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怎么了？”离悦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动作也不自觉地放轻下来，生怕惊扰了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自家小姐这个模样，她心里忽然堵得发慌。
舒牧昭悠悠回神，低下头，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语毕，她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那身影清瘦单薄，像一棵竹，峭立挺拔，却因了那缓慢行走的步伐，似乎多了几分历经风霜的沧桑和沉重。
离悦静静看着，感觉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大风呼啸而来又席卷而去，带走了搁置于心头的所有东西——
此刻，心头竟空荡荡的，无比落寞凄清。
许是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低沉，离悦很尽职地守在了竹沐阁的门口，愣是没让人打扰到她。
这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日，舒牧昭神色如常地下楼时，就看到离悦那丫头屁颠屁颠地迎上来，手里还拿着刚插好鲜花的青花瓶，花朵儿上几滴晨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晃出一闪一闪的光。
“小姐，您醒了？可好些了？”离悦笑嘻嘻道。
舒牧昭点点头，随手拿过她手里的花瓶，弹了弹上面的露珠，波澜不惊道：“今天有什么事么？”
“有，”离悦用力点头，“刚才侯夫人让人来传话，说是今日侯府里有个游园会，邀请小姐过去一起玩玩。”
“不去。”舒牧昭手下不停地摆弄着那瓶花，头也不抬道。
所谓游园会，不外乎聚集一众大家闺秀勾心斗角争相比美罢了，在她还是凌王妃的时候，可没少见过会上的种种“手段”。
她现在可没心情陪这些人嬉戏胡闹。
离悦却犹豫了下，迟疑着说了句，“小姐，你确定不去吗？奴婢听说，虽然这次游园会举办得匆忙，却请来了不少人，这其中就有初到江城不久的凌王啊……”
“咔——”
一枝花茎应声而断，舒牧昭明媚的眉眼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眸色微沉现出几分挣扎之色。
她捏了捏手指，花茎断裂流下的汁液凉而黏稠，沾在指头上消也消不去，一如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半晌，她才道：“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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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会举办在侯府的后花园，离竹沐阁有一段距离。
舒牧昭也不急，慢悠悠地走过去，也将离悦打听到的消息过了一遍。
据说，这个游园会，本是昨天陈瑶临时起意的，一提出来，却得到了陈阳安和沈氏的支持。三人拟定了邀请的人员名单，便遣侯府下人去各个府里下帖子。
虽说不少人诧异于侯府突然的邀请，却没人拒绝，甚至连凌王都欣然接受了下来。
舒牧昭心中大概有了个数儿。
在她眼中，南信侯府兴许不算什么，可在江城这些达官贵人看来，那是牵扯了皇宫和军方的高门大户，没人会蠢到跟侯府过不去。
更何况，这也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可舒牧昭并不关心谁来谁不来，只想知道陈瑶搞这个劳什子游园会的目的。
据她的了解，那女人满腹心计，从来不会做无用的事情。那么，这游园会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谁的？
思绪一转，她忽然抿了抿唇，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里跃动着耀眼的亮光——
横跨了两辈子，不知道那个人会如何对待未来可能会蜂拥而上的莺莺燕燕？
她忽然有些好奇了。
*******
舒牧昭刚走进后花园，一股夹杂着胭脂花粉的风迎面吹来。
她皱了皱眉，往旁边让了让，正欲带着离悦寻个清静处待着，却已经有人眼尖地看到了她，“那不是舒大小姐吗？”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唰唰地往这个方向射来。
不管是前世今生，舒牧昭都是瞩目的存在，此刻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觉得窘迫，当即抬步走过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
众人一见，脸色齐齐一变。
她居然坐了沈氏的位置。
“放肆！”人群中一名粉衣少女突然站出来，厉声叱道，“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何能抢了主人家的位置？将军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舒牧昭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从果盘里抓起一串葡萄，莹润饱满的指头捻下了两颗，一颗丢进嘴里，一颗朝那粉衣少女丢了过去。
她本就是习武之人，重生以来，也慢慢适应了这个身子的肌理韧度。好几个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起床拼命地练武，一直练到筋疲力竭，才能安然睡去。
而得益于这具身子天生极好的底子，她的身手似乎恢复到了前世的程度。丢出去的那颗葡萄，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被灌注了不小的力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精准无误地塞进那粉衣少女的嘴里，瞬间就将那些聒噪之语给堵了下去。
“咳咳……咳咳……”粉衣少女眼睁睁看着那葡萄飞进了嘴巴，刚好卡在喉咙处，一时间又惊恐又气愤，咳得满脸通红。
舒牧昭勾了勾嘴角，又捻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优哉游哉道：“好歹咱们是初次见面，不送点见面礼，省得你又拿将军府的规矩来说事。还有哪位小姐想要见面礼的，我就辛苦点，亲自送到你们嘴巴边上。”
众人看了眼她手里的葡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齐齐往外边退了退，一时间，场面上围成了个扇形的圈。
以前，那些贵妇小姐间的聚会，原来的舒牧昭从来没参加过，基本也没人跟她打过照面。可她声名在外，纵然没见过这些人，他们也都知道她的行事作风——
暴躁冲动、嚣张跋扈、没有脑子！
是以，一开始并没人敢去招惹她，可也没人将她放在眼中。
可她刚才所露的那一手，却已经开始让其他人心生警惕——
这个人，惹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