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三日。第四天一早,未书刚用完早膳,就听到灼华过来回话:“小姐,绣春姑姑来报,让您过去给大夫人请安,且府中有贵客来访。”
绣春是朱持盈的掌事姑姑。未书沉吟:“我病尚未痊愈。”
“绣春说,小姐不过是小病,今日是大夫人的娘家来客了,是必定得去的。”
未书玩弄手中洁白细腻的茶杯,手指纤长而润泽。她淡淡一笑:“好。那便替我梳妆。”
换衣梳妆完毕,灼华挽着未书的手,慢慢走出芙蓉院。外头早已等了一众年轻婢女。
灼华咦了一声:“怎的不见小轿?”
领头婢女很温柔的答话:“回姑娘,未书小姐身份特殊,且金灵堂尚近,不过几步小路,不宜坐轿。”
灼华抬起声调:“怎么身份特殊了?你们不知我家小姐尚在病中?”
未书按下灼华的手臂,柔声说道:“今日天气很好,步行去即可。”
领头婢女福下一礼:“是,那便请小姐随奴婢走。”
金灵阁是顾府待客的厅堂,抄手回廊,假山亭榭,一檐一角都华丽至极。婢女又领她到一处大阁前。尚未进门,却已听到里面欢笑声阵阵。
灼华推门而入,她踢着裙角进去。朱持盈坐在上首。朱持盈着一身大红锦袍,腰身是大朵大朵的华贵祥云,裙摆处用金线绣了荷花。底下分坐着几个世家贵少妇,顾明汐等几位姐妹都在。
朱持盈嗔道:“未书可来了,快给你几个姨母请安。”
未书挽起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慢慢跪下:“给母亲请安、给各位姨母请安。”
“快快起来。”朱持盈和蔼笑道,“病可好得大多了?”
未书轻轻咳嗽两声,“已好了很多,多谢母亲关心。”
“如此甚好。你第一次见姨母们,再给姨母们沏一杯茶吧。”
未书淡淡一笑,“母亲,你忘了我不会沏茶。”
朱持盈仿佛这才想起来,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便让明汐沏茶,你奉茶就是了。”
未书颔首,笑得甚至明艳:“多谢二姐。”
明汐回以温柔一笑:“姐妹之间,不必客气。”
茶具就在旁边。明汐轻轻挽起衣袖,不多时,一盏新茶递到未书手上。
未书稳稳接过。洁白的茶杯里白气氤氲,弥散到未书的脸上,未书的眼睛看起来也湿漉漉的。
她双手托着茶杯,低眉顺眼道:“请大姨母喝茶。”
朱婉宜赞叹,“好孩子。”
“砰!”
交接茶杯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谁没有端稳,茶杯从一边翻了出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热茶烫到了未书的手背,也打湿了朱婉宜的紫金华裳。朱持盈立即走下来,“妹妹可被烫到?”
说罢,她偏头看向未书,“怎的这么不小心?”
手背烫得发红,未书抓衣袖的手指慢慢缩紧,终于怯懦道:“母亲,是我不小心。”
朱婉宜拍了拍朱持盈:“我并没有被烫到,不要再说她了。”
她顿了顿,淡淡说道:“这位小姐是早逝的曲姨娘的女儿,流落山村本就不会端茶。今日也不该让她来,该在闺房好好调教。”
朱持盈道:“是我疏忽。早该找姑姑教导她。毕竟回了府,不是山野丫头了,留着原来的脾性不好。”
灼华轻轻扯了扯未书的衣袖,递给她一块浸了水的帕子。
折音站出几步,托起未书的手,“姐姐竟被烫到了,怎么不说呢?”
未书摇摇头,“并不严重。”
折音立即说道:“还是被烫红了手。请妹妹去我院里,我有一个上好的药。”
未书看着她的脸慢慢变红,迟疑了下:“不必麻烦妹妹了……”
明汐轻笑起来,十分娇俏可人:“去我院子里,我的药都是上好之物,莫再废话了。”
未书初来府中,明汐便送了一管玉露膏。折音曾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二姐的玉露膏最好别用……
未书心里咯噔一下。
思绪一转,见桌子边上还有还立着一位少女。看模样年纪,应是林姨娘的女儿,行五。她静静立着,似一株挺直的芙蓉花,五官清秀,那深黑的眸子深邃而清明,而从始至终,她不起一点波澜。
就在这时,她站出一步,朝朱持盈及各位朱姓姨母福礼:“寰儿累了,请母亲让寰儿回去休息。”
朱持盈温婉笑道:“好。折音也回去吧,未书去明汐院子里。”
出了金灵堂,没有熏香,空气变得清新起来。灼华给她换了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她再看自己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转头看明汐:“二姐,我累了。”
“累了便去我的房里休息。醒来我们一起说话。”
未书摇摇头,“我的手已经不疼了。”
“这三日,是母亲禁我在房中,我不能去看你。”明汐说道,“芙蓉院传出你染风寒的消息,我每日都在挂念你。”
未书寡淡一笑,“是么?那我只能去了,不能拂了二姐的心意。”
明汐明朗的笑起来:“如此甚好。”
怡妆院内,明汐闺房中,未书安然的坐在凳上,明汐认真的给她的手涂上药膏。药膏凉凉的,舒缓了她手背上的每一个细胞。
明汐唤灼华过来,给她刚才那管药膏,嘱咐她好生收着。
“那我便告辞了,多谢二姐款待。”未书起身,带灼华回芙蓉院。
幽静阴凉的小路上,灼华忍不住,终于愤声说道:“小姐,在金灵堂打翻茶杯的时候,我明明看到……”
“是我打翻的。”未书打断她。
“为何?这样还烫伤了小姐自己。”
未书虚茫一笑:“我不烫伤自己,就没有理由到顾明汐的院子里了。”
“啊?”灼华越听越懵。
“她希望我去她的院子,那我自然得去。”未书的眼神逐渐狠厉起来,“灼华,不知我背上的伤口好了没有。”
“伤口已经结痂了,可小姐的背后总是疼痛。”
未书拿出一块手帕,把刚刚明汐擦在她手背上的膏药给擦掉。
灼华一看,立即打开了那管膏药,细细的闻过,有淡淡的花香。她细声说道:“小姐,这药膏……”
“药膏并无问题。”未书看着灼华,“以朱持盈的风格,她不会让我出问题。”
未书顿了一顿,“毕竟她是一个很好的居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