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林晟和容蓁二人如何劝说,韩煜礼就是不肯离开,楚逸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从地上顺手捡了一块儿小石子,指尖微微发力,将那石子精准打在了韩煜礼的后颈上,几乎是同时,韩煜礼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所幸林晟一直拽着他才没有倒在地上。容蓁见他晕过去了,吓得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呼吸如常,才放下了些心,对林晟道:“煜礼哥哥大概是气急了,你赶紧送他回护国公府,再留在这里一定会闯出祸来。”
林晟点了点头,扶着韩煜礼往府外走,借口说是饮多了酒,把他塞进门口的马车里送回了护国公府。
众人给苏王爷道了喜,吃席的吃席,回府的回府,楚逸带着清苑大摇大摆的出了苏王府,回了元崇帝安排给他的府邸。前脚刚进屋,清苑还未来得及说话,楚逸就对他道:“门口的人已经看见咱们回来了,你在府中呆着,我要出去一趟。”
说罢,他手上捏了个诀,只见他身形逐渐隐去,清苑见他竟然用了隐身咒,忙道:“不可,在人间随意用了术上头的人会怪罪下来的……”
“我不过是隐个身,什么都不做,要责罚下来就尽管责罚。”楚逸隐了身,清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口气不冷不热,“罚完了,我刚好可以去看看那群老神仙最近都梦见些什么。”
清苑听他这样说,自知拦不住他,却不知他这般失态究竟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苏王府的宁郡主?可是这二人又有什么渊源?他想起秦广王曾经探过这位宁郡主的底细却未果,加上之前种种,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逸回到苏王府的时候,客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是整个苏王府此刻比准备及笄礼时更加混乱。想来这王府里的人,十个有七个都在等着郡主及笄之后护国公府上门提亲,剩下的三个里,可能还有两个是因着这段时间人手紧新来的。谁知眼下突然一道圣旨把郡主册成了丽妃,大家都有些焦头烂额。
他在府中转了几圈,看见容蓁正紧跟着苏攸宁,连忙跟上她们一起回到了后宅。容蓁跟在苏攸宁身后进了她的院子,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苏攸宁却像没听到一般,依然是莲步姗姗,连裙摆都不怎么晃动,她进了房间,坐在了妆台前,像个木偶人似的,把头上的钗环首饰一件件取下来,拆开了自己的发髻,一头鸦色的黑发瀑布般的垂下来,将她的背影包裹的更加清冷和单薄。
容蓁站在她身后,从铜镜里看到她面无表情的那张脸,突然有些害怕。她拽了拽攸宁的衣袖,轻声道:“姐姐,你若难过,不如哭出来。”
“哭吗?”攸宁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事已至此,哭是没有用的啊!”
这是她谢恩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平和,仿佛还是早上让自己去花园里看看木棉的语气。
容蓁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你看你,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了。”攸宁拿出手帕,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花,可那眼泪却像擦不干似的。
“姐姐……你是喜欢韩公子的对吗?”容蓁一边抽泣着一边拉住她为自己擦泪的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是喜欢他的。”攸宁拍了拍她的手,“那日他对我说及笄这日会送我一份大礼,我想他一定是要来向我爹娘提亲的。”
攸宁克制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容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眼睛里还是止不住的往出滚眼泪。隐了身的楚逸就站在她们身后,听见她亲口说出对韩煜礼的情意,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酸得不像话。
“我娘跟我说,若苏王府与护国公府真的结下了亲事,定会为人所忌惮。”攸宁垂下眸子,“我娘说只要他来提亲定会为我周全,只不过没想到皇上这步棋下得如此快。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若我选择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那就是把这两府几百条人命统统送入险境。”
“姐姐。”容蓁抽抽搭搭地说,“我真的心疼你。今天有人跟我说,人间离别最苦,却不想应的如此之快。”
“蓁儿,人活在这世上并不能只为了自己,人生的苦若自己吞下去能换得心爱之人的安全,就算不得苦。”攸宁的声音里只带了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到的颤抖,“今日多亏你与林公子拦住他,今后这条路并不好走,还要你多帮忙。”
“姐姐放心。”容蓁把头伏在攸宁膝上,抽了抽鼻子,“我一定会助你护他们周全。”
“嗯。”攸宁应了一声,“你看似顽皮,实际上再稳妥不过。我是放心你的。好在我七月里才入宫,还有四个月呢,还能赶上你及笄的日子。”
容蓁没有说话,只趴在攸宁膝上,她的背一颤一颤的,攸宁的裙子很快被她的眼泪濡湿了,她的手放在容蓁背上,轻轻安抚着她。
容蓁与攸宁呆了许久,直到苏王妃来找攸宁说话,她才离开。楚逸一直在暗处听着他们说话,此时跟着她一同出了苏王府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见她对在门口等待的马车上的车夫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是,小姐。”车夫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容蓁站在苏王府门外,看了看那依旧静静伫立的朱红大门,那日宁姐姐和韩公子并肩站立在这里的样子就好像画在了她心上一般,她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刹那间又差点落下泪来。春日里还是有些凉的,她打了个寒颤,正准备离开,又听到那懒洋洋的声音:“容小姐这么好的兴致,可是想四处看看夜景?”
容蓁不用回头就认出了那个声音,她对他今天说过的话很是介怀。虽然明知此事与他这个闲散王爷无关,但总归是觉得都是他一语成谶,便无法忍住自己内心的不满:“四王爷怎么还在此处,此时您不应该已经去了宜春楼吗?”
这话将他时常留宿青楼的事说得明白,着实有些刻薄,宋瑾脸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后又露出了那种不经意的笑容:“姑娘倒是很了解本王。”容蓁却并不打算理他,转头便走,走出去一段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他正跟在自己五步远的地方。容蓁停住脚,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自己眼前。
“王爷跟着我做什么。”容蓁黑着一张脸看着他。
“姑娘这么晚一个人回府,本王理应送送。”宋瑾脸上带着很认真的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这么认真地说话,容蓁还是觉得他带着开玩笑的口气。
“那你想送就送吧!”说罢,容蓁回头自己走自己的,一直到了容国公府门口,小厮给她开了门,看见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有些迟疑地对她说:“小姐……这四王爷……”
容蓁看了他一眼,他的白色衣衫在夜色中异常的显眼,她不耐烦地回头进了府,跟小厮说:“什么四王爷,就是一个闲人罢了,关门!”
宋瑾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饶有兴趣的看向容国公府那扇紧闭的大门。片刻,他露出一个和往日一样慵懒的笑容,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