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您这话本宫倒是听不懂了。”攸宁开口道,“王府是何种境况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得很,人人都知道四王爷夫妻恩爱,怎么到了您眼里,却让您看着不痛快了呢?”
林夫人面对攸宁确实收敛了一些:“丽妃娘娘,我是说王府中遣散姬妾一事,没有旁的意思。”
“皇上曾对本宫说起过此事,王府中遣散姬妾是四王爷自己提出来的,与四王妃无关。”攸宁笑了笑,“四王爷往日或许行事不羁,但是如今愿意守着王妃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何况,四王府中的事情,皇上都已经许了,哪里轮到林夫人在此处多提这一嘴?”
冯皇后狠狠瞪了林夫人一眼,林夫人身子一凛,忙道:“是臣妇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攸宁并不理会她,冯皇后一直难得温和的脸在攸宁开口后,终于带上了些往日里的冷淡和傲慢:“丽妃妹妹何苦搬出皇上来吓唬林夫人?”
“臣妾也是就事论事。”攸宁温婉笑着,“倒是林夫人,今日言语间处处针对四王府,不知究竟是何意?”
玉茭见众人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慌张地对着容蓁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提高了声音道:“四王妃,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并无攀附王爷之意,奴婢只是想要有个容身之处,哪怕做个浆洗的女婢也好。”
容蓁盯着她看了片刻,倏尔笑道:“怎么?玉茭姑娘这么快就想通了?这条命还是留下比较好?”
她话中的戏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玉茭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冯皇后轻轻摇了摇头,道:“四弟妹,今日是本宫的牡丹宴,确实不好有杀生见血之举……”
她似是有些迟疑,半晌不说出后半句,容蓁歪了歪头,打断道:“皇后娘娘英明,想来心中早有打算,娘娘有何安排,妾身都听了就是。”
冯皇后被她这样一句抢白弄得更加尴尬。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退一步,索性道:“本宫也非打算,不过是与你商量。既然这个女子对王爷一片赤诚,四弟妹不如将她带回王府去,就算做个奴婢,也是成全了她一番心意。”
“呵。”容蓁施礼,“娘娘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那就这样罢。”
翎儿听了,脸都有些白了,在她身后慌张道:“小姐,不可啊……”
容蓁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又对冯皇后道:“只是这位姑娘入了府后是何身份,还需王爷做主,妾身万万不敢拿这样的主意。”
冯皇后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玉茭姑娘。”容蓁低头,玉茭在她身前匍匐着,身体又有些发抖,“你可要想好了,进了王府,要不做个奴婢,要不做个妾室,这都是王爷的心思。今日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对你开了恩,自然也肯放你出宫,不必再嫁与老朽,今后生活也许辛苦些,但命数都在自己手里。你要如何选,可得好好想一想,拿准了主意才好。”
她的话已经说到此处,只要玉茭提出出宫,冯皇后必然不好回绝。毕竟一旦回绝,就显得她今日是拿定了主意要让这玉茭入王府。玉茭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容蓁,道:“王爷对奴婢有搭救之恩,奴婢愿意入王府报恩,还请四王妃成全。”
她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脸上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落在容蓁眼里,让她更加不快,她眯了眯眼睛,冷冷道:“那就随你罢。”
冯皇后拉住容蓁的手,连声赞叹道:“瞧瞧,瞧瞧,是谁说四弟妹不好说话的?本宫瞧着这世上哪里有心肠这般好的女子?难怪四弟喜欢你,就连本宫也忍不住喜欢你。”
容蓁抽出自己的手,行了一礼道:“因着王府的事情误了诸位的时辰,实在是不好意思。各位娘娘和夫人还是回御花园饮宴罢。”
冯皇后温和笑道:“本宫瞧着你今日也有些累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也好。”
容蓁扯了扯嘴角:“是,多谢娘娘关怀。”
“暖春,你送玉茭回雅音苑收拾东西,晚些再派人将她送去王府。诸位随本宫一道回御花园去罢。”冯皇后气势十足,“丽妃,你与四王妃难得一见,就留在此处与四王妃说一说话罢。”
说罢,皇后带着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暖春扶起跪在地上的玉茭,她许是跪得太久,站起来时也是踉踉跄跄地。她并不敢看容蓁,只低着头道:“奴婢多谢四王妃恩典。”
“你不必谢我。”容蓁看了看她脖子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姑娘果毅,如今的局面都是姑娘自己挣来的。我只希望你今后不会为了今日的选择后悔。”
玉茭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由暖春搀扶着离开了。待她们走远了,攸宁方才焦急道:“你糊涂,此事怎能就这样应下来?”
“姐姐,不过是为了进王府的大门,真的值得拿性命来搏一搏吗?”容蓁揉了揉太阳穴,“何必如此。”
攸宁叹气,一言不发。容蓁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头着急,安抚道:“今日之事,我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就算我没救下她,她们也照样有法子把她送到我跟前,左右皇后打定了主意要把她送进王府,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攸宁眸色一动,随即笑道:“也是这个道理。放在外头总不如搁在眼睛底下放心。”
“姐姐懂我。”容蓁挽上她的胳膊,“所以你不必再为我忧心了,我会小心她的。倒是姐姐,你在宫中要多多留心。”
攸宁拍了拍她的额头,道:“你放心。不过……你当真不跟你家王爷生气?”
“生气?呵,我才不与他生气。”
她脸上笑着,攸宁却知道她越是这样笑,越是说明她心里头不痛快。今日这个玉茭,说话说得含糊不清,反而更加引人深思。
其实容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生气,也许是因为玉茭说起那些过往是眼里含情脉脉的样子,也许是因为那些人暗中对宋瑾的议论,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曾与自己提起过这桩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