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婕妤那儿问不出任何消息,可我还没来得及在皇帝身边的人入手时,西边又出事了。千仪担心莫君锐又要披甲上阵,对朝廷的事异常关心。
几日前,赫彰军队有十多个士兵冲破边境的薄弱关卡,窜入天仪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抢杀淫掳,一日之内,村子里从老到幼,大到牲畜小到爬虫,无一幸免。士兵疯狂地闯入村子,遇老幼便杀,遇青壮年便抓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强暴杀害他们的妻女,以激怒他们跟自己拼命。大扫荡过后,他们还放了一把火,企图毁掉所有的证据。就是那把火引来了外界的人,天仪官府的人赶到时,人早已经走光了。官府的人在火中救下了一个被父母藏在米缸中的小女孩,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个血书,上面描述了那场暴行。
震惊!愤怒!充斥着天仪这个泱泱大国。民间,热血儿郎们都摩拳擦掌,扬言要打到赫彰皇宫去。能不愤怒吗!连我这个听过小日本和**党暴行的人,都恨得牙痒痒。这赫彰国,蛮夷之邦,比起南京大屠杀的小日本,有过之而无不及!联姻!?让他们和鬼联姻去吧!
对这件事,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
“莫将军是主战派吗?”我问千仪。她疲倦地靠在椅子上,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
“不是的。”千仪摇摇头,“他是主和派。他说,这样明显的恶意的杀戮挑拨之事,不会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所为。这些人这么做,细一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挑起两国争端。在这赫彰使臣出访的期间,赫彰王不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赫彰刚吞并了几个小国,收编了大部分敌国俘虏。极有可能是战败国的挑拨行为。”
武将主和?我诧异,但是他的分析极有道理。据说赫彰使臣中有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和公主,料想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女送入虎口。
“你知道主战派以谁为主吗?”千仪看着我,自问自答,“右相。”文官主和?怎么全反了?“右相的意见是,赫彰国虽然刚历战火,但是,他们一连吞并了四个国家,士气空前高涨,此次的暴行难保不是试水之举。倒不如趁着他们大战之伤未愈,一举拿下。”
战则乱,对谁最有利呢!“公主,”我问千仪,想肯定自己所想,“主站派是不是还有皇亲?”
她奇怪地看着我,“你如何知道?”我示意她说下去。“昨天早朝,四皇兄带着他的女婿何将军上朝负荆请罪。何将军就是戍守在西边的大将。那十几个赫彰士兵的闯入,就是他的人疏忽造成的。”
“乐然王!”我大惊!真的是他!“他的女婿是边疆大将!是天仪手握重兵的大将之一!”
“是的,四皇兄淡泊世事,一直不理国事。可这次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说愤慨难当,没想到自己的女婿如此治下不严,就带着他负荆请罪,希望皇上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带兵讨伐赫彰国!”
哼!好淡泊的乐然王!生个女儿都没忘记拿来笼络握兵之将!“那皇上怎么说。”我又紧紧追问千仪。
“两派争执不下,昨日早朝,并未得出结论。”千仪不无担心地说。我蹙眉思考,问道:“不,公主,我不是说结论,我是说皇上,他是否偏向哪一边?”
“他目前是偏向君锐的,因为毕竟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的,是冷静沉着的莫家将。而且此事却有跷蹊。”千仪担忧,“一但打起来,这天下,又不太平了。希望此事圆满结束才好。”
圆满,能圆满吗?如果两国没打起来,那必然会按原定计划,两国联姻。到时候,哪个公主嫁出去?宫中已经没有适婚的公主了,人家巴巴地送个真公主过来,你敢用个宫女糊弄过去吗。不,宫中有适婚的公主,那就是千仪!她被指婚,并没有成婚!
“公主,全公公就见。”娟儿站在门口禀报。
“让他进来。”千仪忽地坐了起来。“奴婢回避一下吧。”我征询千仪的意见。她摆摆手,让我留下。
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掌灯太监,不知道千仪怎么和他有联系。“奴才小全子叩见千仪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免礼,全公公请起。”千仪恢复仪态万方,“莫将军有什么消息托公公带来吗?”
