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本便是应该孩子气的年纪,朕何尝会因为这些事怪罪你?”元崇帝放下手中的筷子,握住她的手,“女子入宫,虽看起来是享着天家富贵,实际上最是拘束不过了,时间久了难免被宫里这些腌臜事情污了心肠。朕最喜欢的,就是你如孩童般心思纯净,那个入宫后日日抄写着诗词,过得惬意清雅的女子,最是让朕心动。”
攸宁因着他这般情深的话语心下突得升起了些温暖的感觉,那是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自打进宫以来,她日日过得谨慎而又小心,可还是躲不过想要寻她错处的人。从冷宫出来后,心更是冷了三分,只因她发现这宫里的人若想要她死,就算她再谨小慎微也无济于事。无情最是帝王家,她自然不曾对元崇帝抱有那些儿女情长的期望,只是希望多得些宠爱保住平安罢了。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元崇帝对她的宠爱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她眼中——一国之君,拥有的是万里疆土,一只手即可翻云覆雨。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记着她爱吃的八宝鸭,惦记着她的饮食起居。想到这里,她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其实,她看上去再沉稳端庄,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子,纵使想得再明白,心里头到底是希望能得到夫君疼爱的,只是就算是一般人家的男子也免不了三心二意,郎意向来都似花红般易衰,更何况是皇帝的感情呢?在帝王处渴求真心实意的感情,不免是奢望。这些相互矛盾的念头就这样充斥在她脑中,让她在长乐宫里照的如白昼般明亮的光中有些眩晕,她将脸轻轻靠在元崇帝的双手上,柔声道:“臣妾只想和皇上和和顺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元崇帝眼神中满是疼爱,道:“朕年纪大了,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快些,眼瞧着就是清明了。四月初七……那日估摸着朕没什么折子,你早点到御书房来,陪陪朕吧!”
攸宁抬眸,有一瞬间的疑惑,不知为何元崇帝特意点出四月初七这样的日子,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臣妾遵旨。”
话说两头。容蓁见过了韩煜礼之后,把该说的话说了,虽然还是担心今日御花园之事,但到底比之前放心了着。她回到王府,宋瑾仍是晚膳时分才回来。
下人们早就布好了饭菜,容蓁坐下,与宋瑾用着晚膳,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就在这时,杨叔进来禀报道是护国公府遣了下人来,送了十多株山茶花,说是送与四王妃赏玩。
宋瑾吩咐说让下人好好照料,便让杨叔下去了。他看着正专心吃着盘中葫芦鸡的容蓁,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还是去见了他。”
容蓁一门心思地吃着菜,表情倒也十分坦然,道:“是,不见他一面,把该嘱咐的话嘱咐了,我总是不放心。”
“我就知道不论我说什么,也是劝不住你的。”宋瑾为她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为了丽妃,就是让你舍了这条命,我想你也没有二话。”
“不过是见一面说了几句话,如何就扯上性命了。”容蓁笑了笑,又见他眼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让人看到他与我见面的。”
宋瑾摇了摇头,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罢了,我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你,左不过你惹出了事,我再去替你收拾收拾烂摊子罢了。”
容蓁放下手中的筷子,正了正神色,严肃道:“眼下便有个烂摊子需要王爷替我收拾。”
宋瑾见她神情严肃,不由的也提起了心,连忙对她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
容蓁见他的表情一瞬间紧张了起来,知道自己唬住了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瞧把王爷吓得,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些山茶花——山茶最难养活,还望王爷能寻个善于侍弄花草的匠人来,来年若是能一齐开了花,倒也是好看的。”
宋瑾见她竟与自己玩笑,心中纳罕,却也笑了起来:“你竟如此顽皮,那这样的事情与我玩笑。为夫还真当你闯出了什么大祸来,若你丢了性命,本王辛辛苦苦为自己后半生找的倚靠不就没有了吗?”
“原来王爷并非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容蓁敛了敛神色故作嗔状,“那若王爷待我不好,我索性就不要这条命了,断了王爷下半辈子的吃食。”
就在此时,杨叔又快步走了进来,似是有要事要说,宋瑾冲他点了点头,他低着头道:“王爷,蒋公子来找您下棋,现下正在书房等着。”
“知道了,告诉他我陪王妃用完膳就过去。”宋瑾想了想,又对杨叔说,“对了,王妃甚是担心那些山茶花,这些日子你让世珍进府来,专门照料这些山茶,定要在来年开了花才好。”
杨叔答了声“是”便低着头退下去了。容蓁有些不解道:“世珍?”
“世珍是杨叔的女儿,最善于侍弄这些花草香料,王府花园中那片木棉便是她打理的,你看现下开花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红云一般,你既然喜欢这些山茶花,便让她照看着,想来定能开出上品的茶花来。”宋瑾道,“你喜欢的花草,尽管吩咐她替你在王府花园中栽种,想来你们同是喜欢花香之人,相处起来也能多几分乐趣。”
“多谢王爷了。”容蓁道,“那蒋公子还在书房等着王爷,王爷用好了膳便去吧,不必陪着我的。”
宋瑾点了点头,道:“蒋衡这人闲来无事便爱来寻我手谈几局,这些日子没来本王也有些手痒,那我就先去了。”
说罢,他起身往自己的书房去了。容蓁仍慢慢悠悠地吃着菜,翎儿在一旁插嘴道:“这蒋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王爷的随从,可他又时常不在府中,而且最近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