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自然也明白荼悠的意思,眨眨眼收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姑娘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什么了。”
猜到了和听到她亲口承认,毕竟是两码事。荼悠心跳有些加速,忍不住认真听起来。
“请姑娘来这里,虽然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却最稳妥。”大夫人说道,“姑娘不会以为府内真的那么平静吧。也许二弟妹确实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老夫人也确实老了,但她们的耳朵和眼睛却不是聋了瞎了。”
荼悠感到一阵尴尬,她说的确实没错,贸然请个平时不熟的人来说话,确实挺奇怪的。
“四姑娘也知道我的处境,也知道我如今拿了一部分的管家权。”大夫人继续道,“如今莺儿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我总得为她打算些什么。”
“所以你要我跟你合作,然后让我与你同谋,为二姐找个好亲事?”荼悠嗤笑,“看来大伯母是觉得将我诬陷进大牢,以此来胁迫我促成二姐的好姻缘,是个不错的合作方式。”
“可是,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大夫人丝毫没有受她的影响,语气依旧平缓而温和。
荼悠头一次感到如此的五味杂陈,一种不可名状的憋屈和愤怒几乎要破体而出。
“四姑娘,人不可能一直都赢下去的。”大夫人盯着她,平静地仿佛她们在聊晚饭是否多加一碟利口的小菜配粥。
如今的形势并不允许荼悠反对,就算是帮,那能帮多少这个大夫人恐怕也就无法无法控制了。
总之,先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荼悠定了定神,点头同意了大夫人的提议。
“四姑娘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大夫人笑着从食盒底部抽出一个小暗格,摸出一把样式朴素的钥匙,“我知道用这种法子就算能得你口上答应,心里却不见得,这算是一点儿见面礼。”
荼悠狐疑地接过钥匙,上面刻着的卢倾倾三个大字,让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看到了想看到的表情,大夫人明白这把钥匙果然是送对了:“四弟妹死的蹊跷,四姑娘肯定不会愿意亲娘走的不明不白吧。”
她仔细收好食盒,站定后才继续道:“我这儿有三样东西,这是第一件,姑娘收下了,就算是同意了咱们的合作。”
“好,那另外两件呢?”荼悠沉默许久,收起钥匙问道。
“一件在我拿到掌家权后,就会给你。”大夫人说道,“最后一件,要在莺儿出嫁那日,我才能交给你。”
“大伯母说笑了,如果二姐找不到能让大伯母满意的夫婿,那岂不是要一直拖着我的东西?”荼悠紧盯着她的眼睛。
大夫人笑了:“怎么可能,如今眼前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荼悠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十三殿下是北地那位战功赫赫的丰阳将军的副将,三岁被送往边关,同年生母被打入冷宫褫夺封号,他如今回京后在刑部任职,而当今圣上重文。”大夫人说了一大堆似乎不着边际的话,但荼悠琢磨出了她的意思。
她挑了一个能力强但背景弱的人,并且把主意直接打在了皇子头上。
这也不稀奇,毕竟这种条件,不是皇子恐怕就是寒门新贵,而大夫人显然是不愿意选寒门新贵的。
荼悠思索半晌,最终点头应下了:“好,我答应你。”
得了这样的话,大夫人轻舒了一口气:“四姑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荼悠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也丝毫不在乎,只是拎着食盒离开了牢房。
牢房里又回归了寂静,月光从墙上高高的小窗外照进来,也能听见秋风吹落树叶的声音。荼悠抽出钥匙握在手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的烦躁。
次日,长孙信带人来把荼悠放了出来。
“想不到,荼大夫人是个心思机敏又细致入微的人。”长孙信说道,“若不是她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恐怕四姑娘还真出不来。”
荼悠一愣,因为有些心绪不宁,没有看长孙信,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就同他道别上了车。
察觉到了她状态有些不对劲,长孙信心里留了个疑问,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回到府内的荼悠刚进门就迎来了满面泪水的月半。
“姑娘可回来了!”月半哭着扑进荼悠怀里。
“这些天难为你了。”荼悠摸摸月半的头,“现在没事儿了。”
“不难为!只要姑娘能平安回来就好。”月半赶忙摇头,把眼泪抹干净。
纯儿看不下去了,忙说道:“月半姐姐这两天可难了,姑娘被关了进去,府里上下谁都赶来踩悠然居一脚!”
“纯儿!”月半忙打断了她,而后又些尴尬地看着荼悠,“都过去了,没事儿了。”
荼悠默默点头,却咬紧了牙根,袖中的手指也握了起来。
“走吧姑娘,换身衣服咱们快去老夫人那儿吧。”月半偷偷瞪了一眼纯儿,赶忙带着荼悠去换衣服,而后前往慈心堂。
刚踏进门,荼悠就听见屋里传来哭泣声和求饶声,细细一听居然是二夫人和荼燕。
带着惊讶和疑惑,她抬手敲了敲门,得了句“进来”后才推门进了屋内。
月半守在屋外,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柳氏,还有四丫头!”老夫人看了荼悠一眼,对二夫人厉声呵斥。
“祖母,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前掌家从未出过差错,这次定是被人利用了!”荼燕在旁边跪着,扶着哭得直不起身的二夫人努力辩驳,顺便还看了一眼刚进屋的荼悠。
“怎么,你还觉得这事儿是她利用了你娘?”老夫人自然听出了荼燕的意思,也看到了她那一眼,感到好气又好笑。
荼燕不吭声,算是默认了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把茶杯盖都震歪了:“她被关在牢里,这偌大的伯府都是你们二房在管,你觉得她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吗?”
荼燕想要反驳什么,却感觉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来反驳。老夫人说的都是对的,荼悠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再说了,要我说就该去庄子上调养,你不听,非要弄什么藏红花来安神。”老夫人继续训斥道,“如今好了,被你身边多年的人偷偷拿去用,陷害家中唯一嫡子!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啊!”二夫人哭嚎着,用力摇着头,满头的珠翠晃得人有些眼晕。
自从病了以后,她越发努力打扮自己,但府里上下都很清楚,二夫人是真的疯了,越是打扮,大家越是如是认为。
“罢了。”老夫人似乎是对这个曾经满意的儿媳彻底心寒,“四丫头,这事儿是你二伯母做的不对,她识人不明安排了绣月去伺候婉夫人,结果绣月搞错了你二伯母和婉夫人的药,又害怕被人发现,这才攀咬了你。”
荼悠看了一眼二夫人,她旁边的荼燕则是双眼含恨地瞪着她。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便也只能过了。”荼悠错开目光淡淡道,“但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