重宣布要结婚。男孩儿家在湖南，是家中独子，既无工作亦无文凭。婆婆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不能同意小姑子远嫁，更不能同意嫁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于是，家庭聚会上，提到小姑子的婚事，婆婆刚说了句不同意，她就像只奓了毛的鸡，立刻情绪激愤言辞犀利张牙舞爪地保卫自己的爱情，尖刻的话语字字如针句句似箭，不由分说前仆后继，“嗖嗖”地直往婆婆的心口上射。
婆婆被气得脸色苍白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我把小姑子拉到另一个房间里，直劝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问：“你在外面和同事朋友相处，也是这样任性暴躁，火随便发、气随便撒吗？”
她马上否认：“当然不是了，在外面我行为低调，宽容谦让，同事、领导、朋友都很喜欢我呢。”她大概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呆了呆，才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咱妈一反对就忍不住想发火……”
我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知道得罪妈没关系。你再和她吵冲她发脾气，她也不会和你记仇，照样疼你爱你关心你。但在外面就不行了，你冲领导发脾气，工作不想要了吗？跟同事使性子，人家才不会宠你惯你这熊猫脾气呢，即使不当面和你吵，背后也难保不会使坏下绊。和朋友发飙，胸怀宽阔点的，或许还能理解你、原谅你，要是心眼小点，这朋友以后也别做了。也就是自己爸妈，怎么吵、怎么闹也得罪不了，所以你才这样肆无忌惮。”
和朋友逛街，她正兴致勃勃地试衣服，电话响了。她拿过来一看号码，立刻满脸的不耐烦，接起电话就没好气地嚷：“烦不烦啊？我正试衣服呢打什么电话？什么事急成这样？火上房了还是水淹床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晰：“我就是想问一下，晚上你想吃红烧鱼还是清蒸鱼？是要鲈鱼还是草鱼？”
她火气更旺了：“跟你说多少次了，鱼要清蒸才能保留鲜味，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拜托你也有点自己的主见行不行？别总是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挂断电话，她无奈地解释：“我们家那口子，真拿他没办法，屁大点儿小事也来烦我。”
我笑：“还不是你平时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人家敢有自个儿的主意吗？不过还真看不出来，你平时挺温柔和气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发脾气啊？”
她笑了，感慨道：“在外面哪敢随便发脾气啊？领导、同事、下属、客户，哪个敢得罪？可是，谁没有烦闷急躁的时候，谁能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烦了累了时，都想发泄一下。但这坏脾气，只能给爱你的人发。因为只有他会无限度地包容你，随时承受你扔过来的烦恼和怨气。我家先生，也就是个脾气好，不管我怎么和他发牢骚、使性子，他都不恼。”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湿润了：“其实，爱的终极目的，也无非就是能有一个人，这样无限度地宠着自己，你永远也不怕会得罪他。”
是啊，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你委屈了、郁闷了、烦恼了、疲累了，都可以恣意冲他发泄，无论你怎样出格离谱都不怕得罪他。这个人如果不是你的爱人，就一定是你的父母。
母亲的时间
回家看父母，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事先便没有打电话。进家门，狗的狂吠引出了母亲。母亲张着一双粘满面粉的手，眼睛茫然地使劲往外瞅，想分辨出来是谁。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叫她妈，她才反应过来。她欢喜地扯住我的胳膊，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上次是初九回来的，今天初七，中间隔了整整27天。”