“是。”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交给千仪,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好,谢谢公公。”
“长公主。将军还有一事让奴才转告,”他抬眼看着千仪,“将军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本宫明白了,谢谢公公。”千仪微笑送客,对外间喊,“娟儿,送全公公。”
全公公接过娟儿递过去的荷包,乐颠颠地走了。千仪把信递给我,“你看看。”
我打开信笺,浏览了一遍,这是今日早朝的结果。果然,赫彰国的解释正和莫君锐的猜测一般,并且赫彰国已经将那十四个犯案士兵交给天仪边境的官府了,同时奉上巨额赔偿。官府已将那些人斩首示众了,边境民愤已平。而且,赫彰使臣后天即可抵达京城。届时长怿侯世子会出城亲迎赫彰使臣。这是皇帝的圣旨。这样的结果,就是乐然王,也无话可说。
老百姓善良,可好糊弄,杀了凶手,补点银子,就了事了。
“公主,奴婢多言一句,莫将军那句话,你要记在心里。”我叮嘱千仪。千仪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我会的。再过两天,他们就进宫了,我会小心的。”
赫彰使臣一行人,果真身份显赫,这让皇帝更加坚信了对方求和的诚意。为首的是赫彰王的心腹大臣,随行的有赫彰太子索历,还有赫彰王后最宠爱的小公主莱塔儿。当然随行的兄妹俩才是此次来访的正主。
看到赫彰太子时,我又受了一惊,他不是那天在客栈抱着我哭那个华服公子吗?原来他们早就到京城了,为什么?这么说顾展延和这赫彰太子也相互认出来了吧,那他们见面时是什么景象?有趣!
皇帝看到使臣欣悦难禁,在灵籁阁大宴赫彰贵宾。灵籁阁又成了大小戏同时上演的戏台子。
这一次,千仪带着我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完全看戏的心态。“想不到这寒湿之地出来的赫彰人,长得还挺标致。”千仪看着戏台子上表演的赫彰舞姬,饶有兴味地品评着。赫彰使臣坐在皇帝左侧,谦恭地对聊着。
我打趣千仪道:“公主是想说赫彰太子长得标致吧,你看他,小麦肤色,宝蓝色的眸子,哪一样是咱天仪国的男子有的,看他威武中不乏彬彬文质,我们公主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千仪一笑,嗔道:“你这丫头,公主都拿来开玩笑是吧,小心我把你送给人太子殿下。”
我笑着告饶,又观察着索历,那天那么狼狈的男子,我都没认真去看他长得怎么样,只记得他抱着我哇啦地哭着叫米亚,很好奇,有人长得像我吗?不知道这赫彰国的是什么人种,他们皮肤是黄色的,眼睛却是蓝色的。
“顾世子救了你,他说什么了吗?”千仪看着莫君锐的方向,却不见顾展延。我对千仪就是只说顾展延在悬崖底下的深潭边救了我,“没有啊,就是那天奴婢跟公主说的,他说他担得起公主的信任,没有辜负公主所托。”我回宫那天,顾展延确实这么说过。
“嗯。”千仪应了一声,陷入深思。她也知道顾展延恋着她的吧。我又扫了一眼现场,明宬也出席了,他病刚好,为何也来了。还有乐然王,他倒是“能见度”高了,自从缺陷变优点后,到处露面。也是,那么好的皮囊,连女子都自愧不如。不过我到觉得他的易容术比他的皮相还要好,想想那个宫女的,要不出声,谁知道是男扮女装。看着他无尘无垢的模样,我真想过去往死里抽他!
翩婕妤坐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痴痴地看着乐然王。这个女人,可恨又可怜,总有一天,她会死在自己手上。
“啊!”突然,嫔妃中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连珠炮似的,坐在一起那一堆人都哇啦哇啦叫了起来,此起彼伏了,一下子,整个灵籁阁被一片尖叫声包围了,不知情的都纷纷站了起来,看着那堆花容失色的美娇娘。皇帝蹙眉看着他这堆老婆,脸上似乎有点挂不住。
“是蛇!”有人终于喊出来了,大家恍然大悟,表情立马变了,惊慌地看着自己脚下。
蛇!是蛇!我寒毛一竖,心脏突突地剧烈跳动起来。我赶紧拉着千仪,“快!公主,我们快躲开吧,走吧,回寝宫去吧。”我这辈子,还有上辈子,最怕的动物都是蛇,不是,是一切呈条状的动物,蛇,蚯蚓,毛毛虫诸如此类。
“你怕蛇?”千仪奇怪地看着脸色都煞白了的我,“没事,我们离她们那么远。而且,你不觉得奇怪,灵籁阁怎么会出现蛇?你再看看那个莱塔儿公主,她的表情,为什么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来人啊!来人啊!”忠心的大臣喊了起来,“护驾!”大内侍卫刷刷出现在周围,屏息看着四周。“保护来使!”皇帝倒是有风度。而莫君锐紧紧地护在了皇帝身边。
“那是我养的蛇,有剧毒,大家要小心。快帮我抓回来。”莱塔儿喊了出来。此言一出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了。嚎的嚎,逃的逃,甚至还有人没脑子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在那儿在那儿!”眼尖的人喊了起来。侍卫们团团围住,一群涌了上去,却扑了个空。女眷们又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我看得汗淋淋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公……公主,我……们还是回寝宫去吧,这儿真的好危险,那是眼镜蛇,剧毒无比的。”千仪又奇怪了,“什么是,眼镜蛇?这不是饭匙倩吗?”
