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被树枝勾的七零八碎宁宇也没心去管,树林里藤曼杂生,接着自身优势专门往藤蔓交织的缝隙里钻,白虎因为这些障碍,暂时被绊住手脚。
即将虚脱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骇传入神经,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可他不想放弃。白虎是冲着阿狸来的,即使是将阿狸裹的一丝不露,它的眼睛盯着阿狸方向也没有移过半分。
被宁宇死死裹在怀里阿狸差点没喘过气,它要出去,明白白虎是想吃了它,如果自已待在宁宇身边,他会比自己先被白虎杀死。
紧急中想起紫夕当初有留给它一颗灵种,她曾告诉自己遇到生命危险可以用意识摧毁,她就会来救自己——
然而当它毁掉灵种,拼命从宁宇怀里钻出来,有些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头被宁宇轻轻按住,一抹黑影下来随之额头一热。
还没等阿狸从这莫名的一吻中反应过来,一阵失重感突如其来——
被白虎逼到半山坡的悬崖边角,宁宇已经无路可退了,身下是悬崖,身前是恶虎,前后都是死——或许还有另一种选择。
这一次,没在阻止一直想挣脱自己的阿狸,单手捧住它露出的圆圆脑袋落下一吻……
跳下悬崖,失重感和阿狸惊恐的嚎叫一同传来,宁宇想安抚阿狸的手刚刚抬起“砰——”,惯力狠狠将他拍在悬崖下的岩石上,手落下,却没有碰到怀里的柔软。
没有苟延残喘,他的生命立刻结束在落地的瞬间,只为怀里那只狐狸……
往前走被白虎杀死,往后走——只要自己在落下去的时候垫在阿狸下面,阿狸就不会受伤,还能断了白虎的追击。
血从宁宇身下流出来顺着岩石躺了一地,阿狸感觉到,以前宁宇挺直的脊背和紧致的身躯此时软绵绵的,构建他的骨架都被摔碎了。
从他的怀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爬到宁宇脸旁,呜咽着将他歪着的头顶起来,离开,又很快垂下……
它明白了,宁宇死了,就像宁老一样再也不会回来。
紫夕赶到险险救下阿狸,从崖山追过来的白虎被紫夕一掌拍死,大睁得眼睛招显着他的不甘,差一点它就可以吃了那只没有丝毫防备的白狐狸——
在大雨里生出来的小坟堆被冲刷得有些坍塌,泥水顺着坡地往下流。
宁宇之前担心被雨淋湿的阿狸挨着新坟,原本的雪白被雨水和泥流侵泡成土黄色,几乎要和坟堆容为一体,小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而那个唯一会来呵护它的少年,此时被埋在地下将被岁月腐蚀无能为力。
三天了,雨下了整整三天,它也在这呆了三天。
宁宇是紫夕葬的,阿狸那天求来的,本以为埋了就了了,结果这只狐狸和自己回去后又跑了出来。
一直待在这里,哀嚎声像是在学人类哭丧,导致附近听见的村民以为是闹鬼了,个个人心惶惶。
——不过,也差不多了,宁家老小短时间隔内相继死亡,阿狸之前又在村里露过脸,他们定会想成有妖作祟。
远远看着已经狼狈的不成狐样的阿狸,紫夕握着伞柄的手轻轻摩梭了几下,若有所思……
砸在身上的冰珠瞬间消失,阿狸愣了愣,慢慢动动头看向为它撑伞的紫夕。
不再是之前破烂的夜行衣,着身浅紫色的锦衣,样式松闲漂移,只在腰间轻轻束了一条深色腰带勾勒出妖娆曲线,没有多余的花纹刺绣只因本身就拥有流光溢彩的华美,长发未加束缚熨帖的垂到腰身。
视觉上的盛宴欣赏到脸部的时候就难以下咽了,恐怖的烧疤蔓延全脸,能打碎人之前的所有意想。
“我能帮你重新找到他。不过,作为交易,你比必须为我做一件事。”邪魅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
——阿狸同意了,只要能再找到宁宇,即便是拿命做交换也是可以的。
它看着紫夕朝坟的方向伸出手,然后一滴血慢慢从里面被吸出来,落尽进她手里凭空出现的白瓷瓶里。
紫夕弯腰抱起浑身湿漉漉的阿狸,它该回去了。
幽暗的石洞里,“我教你修炼,你将自己炼成的法力给我,这就是交换。”
紫夕边说边给阿狸梳理,随着她的手抚过,原本又湿又脏的地方开始变得干净洁白。
接着说:“等你修炼到一定程度,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修出源池,再像现在这样,三个月了都没一点进度,你就会失去与我交易的资格,得不到再见他的机会。”
阿狸被紫夕在耳边的低声警告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偷懒。
得到阿狸的保证,紫夕轻轻扬了扬胳膊,慵懒的侧躺在石床上说:“既然决定了,就拜师吧。”视见阿狸满脸疑惑,开口又解释一遍:“跪下三拜,以后叫我师傅,这样我教导你也名正言顺。”
跪下,三拜,“师傅。”阿狸看向身姿慵懒的紫夕,她是自己的师傅,一只遍体鳞伤的紫狐。
自嘲自己现在还在说着人类才会说的堂皇话,紫夕让仍跪在地上的阿狸起来后,兀自闭眼休息。
调理两个月才回复的一点灵力,在救阿狸时又用完了。源池一日修复不了,灵力就一日没有存放的地方,她的身体就会像漏斗一样,辛苦万分凝聚的灵力,就算自己不使用也会自行流散,消失,干涸。
紫夕自己聚集起的灵力现在只够她用来修复源池,要阿狸的灵力是用来修复自己的身躯和残损的容貌,没有别的算计,也懒得有什么,她的心需要休息。
深冬的天空洒下大朵大朵的银白,为大地裹上一件厚素袍,一夜梨花开满树,在粗枝枯木的对比下更显娇嫩,河流沉醉在这美景下滞留凝结,天地间一片苍茫。
浑身雪白的阿狸此时与万物融为一体,它静静的卧在宁宇坟头,一如往常,沉默,哀悼。
紫风袭来,“走吧,这里终归不是久留的地方。”声音在飘雪下显出一分轻柔。
阿狸慢慢站起来,一部三回头的走到紫夕脚边,借着她微微向自己伸出的双手,跳进她怀里,紫夕转身慢慢带着它离开。
希林山下的村民终于按耐不住,认为宁家“惨剧”一定是阿狸害的,众议决定明天集体搜山,这里它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从紫夕怀里探出头,大雪将“宁宇”裹成了一个小雪包,远远眺望宁家草舍,也一样被大雪覆盖,还有希林山……,阿狸的回忆被雪埋在地下,同时也埋进了它的心里。从此在它心里有了第一座坟——叫宁宇。
(第一卷结束,下一卷去江湖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