我一下子怔住。想起上次和朋友去旅游，走之前，给母亲打电话，笑问她：“你会想我吗？”母亲答非所问地说：“你放心去玩儿吧，你离开家还差3天才两个月。”
差3天两个月，57天，有那么久吗？我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活，总觉得好像刚刚离开她，原来那些对我而言稍纵即逝的时光，于母亲，却是如此寂寞漫长。
是的，时间于我，如穿膛的子弹，快得我还没来得及眨一眨眼睛，它便“嗖”地射了出去。读书，工作，散步，一日三餐，朋友聚会，偶尔出游……日子像上了弦，密集，紧凑，迅疾。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今天已经变成昨天。
而母亲的时间，似乎是停滞的。我每回一次家，她的记忆就留在那一天：她给我摊过煎饼又炖排骨，掰了玉米又摘豆角，把鸡蛋一个个摆在纸箱里让我带回来，把冰在井里的西瓜和葡萄拿给我吃……那一天，母亲是忙碌而快活的，她行动敏捷，笑语朗朗，全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每天无精打采寂寂无为。我给她买的每一样东西，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她的回忆，在此后寂寞而绵长的时光里，不断地被重温，放大，成为她生活的唯一。然后，她计算着日子，等待我下一次回家。
记忆里的母亲，似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母亲每天天没亮就起床，挑水，做饭，割草，喂牛，养猪，伺鸡，下地干活，去集市卖鸡蛋和羊奶，晚上在灯下为我们姊妹几个做衣服和鞋……那时候的母亲，像一阵旋风，很难看到她停下来。她的时间，匆忙而逼仄，想让她陪陪我，无疑是件奢侈的事。
而今，老了的母亲，安静了，清闲了，她的时间突然就多了起来。年轻时为了生活终日忙碌，使她几乎没有自己的爱好，多年糖尿病造成的眼疾，又使她的世界空洞茫然。时光轮回，就像幼年的我曾经视母亲为唯一的寄托一样，在母亲漫长空虚的时间里，我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渴望我能停下来陪陪她，一如当年的我。
想到母亲期待甚至谦卑的眼神，我的心忽然变得酸软。我知道，在母亲的时间里，我是她钟表的中心，她的时针分针秒针全是我。而此后，我的那只钟表里，母亲也是中心。我们的心在爱里重叠，相伴，一直到老。
那些卑微的母亲
每次去逛超市，都会看到那个做保洁的女人，也有五十多岁了吧，头发灰白，晒得黑红的脸膛上布满着细密的汗珠，有几缕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她总是不停地忙碌，在卫生间，在电梯口，在过道。她弯着腰用力擦着地，超市里人来人往，她刚擦过的地，马上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弄得一塌糊涂。她马上回过头去，重新擦一遍。
有一次，我上卫生间，正好碰到她。她的头垂得很低，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的两只骨骼粗大的手，捏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绞来绞去。那双手是红色的，被水泡得起了皱，有些地方裂开了口子，透着红血丝。她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是超市的主管，那男人语气凛冽地训斥她：“你就不能小心点？把脏水洒在人家衣服上，那大衣好几千块呢，你赔得起吗？……这个月的工资先扣下……”她就急了，伸手扯住那人的衣袖，脸憋得通红，泪水瞬间涌得满脸都是。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儿子读高三，就等着我的工资呢，我下次一定小心……我慢慢还不行吗？可不能全扣了啊……”她几乎就是在低声哀号了。
那次，和朋友一起去吃烧烤。我们刚在桌旁坐下，就看见一个老妇提着一个竹篮挤过来，她头发枯黄，身材瘦小而单薄，衣衫暗淡，但十分干净。她躬着身子，表情谦卑地问：“五香花生要吗？……”彼时，朋友正在说一个段子，几个人被逗得开怀大笑，没有人理会她的问询。她于是再一次，将身子躬得更低，脸上的谦卑又多了几分：“五香花生要吗？新鲜的蚕豆……”
她一连问了几遍，却都被朋友们的说笑声遮住。她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失望和忧愁爬满了脸庞。我问：“是新花生吗？怎么卖啊？”她急慌慌地拿出一包，又急慌慌地说：“新花生，3块钱一包，5块钱两包……”我掏了5块钱，她迅速把两包花生放在桌子上，解开袋口，才慢慢退回去，奔向下一桌。
