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此处离城不远,官差必然来得快些,谁知约摸着一个半时辰,才听见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而后几个腰上别着大刀的官差大摇大摆的踏进来,打头的一个一边走一边道:“若是此处没有什么郡主,看本大爷怎么收拾你!”
容府的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容蓁跟前,气喘吁吁地道:“小姐,人都叫来了。”
“怎么去了这样久?”容蓁的语气极轻。小厮连忙答道:“到了府衙门口,几位官差大爷一听客栈老板说死的是一男一女,就再三推脱着不肯来,后来小的亮了容府的腰牌,说是容国公府的月郡主在此处,他们才磨磨蹭蹭地往过来……”
打头的官差见状,连忙赔着笑脸道:“小的几个不知道郡主大驾在此,来得晚了些,还请郡主恕罪。”
“官爷贵姓?”容蓁笑得十分温和,那官差看着她的脸有些出神,嘿嘿笑了两声,道:“小的姓马,是京兆府上的一等捕快。”
“哦,如此说来可是要尊称一声马捕头了。”容蓁笑盈盈地说完这一句,下一句语气却已冷了三分,“我久在深闺见识少些,不知如今官差出门竟不是因为有人报案出了人命,而是因为案发现场坐着我这么个郡主。”
马捕头见容蓁脸色不好,虽然心里对这个娇滴滴的公侯小姐不以为然,但到底顾及她的身份,连忙拱了拱手道:“郡主说笑了,小的这就去查案,报案人何在——?”
客栈老板快步跑来,跪下道:“小的名叫何招鑫,是这客栈的掌柜,那边的是我媳妇儿刘氏,我们一早就在房内发现了这两具尸体……”
“一早?昨夜你们二人身在何处?”马捕头声色俱厉,何掌柜吓得一哆嗦,连忙扣了个头道:“昨日那公子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不要在这里呆着,小的就带着刘氏一道回家去住了,我们二人在村东头有间农屋,隔壁的邻居定是见过我们的,可为我们作证。”
“该不该问本大爷自有定数,何须你多嘴?”马捕头瞪了瞪眼睛,又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对容蓁道,“郡主您说,眼下又当如何?”
容蓁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喝了口茶水,道:“我今日不过是路过,马捕头既然已经心有定数,我这个从没办过案的女人家又怎么敢说话呢?”
“郡主这可是折煞小人了,您身份尊贵,小的做什么自然要看您的意思……”马捕头正欲在说些好听的,却被容蓁放下茶碗的声音打断了,她笑了笑,道:“容蓁身份再尊贵也是当今圣上赐下来的恩典,不敢处处招摇,仗势欺人。说起来马捕头也是朝廷的官差,你我本是一样的,又何须这般多礼,平日如何做,今日也如何做就是了。”
马捕头似乎并没有听出容蓁话中讽刺他狗仗人势的意思,打了个千儿道:“那小的先带着人去看看案发现场,何招鑫和刘氏,你们也跟着来!”
何老板应了一声,连忙拉着刘氏跟上他们,容蓁冲吴叔使了个颜色,吴叔意会,也快步跟了过去,厅里只剩下翎儿和容蓁,翎儿声音仍是有些发抖,道:“官差也来了,小姐何必管这样的闲事,翎儿真的怕得很。”
“你怕什么?”
“一想着这屋里有两个死人,奴婢就害怕。”翎儿打了个寒颤,“小姐你怎么就不害怕呢?”
容蓁看了看翎儿,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道:“你说,是这里的两个死人可怕,还是把他们变成死人的那个人更可怕?”
翎儿还未来得及回答,二人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眼一看是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刘氏,容蓁连忙问道:“刘大姐,这是怎么了?”
“死的那女孩儿,他们刚把她翻过来了……是……是村东头张大娘的闺女……”刘氏脸上是说不出的悲痛,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现在又……唉,这可怎么是好啊……”
说罢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出去了,想来是要去张大娘家报个信儿。没过多久,就看见吴叔走下楼来,见容蓁眼中有询问之意,也不等他问,回道:“上头情景甚是诡异,那男子看衣着应是临洲城里富贵之家的公子,只是身上并无府牌之类的能表明身份的物件儿,那女的何掌柜夫妇倒是认识,方才已经去找她的家人去了。”
“既是临洲城里的富贵人家,吴叔您认不出来是谁吗?”
吴叔皱了皱眉头,道:“他脸上形容甚是狰狞,又像是用唱戏的颜料涂抹了,实在分辨不出。而且……”
吴叔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辞,容蓁见他为难,道:“无妨,您直说就是。”
“那男子身上湿得奇怪,明明屋子里没有水,他却湿的彻底,放了这么久身上的水都不曾干,而且那水带着一股子花香和脂粉气,甚是呛人。”吴叔道。
越听越是奇怪。容蓁心想,又问道:“那么……那个女子呢?”
“那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吴叔停顿了一下,隐晦道,“身上的衣物甚是凌乱。”
容蓁听了,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问道:“吴叔可曾听说临洲之前已经出过好几起双尸命案?”
“听说过,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吴叔道,“方才听马捕头他们言语间,仿佛之前几起案子里,两具尸体都是湿透的。却不知今日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刘氏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老太太,想来这老太太就是张大娘了。她被刘氏和那年轻人一道搀扶着往楼上去了,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容蓁别过脸去不忍心再听,轻声道:“如此看来,这桩案件与之前的案件一定是有所关联的,也难怪衙门不愿意管,之前的案件还没有着落,这就来了新案,他们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