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炎热尽退。未书靠在浴桶边,舒展四肢,轻轻闭上双眼。水中飘着玫瑰花瓣,随水波一起一伏。
温热的水像一只宽大的手掌,带着她一上一下,洗去一天的劳累。
彼时灼华带着衣服进来,叹气道:“小姐,这些人也忒刻薄了,二小姐处处再挑你的刺。”
未书唔了一声,擦了把脸,不以为然:“她挑我什么刺了?”
灼华忿忿地说:“她每一句都提到小姐是从农村来的,可不是看不起小姐?”
“我本就是农村来的。她强调这个不过是想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罢了。”
“那四小姐呢,四小姐手上的红痕……”
未书沉吟:“红痕是新的。顾明汐虽然阴辣狠毒,却绝不是那种焚林而田,竭泽而渔的人。”
“那……”
未书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些你不必管,日后我说与你听。”
未书淡淡一笑,捏了捏灼华的桃花小髻。灼华福下一礼,翘着嘴退下了。
是挺累的。未书从水里出来,穿上素纱单衣,一边扭下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到寝房。
房内烛火荧荧,照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未书心下一沉,撩开帘子,珩清坐在桌前,灼灼望着她。
及腰长发上的水珠缓缓滑落,打湿了背部一片素纱单衣,未书额前的刘海也湿成了一撮撮。她敛下睫毛,睫毛上晶莹的水珠落下,再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珩清目光落在未书的胸口处。
那里居然有一个极美的胎记,仿佛是一朵粉红色的茉莉花,花瓣如半透明一般,层层叠叠,迤逦精致。上方冰凉的水滑过锁骨,又打湿了素纱单衣。
素纱单衣是极轻极薄的料子,无风也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出来。初长成的少女,曲线玲珑,十分魅惑诱人。
未书不动声色地走到屏风处,从上面取下披风来披上。
珩清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将她披风下藏着的湿头发拿出来,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做惯了一般。
他淡淡开口:“你是顾家嫡女,为什么要以曲氏女儿的身份回府?”
“这是我的计划之一。船到桥头自然直,请公子不要在意。”
“好。”
说完后,珩清拉着未书到桌前坐下。
这时空气突然凝固,珩清与她对视良久,突然伸出手,修长而匀称的五指轻轻触在未书太阳穴上,沙哑问道:“为何你的眼眸变成了黑色?”
未书抬起脸,“我沾了一层黑膜在眼睛里面,挡住了本来瞳孔的颜色。要是不戴,容易暴露。”
珩清伸回手,“其实你黑眸的样子也很美。”他顿了一顿,“为何要找我帮你的忙?”
未书寡淡一笑:“未书直言,大树底下好乘凉。我知道公子的身份,更知道公子从来不现于人前的那一个身份。你是我禁云国最尊贵的景淮王,于我,却是个在外流落多年的嫡系血脉。未书鞭长不及马腹,没有公子,未书自然等于在悬崖上行走。”
他低起头直视她:“别转移话题,别拍马屁,现在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冰炭不言,冷热自明。未书无需拍马屁,公子知道未书的心意。”
未书看他良久,浅褐色的瞳眸分外温柔平静,毫无波澜,像一汪深潭。面前的是珩清,是禁云国唯一的正一品亲王,炙手可热,尊贵显赫。他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殷红,下巴线条坚毅又完美,无论哪个角度看,都能让人沦陷其中,再无法自拔。
这是湛王,是宛城甚至整个禁云国,值得无数闺阁少女为他心动、为他疯狂的男人。
未书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句句清晰:“不喜欢。”
“玫瑰有催情的功效,你明知今晚我会来,还用玫瑰花泡水洗澡?”
“不。”未书看着他,悄然后退一步。
“不。”珩清笑笑,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弧度:“你越这样看我,我越觉得你对我有意思。”
未书冷眼看他,手却一颤,边上的茶杯掉到地上,摔成了碎渣。
珩清看她,阴测测地说:“你故意的。既然不想我留下来,我随你的愿走了便是。”
他站起身,从另一道门走去。身后传来清凉的声音:“你若再不走,我穿着湿衣服留着湿头发,怕是会染风寒。”
珩清停下,转过头勾唇一笑:“是我来的时辰不对,明晚我一定算好时间。”
说罢,他转身消失。
一炷香,他已然回到了景淮王府。书房内燃起几盏灯烛,暖黄色的光从他完美的侧脸透过。
归翾恭敬立在一旁,揖拳问道:“主子,方才……”
“说。”珩清饮下一杯酒,一双湖光潋滟的黑眸透着淡淡的凉薄和冰冷。
“太阳穴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顾小姐允许主子把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说明顾小姐对主子毫无顾虑,一心坦诚。”
“不。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倾渺,禁云国第一情报组织,怕是连皇宫里发生的事,甚至本王府里的事情,都摸的一清二楚。”
珩清修长的手指玩弄酒杯,缓缓道:“百星不如一月。要是不及时收入囊中,她会比统治一个国家,更难控制。”
归翾弯腰道是,便悄悄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