逛街回来，遇上红绿灯。我们被交通协管员挡在安全线内，等待车辆通过。这时，马路中间正行驶的车上，忽然有人扔出一只绿茶瓶子。瓶子里还有半瓶茶，在马路上骨碌碌转了几个圈，眼看就要被后面的车碾住。忽然，就见我身旁一个女人，猛地冲过交通协管员的指挥条，几步跳到马路中间，探手捡起那只瓶子，迅速塞进身后的蛇皮袋里。她的身后，响起一大片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司机气急败坏地冲她嚷：“抢什么抢，不要命了？”
她一边赔着笑往后退，一边扬起手中的瓶子冲着我们这边微笑。我回头，这才看到，我身后还有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儿，也竖着两根手指，在冲她笑。母子俩的笑容融聚在一起，像一个温暖的磁场，感染了所有的人。我明白了，她是一个贫穷的母亲。那个水瓶，不过一两毛钱，可对她而言，可能是一个做孩子晚饭的烧饼，或者是一包供孩子下饭的咸菜。
生活中，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女人。天不亮就满城跑的送报工，满面尘土的垃圾工，摇着拨浪鼓收破烂的师傅，被城管撵得到处跑的水果小贩……她们身份卑微，为了一份微薄的收入兢兢业业。她们又无比崇高，为了孩子，胸腔里藏着震惊世界的力量。
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母亲！
摘心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因为家暴，她两岁的时候母亲就和父亲离了婚。母亲在报社做投递员，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到报社取回厚厚的几摞报纸，骑着自行车从城东跑到城西，在楼群间上上下下地奔跑。下午，又要挨家挨户地去征订报纸。晚上又兼了一份工，给一家饭店打杂，洗菜，刷碗，手在劣质洗洁精的水里一泡就是三个小时，一双手粗糙皲裂得像冬天的树皮。
每天晚上回来，母亲的脚都肿得像发酵的面，一按一个坑。但母亲，从未让她受过为难，每期的学费总会早早交上，只要她张口，母亲从未让她的愿望落空。她也懂事，早早学会为母亲熬香软的皮蛋粥，每天晚上端盆温水为母亲洗脚，细致地为母亲捏肩捶背……她们是最和谐亲密的母女，在艰辛的岁月里彼此依靠，相依为命。
打破这种安宁平静的，是那个男人。男人剑眉朗目、潇洒俊逸，她爱上他眉宇间的逼人英气，贪恋他微笑时翘起的嘴角，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费尽心机，终于披荆斩棘将他从众美女中抢夺过来。走在那个男人身边，她觉得脚步轻飘飘的，想要飞。
她迫不及待地要带回家给母亲看，母亲亦欣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只是那顿饭吃得尴尬，母亲追着男人，问他做什么工作、收入如何、可有房子？都是些很俗的问题，她臊得小脸通红鼻头冒汗，母亲的脸却越来越阴郁，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然，母亲不同意。母亲说，他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地无半亩房无一间拿什么养你？长得好看管什么用？这种又帅又穷的男人尤其不能要，将来都是吃软饭的主……
她坚持争辩，狠话一句一句当啷落地：你这是偏见，我就是爱他，谁也甭想把我们分开！你再逼，我就跟他私奔，以后你再也见不着我……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自己竟突然像只凶猛的刺猬，说出的话像一只只锋利的小剑，朝着母亲狠狠刺去。
母亲怔怔地看着她，全身颤抖着，大口地喘气，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忽然，母亲迅疾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脆生生地落在她粉嫩的脸上，母亲骂：不争气的东西，养你有什么用？
母亲这一巴掌也激怒了她，她捂着脸满腔悲愤夺门而去。母亲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头也不回，一路飞奔。
