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喻和落霞联手害程玉心的事儿过去了十余日,时间悠悠转到六月初。
荼悠收到了长孙信来的消息,罗子喻得了失心疯,对长公主不敬,如今已经被长公主关进了城外别院,此生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除此之外,宁硕郡王程欢又娶了一位侧妃进门,新妇是张家的姑娘,家世清白,家兄在国子监任助教,可惜有个好赌的弟弟。
为了给弟弟还债,张家姑娘还是低头认命,嫁给了宁硕郡王,换了百两黄金来给弟弟还债。
“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月半咂舌,“听说长得跟朵桃花似的,性子活泼讨喜,又是在书香门弟里长大的。”
听着她的说辞,荼悠脑海里浮现出一位粉衣姑娘的形象来。
那是在罗子喻婚宴上遇到的姑娘,当初听到她们说幸好罗子喻替了她,要不然她就要嫁给程欢。
如今看来,怕是命里注定躲不过了。
云朵如今熟悉了悠然居,荼悠也习惯了她的存在,每日她都会跳上荼悠的膝盖,在她大腿上睡觉。
荼悠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云朵的毛,触感柔软又顺滑,像一堆棉花。
宏阳伯府内却是已经炸开了锅,就连二夫人都去了。
“大哥,这事儿是真的不妥!”二夫人拉住宏阳伯的手,态度坚决。
“这么多年我不续弦,也是给够了崔氏脸面,结果当初子喻出事儿,她们却如同外人一般垂手旁观,他们不仁在前,我不义在后,如何不妥!”宏阳伯气得脸色铁青。
“那也得先同大姐商量才行。”二夫人摇头。
当初皇后能成为皇后,少不了崔氏在后头支撑着。
否则一个四品爵位,家中无其他人在朝为官的家族,是万万不会成为外戚的。
多少人都是碍着皇后的亲嫂子是崔氏嫡女,才不敢上奏复议。
“这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再多说了。”宏阳伯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和崔氏有什么联系。
二夫人见劝不动,便拉了一同前来的二姐和三姐离开了。
“要不,同大姐去说说?”二姐担忧地回头看着宏阳伯的背影。
“说什么呀,咱们难不成还是他的亲妹子还是怎么的?”三姐翻了个白眼,一甩手就走了。
二姐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二夫人施礼告辞。
她们与二夫人不同,并不是嫡出,从小就不长在京城,关系也不怎么亲近。
二夫人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去了宫里。
她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消息,说皇后传她进宫。
宫里始终是这么庄严肃穆,摆出一副和外面的鸡飞狗跳毫不相关的模样。
“夫人,这边。”宫婢在一个月亮门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打算等二夫人通过后自己再跟上去引路。
二夫人一走过去,就愣在了原地。
皇帝在她的不远处,和最近特别受宠的惠嫔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圣上、惠嫔娘娘。”二夫人恭敬施礼。
“平身吧。”皇帝蹙眉,“你怎么一个人在此。”
一旁的宫婢吓了一跳,赶忙回过神来:“圣上赎罪,是奴婢在带夫人前往皇后娘娘处。”
皇帝松开眉头,点点头。
宫婢如获大赦,赶忙带着二夫人回身改道去泽黎宫。
皇帝看着二夫人的背影,发呆良久,就连一旁的惠嫔也感受到了皇帝的不对劲。
“阿沁……”皇帝喃喃出声。
“圣上?”惠嫔疑惑地扯了扯皇帝的袖子。
她刚过双十年华,粉面桃腮,此时眨着一双无辜又明媚的眼睛,用一种最温柔顺从的姿态看着皇帝。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皇帝就收了心神,看着身旁的女子,笑了起来。
“没什么,爱妃想再去哪里走走?”皇帝用手指点了点惠嫔的额头,宠溺地问道。
惠嫔娇俏地笑着,拉着皇帝去往御花园,离开前还不忘看了一眼二夫人离开的方向,眼底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娘娘。”二夫人走进皇后的寝殿,在门口施礼。
“坐吧。”皇后从屏风后走出,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绣凳。
二夫人施礼后坐下,周围的宫婢则纷纷退了出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皇后语气淡淡。
“大哥要续弦。”二夫人着急地捏紧帕子。
“那便让他续就是了。”皇后冷笑一声,“这种事情也值得你猴急忙慌地过来找我?”
“你忘了大嫂是崔氏嫡女了?”二夫人见她丝毫不关心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没忘。”皇后说,“你难道觉得我没了崔氏当后山,就会被废后么?”
