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给她玉佩不过是方便她去请大夫,谁知道今日竟然被她当做了信物。”宋瑾怒道,“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拿出来,蓁儿会怎么想?”
“宫里头的事情追云都与我说了,今日之事步步都冲着王妃而来。”蒋衡道,“王妃会有些生气也是有的。而且依追云所说,王妃原本一直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直到林夫人话里话外将此事说成了是王爷背信弃义之举,她才发了脾气……”
蒋衡见宋瑾不说话,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于是接着道:“所以景芝想,王妃之所以同意皇后把人送进来,除了自己的考量之外,也许也是怕今日众目睽睽,这事儿传出去终究是对王爷名誉有损。结果回到府上,王爷您一不解释,二不宽慰,反而摆摆手就出了门,换成谁都是要生气的。”
“她生气了?”宋瑾指着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睛,“她在跟我生气?”
“……啊?”
“想不到你虽然万年不与女子来往,说起话来倒是合情合理的。”宋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喜笑颜开,“你且回去,派几个人看住了那女子,本王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说罢,他火急火燎地冲出了书房,险些带翻了桌上的茶壶,蒋衡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心里十分震惊。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四王爷这副模样?无缘无故的生气,无缘无故的开心,一向最聪明的人却连如此简单的原委都想不通……
“唉。”蒋衡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这女人都是迷魂汤药。”
宋瑾一路奔回容蓁的院子,在廊下守夜的翎儿早就已经昏昏欲睡,一看见他吓得一激灵,刚准备出声又被他一眼瞪过来,连忙憋了回去。宋瑾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悄悄推开了门。
已近深夜,西室的灯仍未熄。他缓步走近,容蓁听得脚步声,以为是翎儿,只听她扬声道:“你还没歇下呢?进来的正好,去叫小厨房给我做碗粥来。人家高高兴兴地去了醉月楼吃酒,偏得我要委屈着饿着自己……”
她话间是他从未听过的蛮横与骄纵。自他们相识,她一开始冷淡,后来多是平和温柔,偶尔撒娇,也从未像这样说过话。宋瑾迈步进去,嘴上道:“蓁儿为何这般冤枉我,我不是给你带了……”
他的后半句话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到了九霄云外,容蓁正坐在桌前,他拎回来的食盒已经打开了,里头的点心摆了一桌子,容蓁嘴里咬着半块紫米糕,左手还拿着一块雪花酥,右手拿着个茶杯。她脸上沾了些紫米,竟也没顾得上擦。她看见进来的不是翎儿,而是宋瑾,一时间也慌了神,又想到自己这副吃相全落在了他眼里,心里又羞又急。把手里的杯子和酥往桌子上一扔,像个兔子似的“噌”地一下窜回了榻上,扭过头去不看他,几口咽下了嘴里的紫米糕,这才开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睡书房吗?”
“我今日犯了大错,本想着要罚自己睡在书房里,但又觉着禁闭思过不如负荆请罪,这就跑回来想求得娘子原谅。”宋瑾忍着笑,慢慢走到她面前,“谁知道娘子吃糕吃得这样开心,也没说给我留上一块儿。”
容蓁见他过来,转了个身,又把脸拧到了另一边:“王爷在醉月楼吃了那样多的酒,想来饭菜也没少用,何必惦记我这几块点心。”
见她转身,宋瑾立刻又绕到她面前,不等她反应就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半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挣了一下,并没有睁开,脸被他双手捧着,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于是瞪着眼睛道:“你做什么?”
宋瑾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含着笑,慢慢凑近她的脸,她有些慌张,想要推开他,可偏偏就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最后只好慢慢把眼睛闭了起来,他的呼吸越靠越近,伴着淡淡的酒气,容蓁愈发有些紧张,撑在榻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时间突然慢了下来,一分一秒都变得有些漫长。
宋瑾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他埋下头,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要吃紫米糕。”
“想吃自己去盘子里拿……”容蓁一下睁开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吃糕吃到了脸上,连忙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然后连锤带打地想要推开他,嘴上骂道:“你你你……你个无赖!”
宋瑾并不躲闪,生生受着,她能有多大的力气?任凭她的手拍在自己身上,只嬉皮笑脸地看着她,道:“娘子生气,只管打我出气。”
“谁跟你生气!”容蓁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爱替谁请大夫就替谁请大夫,爱把玉佩送给谁就送给谁,与我何干!”
“我当初不过顺手帮了帮她,我发誓我与她真的没有半分关系,若不是今日之事,我已经记不得这个人了。”她这一巴掌确确实实用了力气,可宋瑾纹丝不动,举起右手,“那玉佩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枚王府玉令。这世上我最珍爱的物件只有一样,大婚那日我已经交给了你,你还不信我吗?”
“我没有不信你。”容蓁声音低沉,带着些委屈,“今日她们那样多的人,我不喜欢听到她们议论你。既然躲不过,不如就遂了她们的意,且看看她们还要做些什么。”
“嗯。”宋瑾伸出手,抱住了她,“你说。”
她的声音在他怀里,更显得闷闷地:“我信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生气啊……虽然彼时你我并不相识,可我总想到你在宫道上搭救她的样子,我心里就是生气。可我知道我不该生气……于是我就更加生气了,也分不清是生你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偏偏你一句都不对我解释,还径直跑去醉月楼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