从此便和男人在一起，在租来的房子里，她像个勤勉的妻子，为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男人没有工作，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她在外面拼命赚钱养家，回家又小心翼翼地侍奉他，累，却不后悔。她爱他，愿意养着他，甚至为他怀了孩子。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卷走了她所有的现金和存折，桌子上留下简单的留言：我们结束了，不要找我。
她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世界末日到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滴水未进，日子昏天暗地。第四天，她从床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头发蓬乱，去医院做流产手术，这孩子，她不能要。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一个人忽然站在她面前，拉起她就往外走。她挣扎，嚷：我要斩草除根啊，妈！
母亲坚定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说，斩什么草除什么根？那是你的孩子！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我当初要是像你一样，哪儿还会有你？儿是娘的心头肉，动一动都要疼的，你要把他做掉，不是在摘你的心吗？……别怕，生下娃妈帮你带，妈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一点委屈的……
母亲一路走一路说，她跟在后面，早已泪流满面。是啊，儿是娘的心头肉，可是她多么残忍，曾经为了一个男人，几乎活活地把母亲的心摘掉过……
爱，互相交换
去朋友家，正好她老公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吆喝：“快，出去搬东西。”朋友正忙着给我们沏茶，便打发他：“多少东西啊？你一个人还拿不回来？我这儿还忙着呢。”她老公把半袋面粉放在地上，直喘气：“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自告奋勇随他去搬东西，果然，车的后备箱里满满的，是各种各样的吃食：枣花馒头、红薯粉条、焦炸丸子、扁垛块、炸油饼、土鸡蛋、黄瓜、青菜……一样一样搬回来，看着一地丰富的物产，我笑：“看这阵势，是回老家了吧？”他坐在沙发上喘气：“可不，你看，回趟家，跟打劫似的。我妈这也要装，那也要带，恨不能把家给搬过来。”
朋友说：“那还不是互相交换吗？你回家的时候，干果、蔬菜、水果、鱼肉，不也是恨不能把超市搬回去？”
她老公说：“没错啊，就是互相交换。咱把老家缺少的东西带回去，爸妈把家里的土特产给咱捎回来，虽然交换的是东西，传递的，却是爱呢。你看，这馒头、扁垛、丸子、油饼，都是妈昨晚熬夜做的，又是蒸，又是炸，忙了大半宿。家里就养了5只鸡，这一箱子土鸡蛋，爸妈攒了半个月呢。还有这菜，是爸妈自己种的，没打过农药。面粉也是自磨的，原汁原味。当然，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每一样东西里面，都浸着爸妈的爱，是无价之宝呢。”
我听着，心里禁不住生出无限感慨。我想起自己，每次回家，也要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拿东西，爸爸爱吃的牛肉、排骨、海鲜、丸子，妈妈喜欢的雪饼、柚子、核桃，豆浆机、按摩枕、泡脚盆、四季的衣服……而每次回来，那些包又被爸妈装得满满的，嫩玉米、鲜花生、一把香椿芽、几串紫葡萄、妈妈烙的煎饼、爸爸腌的辣椒酱……
每次回家，他们总是一边训我乱花钱，一边眉开眼笑地试新衣，喜气洋洋地把我买给他们的东西展示给邻居看。每次离家，我也总是一边嚷着太沉拿不动，一边又任由爸爸把包塞得满满的。我从不拒绝，凡是他们给的，我全部都带走。因为拒绝那些东西，就意味着拒绝父母深切的爱。他们亦不拒绝，知道每样东西里，都包藏着女儿一颗温柔的孝心。我们彼此清楚对方的喜好，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带给对方。我知道，我们交换的，不是东西，而是彼此最深的爱。
现在，有了女儿，每天要给她喂奶喂水、洗脸拍嗝、陪睡陪玩、换洗尿布，很累。可是，只要看到她展颜一笑，便顿觉满世界的花都开了，阳光灿烂空气芬芳，所有的劳累瞬间烟消云散。我的悉心照顾，换她甜美一笑，我觉得，很值。
这就是爱的交换，没有世俗的功利价值作衡量标准，更无须权衡谁付出得更多，只是用我的真心，换你的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