“呃……”我语塞,把它后来的学名给叫了出来,“不对,是饭匙倩,是饭匙倩,奴婢糊涂了。”千仪笑了笑,“你快回去吧,不为难你了,看你怕成这样。我还要看看这赫彰小公主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看了一眼在人群中乱窜的眼镜蛇,这些人都不要命了,把它逗得那么兴奋,看蛇头昂了起来,颈部也扩张呈扁平状了,要是被咬,后果不堪设想。我以前看过中了蛇毒的人,死状极惨!不管了,快走,我得绕到人群外围,走到对面,才是回千仪宫的路。
绕着人群走着,时不时听到里面的人爆发惊恐的喊叫,这个莱塔儿究竟想干什么,竟然敢在皇帝面前放蛇,我可不信她想刺杀皇帝,更奇怪的是她怎么把蛇带在身边而躲过的宫门护卫的检查?难道……来不及反应,人群中突然一个人飞了出来,撞倒了我身边的一个人,我来不及躲避,被重重地压在了地上,身上押着两个人的重量,我连痛苦都呻吟不出来,头可能撞到了地板,眼睛全是星星,人声乱叫,压着我的两个人似乎站了起来,拉我一把,怎么不拉我一把。
眼前的星星慢慢消散,身边的人群散开了,大家都像见鬼似的惊恐地看着我,我挣扎着起身,爬不起来,手肘支撑着身体坐连起来,看见千仪远远地冲了过来,莫君锐拉住了她,不让她过来,怎么了?大家怎么了?在往前一看,我死的心都有了,眼镜蛇正张大嘴巴高擂战鼓似的朝着我冲过来,啊——我大叫一声,再看那些侍卫,没人再走过来救我,是的,我是一个宫女,死不足惜!
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力气,我用手一掌拍在地面,腾地腾空站了起来,拔腿就跑,慌不择路。“乱红——”身后一个焦灼的喊叫,我扭头,看见明宬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朝着我冲过来。
啊!慌乱惊恐中我又喊了一声,脚踩到长长的裙摆,再次应声倒地,眼镜蛇趁势情绪高昂,“呼呼”地冲了过来。“啊!”众人齐呼,我的右脚小腿一阵麻痹,我多想我晕过去,可是我比什么都还精神,眼睁睁地看着眼镜蛇慢慢缠上我的小腿……我一动都不能动!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我的脸庞。
一只浅蓝衣袂的手果断地伸了过来,狠狠地抓起眼镜蛇,看似无意,却又狠狠地往莱塔儿的方向扔了过去,伴着蛇的飞走,带来一路惊呼,站在一边的人躲之不及。莱塔儿却笑着一手接住了,又引得呼声一片。
我感觉小腿肚麻麻的,又似有剌剌的痛,身上的血仿佛沸腾了起来,全身无力,没有一处是正常的。明宬看着我,眼里满是懊恼之色,“乱红!”他低下身子抱起我,“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看着大病初愈的他,想说话,张张口,却说不出来。明宬,众目睽睽之下,你如此待我,你将皇家脸面置于何地,左相的颜面置于何地,丁琅嬛置于何地。等我好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在这皇宫待下去。
“乱红,乱红。”千仪奔了过来,看着我,手僵在半空,不敢碰我,仿佛碰一下就会伤着我似的。
“站住!”一个骄横的声音拦住了明宬。明宬冷冷地看着挡住面前的莱塔儿,“你还想如何?”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提醒你,只有我能救她。这蛇不是一般的饭匙倩,我赫章国的神物,自然是不一般的,它的毒性,比一般的饭匙倩不知道要厉害多少,你要是想救她……就拿点诚意出来吧。”骄傲的小公主倨傲地看着明宬。
“你放肆,私自携毒蛇进宫已是死罪,如今……”千仪也火了,我咬着牙用力伸手抓住了千仪的手,对她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要。”声音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又看看抱着我的明宬,“六皇子,不要……不要生气……乱红不会有事的。”
与世无争,如清风般的六皇子,是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闭上热辣辣的眼睑,我堕入了昏迷之中。我的使命未完,万箭穿心也不会死,我相信隐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