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看了看她,道:“你倒是细心,巧儿虽自幼跟着我,贴心有余,但到底年轻不懂事,长乐宫中有你,本宫也能省心许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冷香看着跟着孔雀后头一直跑的和玉公主,突然喃喃道。
“说来听听。”攸宁理了理鬓角,“你向来是有分寸的,本宫自然愿意听你多说几句。”
“柔嫔娘娘一直居于快雪轩中,甚少出门,也向来不参与这宫中的事。”冷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奴婢认为,能在这深宫中活下来的都不是简单的人,更何况柔嫔还生下了和玉公主,娘娘万不可对她放松警惕。”
攸宁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让她心中猛地一沉——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是韩煜礼,他正被两个太监引着往这边走过来。他似乎变了些,原本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脸上却多了些风霜的痕迹,胸膛也宽阔了些,虽然入宫不可携带兵器,但整个人还是透露出一种驰骋沙场的凌厉气息来。
他也看到了正坐在凉亭中的攸宁,只见她身着浅驼色大洋花纹妆花缎宫衣,眉心点着一朵梅花状的花钿,额上的一抹红色更衬得她肤白而又清透,她手上轻轻摇着扇子,跟身边的侍女正说着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优雅而又懒散,却是一副宠妃才有的悠闲自在。
眼下避开反而惹人多言,攸宁眼瞧着他越走越近,只好对他道:“韩将军好。”
语气中是七分的尊敬和三分的距离,反而让韩煜礼觉得更加难过。他强忍着,生生吞下心中的苦涩,跪下身去,道:“末将给丽妃娘娘请安,娘娘安好。”
“将军请起。”攸宁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心中明了他在边疆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柔声道,“听闻将军滇南大胜,还未恭喜将军。将军今日如何来了御花园?”
“末将奉旨进宫述职,皇上说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御书房中憋闷得很,便让宫人带我到御花园中等候。”韩煜礼道,“不想娘娘竟在此处,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攸宁听到此处心中动了动,面上却还是平静神色,道:“本宫是陪着和玉公主来御花园中看孔雀的,现下日头大了,公主也该回去歇着了,本宫先告辞了。”
说罢攸宁便准备将和玉唤回来,带着她回去,可是却听到元崇帝的声音从后面朗朗传来:“原来煜礼在此处,朕来迟了。”
攸宁忙行礼,元崇帝扶起她,脸上仍是带着笑意,道:“爱妃也在此处,倒是巧。”
攸宁听了此话,微微抬起头来,坦然地望向元崇帝的眼睛。他的眼神仍是深沉的如墨一般,全然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臣妾也是寻了许久,才看到孔雀在此处,和玉很是喜欢呢!”攸宁低下头,轻声道,“皇上与韩将军自有要事相商,那么臣妾先带着和玉回去了。”
元崇帝点了点头,道:“如今天热了,爱妃也不必在外头多待着,仔细中了暑气。”
攸宁知他话中有话,却假装全然不知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臣妾告退。”说罢目不斜视,牵着和玉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娘娘,今日这事……”巧儿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有些害怕。”
“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人所为呢?”攸宁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竟要这般试探我吗?”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
攸宁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道:“不要胡说,本宫只是与韩将军在御花园中偶遇,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有何不妥?”
若真的是元崇帝的试探,只希望他不要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此番见他,只觉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想来他也应不是以前的他了。再行事当不会那般冲动了。
“丽母妃,儿臣见万春亭里的那紫藤萝开得真好,丽母妃可知道有什么写紫藤萝的诗文,可以教教儿臣吗?”和玉在一旁拽拽她的袖子,“儿臣总想多学些诗文,将来也可以像丽母妃一样让父皇喜欢。”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攸宁蹲下身,用绢子拭了拭她额上的汗珠,“李白曾写过这首《紫藤树》。和玉为何要学丽母妃呢?”
“丽母妃不就是那被留住的美人吗?”和玉捂着嘴笑道,“母妃常说丽母妃是这宫中难得的美人,又博学广识,旁人是无法和丽母妃比的。而且父皇日日都见丽母妃,儿臣自然想像丽母妃一样。”
“你啊,年纪不大,却总是说出这样小大人的话来。”攸宁刮了刮她的鼻子,“快点跟乳母回快雪轩去吧,巧儿,你跟着一道过去,将公主好生送回柔嫔姐姐处。”
御花园中只剩下元崇帝与韩煜礼,小德子得了吩咐,早就带着一群宫人退到了远处。元崇帝看着攸宁牵着和玉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韩煜礼亦不开口,不知静默了多久,元崇帝方才开口道:“久不见你,你跟去年比起来大不一样了。”
“陛下愿给末将机会去边境历练,是末将的福气。”韩煜礼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其实也不过大半年的日子,陛下言重了。只要陛下身体万安,便是我南陵万民之幸。”
元崇帝看了看他,道:“有你这样英勇的将士在外头为朕抵御外敌,宫里还有丽妃这样贤良的美人相伴,朕自然也是有福气的人,爱卿说可是这个道理?”
韩煜礼心里一沉,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更加平静,道:“陛下所说,天子所言,自然是这个道理。”
“你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折子朕都仔细地看了,南境上的事情你处理的都很不错。”元崇帝道,“你镇守边关,连年都不曾在家中过,护国公夫妇定是思儿心切,此番回京,多多在家中休养一阵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