她如此一说,二夫人倒是没了说辞,愣愣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了,回去忙你的吧,在我这儿留着也就是多喝一杯茶而已。”皇后神情淡漠,开口下了逐客令。
二夫人感到十分尴尬,也只能先离开了泽黎宫。
“娘娘。”晚绿见二夫人离开,赶忙走了进来。
“她到还是想着我这个姐姐。”皇后苦笑,“只是可惜,我如今不是不需要崔氏了,而是十个崔氏也帮不了我。”
早在罗子喻陷害程玉心的事情被皇帝知道开始,她的凤印就被皇帝收走了。
其实除此之外,她也是心甘情愿把凤印交出去的。
如此一来,四皇子不日定能册封太子。
沐贵妃那个傻子,恐怕还在沾沾自喜吧,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不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性子。
皇后起身,哼着小调赏玩着屋内的古董,看起来十分安逸自在。
只有晚绿感受到了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意味。
宏阳伯续弦对于大众来说,其实本不是一件趣事,然而这位新的宏阳伯夫人,却有些与众不同。
新夫人姓柳,是个普通书香门第的女子,幼年时期家逢变故父母双亡,后来一直住在叔父家里。
柳夫人样貌普通,年岁也不小,过门后不过三四天,就又来了一位姑娘,据说是来投靠东阳伯的旁支亲戚。
热爱八卦新闻的京城人民,一下子就又热闹了起来,茶余饭后三句话不离宏阳伯府。
“听说柳夫人是个没落书香门第的遗孤,早些年在饥荒时又和兄嫂走散了。”
“听说那个旁支的姑娘和宏阳伯又六分肖似。”
“听我说啊,这肯定就是外室和私生女,嫡女反正嫁了,又疯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不是吧,宏阳伯不是风评挺好的吗?家中有几房姨娘,说崔夫人也不拒绝他纳妾啊,怎么还养外室了呢!”
“对对,我反正是不信。”
……
“这些人真是多嘴。”一个姑娘坐在屏风后的小桌上,听着屏风外面的那些言论,眼眶里眼泪直打转。
“姑娘,不如咱们打荷回去吃吧。”一旁的婢子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儿吃。”姑娘强忍着泪水,捏紧筷子,倔强地不肯走。
婢子默默叹了口气,只好安心继续替姑娘布菜。
她就是这些人们口中说的那个私生女,名叫罗新儿,确实是宏阳伯的私生女。
早些年,她的娘确实是与兄嫂走散了,后来遇上宏阳伯,是宏阳伯救了她娘。
再后来她就出生了,直到七年前她才和宏阳伯相认,她的娘也就作为外室养在了蜀地,每半年有人来送一次银子。
如今她已经十七了,正是嫁人的年纪,正巧罗子喻又不争气,于是宏阳伯便打算把她和她娘接来京城。
只是没想到,这些京城的人嘴巴这么碎,别人的隐私居然如此随意谈论。
“我不吃了。”罗新儿丢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帷帽,带上就走。
婢子欢悦叹了口气,给小二递上十来个铜板,赶忙追来上去。
跑过热闹的街巷,罗新儿一回到家,就丢开帷帽,哭着扑进柳夫人的怀里。
“新儿,谁惹你啦!”柳夫人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柔声问道。
“她们凭什么到处说我们!”罗新儿哭得更大声了。
柳夫人心里玲珑剔透,一瞬间就明白了罗新儿在说些什么,可她们的身份本就很敏感,此时也只能任由外人说,否则一个不慎就会给人落下话柄。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来,瞧瞧这个。”柳夫人岔开话题。
罗新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好奇地跟着柳夫人上前去。
柳夫人从屉子里拿出一副画像:“你瞧这个,是我和你爹为你选的夫婿。”
“虽然嫁过去没办法当正妻,但好歹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长得一表人才,家世也好。”
“最主要的,他的生母是当今皇后,你爹爹嫡亲的姐姐。”柳夫人说。
她看着罗新儿慢慢展开画卷,在看到长孙令的一瞬间,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星星。
“娘,真的吗?我可以嫁给他?”罗新儿惊喜地问。
“对,他是当今四皇子,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柳夫人满意地笑了。
“太好了!只可惜,为什么不可以称为正妻呢?”罗新儿不解。
“他如今已经有了一位正妃李氏,侧妃荼氏,只有成为太子,他才能娶两位侧妃。”柳夫人解释说。
“不过你放心,你爹确认过了,将来的太子之位,必定是四殿下的。”她补充道。
“那……那我去了,岂不是……”罗新儿的脸色一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当然不可能是妾侍,去了就是孺人,将来就算无法成为侧妃,也能成为良娣,日后就是四妃之一。”柳夫人说。
看着罗新儿的脸色,从欢喜变成失落,到再度充满希望,心里无比欣慰,柳夫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