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清苑顾不得再掩饰自己身上的脂粉味道,上前一步拉住楚逸的袖子,“您不是说不用摄梦探求人间事的吗?”
他猛地一上前,那脂粉气更是呛人,楚逸连忙往后闪了闪,还顺带着扒拉了一下清苑的手,捂着鼻子道:“你说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不知变通,我说的是不干涉,不干涉,和探求是两码事。”
清苑听得眼前直发黑,心道总之就是正反都是您有理,怎么着都是您全对就是了。因着拿他没办法,只好恭恭敬敬地问道:“那您都知道了什么?”
楚逸歪着嘴笑了一下,将食指放在嘴前,道:“都告诉你了岂不无趣,总之人没找错,接下来王爷安排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等到捉到了人,你还怕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清苑这一天过得极是累心,也不再多问。楚逸见他一脸困倦,也就让他下去歇着了。清苑离开后,他一人独坐在东室的书桌前发呆。他想得并不是茉莉,而是费尽心思绕过秦广王打听来的有关攸宁前世的那个她的事。原以为她只是因为魂飞魄散才找不到前世的印记,可他多番打探后,居然发现她连命簿都没有。
按理说,只要是做过人,在人间活过一遭,哪怕你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也会留下一本命簿在鬼判殿里。楚逸暗地里寻了个小文书,小到估摸着秦广王都叫不出名字的那种,以三个月的噩梦为威胁逼迫着他替自己寻这本命簿,小文书势单力薄的也只能屈从,谁知拼死拼活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只好跑到楚逸这里负荆请罪,边哭边道:“伯奇君啊我真的是尽力找了,真的是没有……那三个月的事情能不能商量商量?”
这副情状不像没有尽力的样子。楚逸心里更是困惑,若是连命簿都没有了,那这世上关于她的事情就不过史书上那寥寥几笔。这当中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的痛苦几乎全在于自责上。越是了解这段往事,他越是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浅薄和幼稚。若单单是做人时一厢情愿自我了结能换她平安,那不过是做了件蠢事;可他一死就升了天,回到伯奇君的元神之后,一心想着什么尘世情缘尘世尽,今后二人也是殊途不必再见,于是从未去看望过她。
就因着这样可笑的理由,他从来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虽然他一直以上神自居,却依旧在估摸着她阳寿已尽之后企图得知她下辈子何去何从,谁知却再也没找着她。
这样拧巴,这样别扭,哪里像那个风流倜傥,潇潇洒洒动不动去人间走一回的伯奇君呢?加之他与她之间有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事,久而久之,这事拖成了他心里最隐秘的一根软刺。这刺常常在他看到那些痴男怨女时跳出来,狠狠扎他一下。
那日宋瑾的话却是提醒了他,这样自欺欺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不仅仅是欠她的终究要还给她,也是要将本应属于自己的好好留住。只是下手查起来,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
想到此处,他站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册子来,从封面上看,是梁祝的戏谱,翻开来里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他随意翻开,右手抚上书页,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待他手掌再次移开时,那上头竟显出一副小像来,小像上的女子是攸宁的相貌,正静静地坐在轩窗前,怀中抱着一只表情慵懒的小花猫,手中的扇子似动非动,脸上尽是温柔如水的笑意。
楚逸看着那小像,深深叹了一口气。明日宋瑾还约了容蓁到醉月楼,此事也该早些了了。
说起容蓁,收到宋瑾的消息时,她正在自家铺子里和翎儿说笑,却见醉月楼的小厮拿着一封信过来,只说是四王爷和安阳侯在对面楼里吃酒,叫他跑腿送过来的。容蓁接过来,拆开了,翎儿连忙凑上前看,只见上头洋洋洒洒就写了几个字:案件将定,邀卿一叙。那小厮在一旁道:“王爷和侯爷说了,郡主若想来,明日早上就到醉月楼,若是嫌此事烦心,改日二位也会将细节一一告知郡主。”
“多谢你跑这一趟。”容蓁示意翎儿给了他些碎银子,“我若有空,一定前去。”
小厮应声去了。翎儿在一旁低声道:“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容蓁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有几分好奇。”
“可是王爷他们毕竟是在外男,小姐私下里与他们会面,会不会不太好?”翎儿语气中有些担忧。
“小心些也就罢了,若真是被人瞧见了,我到底是个重要的人证,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容蓁挑了挑眉毛,“你就不想知道,这凶手到底是什么样子?”
翎儿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容蓁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字条。那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铁画银钩。若真的字如其人,那这写字之人必是个胸有沟壑的人。
不知为什么,容蓁看着这字,心里已有七八分认定是宋瑾所写。只是看着这字想出的人似乎并没有办法和这个整日花天酒地、毫无正经的王爷重合在一起。她笑了笑,自己当真是闲得慌,这都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天夜里,临洲城里甚是不太平。半夜里有好几路寻花问柳的人在回家路上见着了个穿着红色衣服、红色虎头鞋的脸色苍白的三四岁女童,深夜路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行人,那女童就在大陆中间直愣愣的站着,见有人走向她,猛地咧开嘴诡异一笑,然后就以极快的身形速度消失了。不止一个人瞧见,却是每个人都给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连带着在窑子里醉的酒也醒了七八分,尖叫着逃窜而去。这动静大些,许多人家都亮了灯,到了第二天早上,城中有个小女鬼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连出门去醉月楼的容蓁,都听得马夫念叨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