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一大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见到他。在她心里,这一面昨天进府时就应该见了。谁知道那老管家却说宋瑾并不在府里。再晚一些,她就听人说宋瑾睡在了书房。今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足以见得四王爷与四王妃的感情并非坊间所传得那般深厚。宋瑾的声音像是在她心里的那团奄奄一息的火堆上吹了一口气,一束小火苗迅速窜了起来。她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连忙跪下道:“奴婢玉茭,拜谢王爷昔日救命之恩。”
宋瑾也不叫她起来,抬起手来扬了扬,蒋衡立刻将那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玉茭虽然跪着,仍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那盒子第一层打开,从里头取出了一个紫地素三彩折枝花果云龙纹盘来,又打开了第二层,里头装的是慢慢一盒枇杷。那一个个枇杷果甚是新鲜,嫩黄可人。宋瑾从里头拿出一个来,又取出一把精致的雕花小刀,细致地将那果子去了皮,又从中间剖开,取出了果核,这才把果肉放进了那紫地的盘子里。
他看了看玉茭,见她盯着自己,却仍不与她说话,又伸出手取过一个果子。玉茭摸不透眼前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开口,只好就这么静静地跪着。待宋瑾剥到了第五个,她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开口道:“王爷爱吃枇杷吗?不如让奴婢来给您剥可好?”
宋瑾的眼睛在她身上停了几秒,不置可否。玉茭咬了咬牙,膝行至他跟前。她今日原本是刻意打扮过一番的,脸上扫了一层薄粉,用胭脂淡淡晕开,脸上淡淡的绯红合着染过的朱唇,格外惹人心动,就连梳头也用了茉莉花的头油,衣物皆用香熏过。她自知生得美貌,世间能有几个男子能经得住呢?
她动作虽轻,仍是带起了一阵风,她身上的香气窜进宋瑾的鼻子里,让他皱了皱眉头。眼瞧着女子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她跪在自己身前,微微低着头。她满脸都是柔顺的神情,宋瑾脑中却突然出现另一张脸。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救一救丽妃,可即使她跪着,眼睛噙满泪水,可里头仍是带着五分的傲气。
宋瑾伸出沾满了枇杷汁液的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嘴里道:“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是不可违抗的。玉茭的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痛,连忙抬起头来,宋瑾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又在她颈上停留了片刻,仍是一眼不发。玉茭怯生生地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王爷……”
宋瑾打断她,冷冷道:“那玉令呢?”
玉茭顾不上自己还被他捏在手里,慌忙伸手从袖中取出了那枚玉令来,捧在手中。宋瑾看了看蒋衡,蒋衡立刻上前从她手中取过了玉令,玉茭并不敢有丝毫反抗,但还是忍不住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宋瑾在手上又加了两分力,他的声音比起方才与容蓁说话时不知道冷了多少倍:“如今你既然已经进了王府,这玉令自是没有用处了。”
玉茭心里虽然害怕,可也有几分窃喜,这至少证明他不会将自己赶出去。宋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罗刹般的笑容来,偏偏他又生得极好看,这笑在他脸上虽不骇人,却徒生出几分凉意。他幽幽道:“多纤细的一条颈子啊,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主意,你就真的不怕一脖子吊上去勒断了这条美人颈吗?”
他手上的枇杷汁液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着,玉茭的身子早就已经冷透了。眼前的人远比众人口中如河东狮一般的四王妃可怕百倍,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他。那些年她遇到的他,永远是温柔地笑着的,不管对谁说话都带着笑。她在皇宫谋生多年,总觉得宫里的人没有一个像他那般和善可亲。可今日她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宋瑾松开了她的下巴,有些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旁的蒋衡适时的递上一张帕子,他迅速地把自己的手擦干净,将那帕子扔在了一旁。他又拿起一个枇杷,一边剥着,一边道:“王妃心地好,这才被你们捉住了机会,让你进了我四王府的门,你和你的主子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提点你一句,你这条脖子在宫里能保得住,在我四王府却不一定保得住。若是识相,就老老实实呆在你的院子里,吃喝用度少不了你的。至于该怎么把差事回给你的主子,你自然也明白,毕竟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握着呢。”
玉茭整个人都已经瘫在了地上,昨日她的娇弱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却是实打实地害怕。宋瑾接着道:“本王避世多年,如今日子过得安乐,不愿与人找什么不痛快。可若是你再敢像今日这般来碍了本王王妃的眼睛,本王定不会让你死得像自缢在林中那般痛快。”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又剥好了三四个果子,他拿出自己的帕子,细心地拭干净了自己手。蒋衡将那盘剥好的枇杷果肉又放回了盒子里,细心地盖好了盖子。宋瑾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蒋衡意会,将那盒子放在桌上,绕到宋瑾身前,一把拎起了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玉茭,道:“王爷的话,姑娘都听明白了吧?”
玉茭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蒋衡的声音又阴森森地响了起来:“姑娘的家人虽然有冯家照应着,可如今姑娘身在四王府,王府又怎能不出一份力?姑娘一举一动,心里可都要清清楚楚地打算明白了。”
蒋衡向一旁的小厮递了个眼神,几个人将玉茭和冯皇后指给她的那个侍女一道拎起来,往后院去了。杨叔一直在外头候着,直到蒋衡出去了方才进来,开口道:“老奴许久不见王爷发这样大的脾气了。您若不喜她在府中,赶出去也好,让人清理了也罢,何必留在这里碍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