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晾凉何罗的功夫,李剑吟从图鉴中取出一捧菜心,两只山药,以泉水冲洗。菜心青白相间,水嫩新鲜,山药也不寻常,普通山药粗长肥胖,犹如人臂,这两只却又细又短,长不过三尺,宽不足二指,有头有尾,周身毛刺,皮深而有紫斑,是著名的铁棍山药。
李剑吟将洗净的山药去皮,搁在案板上切一刀,只见断面紧致、干净,犹如白瓷。他心忧李承欢,不敢懈怠,嚓嚓嚓将山药剁碎、捣泥,最后取竹筒泉水、青玉碗和两枚绿壳鸡蛋、半勺雪面粉搅成糊,静置备用。
此时何罗温度刚好,暖而不烫,李剑吟操刀切成点点肉丁,再切菜心做丝。
一切准备就绪,李剑吟从厨房柜里找出只长方形特种煎锅,锅体乌黑发亮,既像黑曜石,又似金属,造型精巧,自成模具,里头整齐凹出十二个半球小坑,横三竖四。这是小丸子专用煎锅,系统之前奖励的厨具。
将煎锅加热,刷层浅浅的油,稍等片刻,把面糊轻倒进模具,材料不多不少填满半数小坑,再听兹拉一声细响,鸡蛋的清香与山药的甜腻瞬间扑满整间屋,连李剑吟都食指大动。
过三分之二刻,撒上白里透红的何罗丁、一青二白的菜心丝,以竹签慢慢翻动丸子,丸子底部已经煎的金黄,翻过来,让里头没凝实的面糊缓缓流淌到锅底,将何罗丁包住,形成一只只圆鼓鼓的小丸子。
煎丸子不是很耗时,李剑吟很快做好,把六只小丸子装盘。寻常小丸子本身没多少味道,全靠各种酱料调味,但李剑吟的丸子用料新鲜考究,本身就无比美味,再放酱料反而会盖住丸子的味道,所以他只淋了点系统的蛋黄酱,撒了些海苔碎。
自此李剑吟终于完成系统的第一份食谱——何罗小丸子。
望着金灿灿、冒香气的丸子,李剑吟咽下口水,若是往常他肯定会偷吃两个,但此刻李承欢性命堪忧,李剑吟又拿不准丸子疗效,只盼李承欢多吃一个,好快一点。忍住肚里馋虫,李剑吟端好盘子,快步上楼。
何小仙打了盆温水,正在房中为李承欢擦拭伤口,李承欢一直没醒,她的眉也就一直不散。忽然李承欢右手微动,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望着床幔顶篷的青纱瞪得溜圆,好似玻璃珠。何小仙紧绷的心弦瞬间拧住,有个词叫回光返照,她胡乱将手绢丢进铜盆,水中散出圈圈血晕。何小仙半蹲在床头,双手紧握住李承欢,柔声道,“欢儿,你醒了,有什么话你说,小姑听着呢。”
“好……香……吃……”李承欢重伤将死,说话气若游丝,不清不楚,何小仙仔细辨别,也只听明仨字,她知道自家侄女脾性,打小贪嘴,如今弥留之际讨要美食,倒像交代遗愿,不禁心痛欲绝,泪水流出眼角。
“好,姑姑这就给你去弄好吃的。”何小仙擦擦泪,咬牙道。
“不,外头,好香。”李承欢勉强抬起手,一指门口。
何小仙这次听清了,却听的满头雾水,她味嗅失灵,自然闻不到什么香味,顺着手指去瞧,正瞅见李剑吟端着盘子进来,再回头却见李承欢趴在床边眼巴巴望着盘里的丸子,哪像个将死者。重伤昏迷都可以闻着香味苏醒,也不知是丸子太香,还是这丫头太馋。
“李吟,给我。”李承欢急道。
“着啥急,本来就是给你的。”李剑吟咂咂嘴,到床边蹲下。
何小仙皱眉问,“这便是你说的药食?”
“放心吧,姑姑,能治好的。”李剑吟自信道,同时用竹签扎只丸子喂李承欢。
李承欢一口咬下去,丸子外皮煎的金黄酥脆,带着山药淡淡的甜与鸡蛋浓浓的香,为下一种味道做好铺垫。紧接着是尚未凝固,但已温熟的面糊,伴着粒粒饱满弹牙,新鲜美味的何罗丁,与清新爽口的菜心丝。里头的面糊虽与外皮材料相同,味道却刚好相反,山药的甜味更浓郁,鸡蛋的香慢慢弱化,变成一缕似有似无的感觉。面糊向来给人一种泥泞的口感,菜心丝作为蔬菜点缀在里头,爽爽脆脆,既不喧宾夺主,也能多出一份别样口感。
既然叫何罗小丸子,何罗自然是整道菜的重头,比起普通章鱼,何罗作为妖,天生带有某种高级鲜美的,人类不曾品尝过的味道,吃何罗就像第一次吃糖,就像初恋似的一见钟情。
“太……太好吃了……嗷呜,李吟你个混蛋,以前为什么不拿出来。本来我都想通了,现在又舍不得死了,死了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李承欢连吃两只丸子,开始还有气无力,渐渐越骂越起劲,待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身上的伤口竟开始愈合。
何小仙也注意到这点,紧锁的眉总算展开些,她凑过来,“李吟,我来吧。”
李承欢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李剑吟喂了数口,不禁小脸微红。李剑吟倒不在意,直到现在他也没发现李承欢的秘密,这绝非他蠢笨,而是李承欢经高人指点,学过易形换脸的功夫,虽不甚精通,易了容也与原来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但装成男子,破绽却不大。
何小仙接过盘子,继续喂李承欢,剩最后一只,她反而舍不得吃,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李剑吟卖萌,直到李剑吟主动答应,明天再给她做一份,她才心满意足吃掉最后的丸子。
何罗终究只是小妖,做不出什么灵丹妙药,只能治些外伤烫伤,但效果也震撼到何小仙,望着李承欢身上数处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的细微伤口,何小仙只觉李剑吟愈发神秘,无数疑问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
每个成人都有秘密,她与承欢又何尝不是,当初救回李剑吟,何小仙也没过问他受伤的原因,就是想给他留点空间。
李剑吟闻言羞红,李承欢受伤责任在他,他担不起这句谢谢,“姑姑,对不起。”
“你叫我姑姑,咱就是家人,不提这个,你折腾一晚,想必也累了,早点回房休息,承欢由我来照顾。”何小仙宽慰道,支开李剑吟,她也好继续给李承欢擦身。
“嗯。”李剑吟还想说点什么,又想不到话头,只好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