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回宫的路上,心里总觉得这个出现在王府后花园的安阳侯很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有说不上来,就想着以后要对他多留个心。当然最好只是自己想得太多,这安阳侯只是一个不太懂规矩的登徒浪子,若他存了别的心思,那么今日之事足以被他利用了。
越是这么想着,她心里愈发不安。谁知刚意进宫门,便有内监前来传旨,说是皇帝在养心殿等着她用晚膳。于是攸宁来不及再兀自忧心,连忙领了旨,往养心殿去了。攸宁到的时候,养心殿已经布好了饭菜,元崇帝已经端坐在桌前,却还不曾动筷。让皇帝等待已是大不敬,她连忙跪下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元崇帝笑着让她起身,温柔地对她说:“今日出去了大半日,你也饿了吧?快来用膳,朕今日让他们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八宝鸭,只是你别太贪嘴,这里头的糯米吃多了容易积食,你肠胃向来弱一些,还是要多注意。”
攸宁这才想起几天前晚膳时与他闲聊,说起过自己从前爱吃苏王府的厨子做的八宝鸭,她本是随口一提,却不想被元崇帝记住了。自己脾胃不和的事情也是曾经提过的,他也记在心中。想到此处,攸宁心上像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脸也有些微微泛红。
元崇帝冲小德子摆了摆手,小德子立刻上前,将一片八宝鸭放入了攸宁碗中,攸宁尝了一口,元崇帝道:“还可口吗?”
攸宁点了点头,道:“皇上如此惦记着臣妾,臣妾的一句闲话都记在心上,有皇上的心意在,什么都是可口的。”
“这是自然。你的事情,朕都愿意记在心上。”元崇帝笑了笑,道,“今日王府的情形如何?”
“婚事甚是热闹,臣妾也是第一次参加婚礼,只觉得哪里都好看的。”攸宁含了笑意道,“王爷对妹妹也是极尽爱重,竟然是一刻也不肯撒手,若不是有喜娘拉着,怕是连新娘子都送不进洞房呢!只是臣妾守着礼数,未曾与妹妹单独见上一面说说话。”
元崇帝看着她提起婚礼时眼中闪过的一瞬间的神采,也知她心中应该是羡慕的,妃嫔入宫都是一顶小轿从偏门进,自然比不得外面的婚事那般隆重。
“无妨,明日他们会进宫给朕和贵太妃请安。”元崇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朕让人告诉四王妃,从寿安宫出来就去长乐宫陪你说说话便是。”
“多谢皇上。”攸宁眼中多了几分感动,“说起来,皇上赐给四王爷的新府邸真是好,今日臣妾原本想四处看看,却不想在那花园中迷了路,险些急坏了福保。”
“那府邸的花园是朕从江南请了巧匠精心打造的,一步一景。”元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也真是个小迷糊,这么大个人也能走丢。”
攸宁红了红脸,只听元崇帝对小德子道:“今晚丽妃不回去了,就宿在养心殿吧!”
小德子领了旨意连忙退了下去。夜色愈发浓重,整个临洲城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王府里的容蓁,看着宋瑾痛快地抱着一床被子去了外室,也坐在镜子前卸了妆饰,换了寝衣。原本还想支棱着耳朵听听外室的动静,毕竟她也从没跟个大男人一同睡在同一个屋子里过,心下总有些打鼓。谁知今天一天实在太过劳累,现下脑袋刚沾到了枕头就好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再也抬不起来,没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而躺在外室小榻上的宋瑾,正盯着屋上的横梁发着呆。直到听得屋内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出了屋子。杨叔从一旁的暗处过来,轻声对宋瑾道:“王爷,蒋公子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宋瑾道,“动作轻些,别打扰了王妃休息。”
书房里候着宋瑾的,正是并不常常跟在宋瑾身边的蒋衡。听得有人推门进来,见来人是宋瑾,他拱手行礼道:“景芝见过王爷。还未贺过王爷大喜。”
“景芝无需多礼了。”宋瑾摆了摆手道,“今日情况如何?”
“王爷预料得没错,今日确实有宫里的探子在婚礼上。”蒋衡见他直入主题,也不再多寒暄,道,“那几个人看似在饮酒应酬,实则一直盯着王爷的一举一动,虽不明显,但确认无疑。”
“他如何放心的下本王呢?”宋瑾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最怕的本王和人结党营私,和哪位重臣走得太近。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派人来看着的,那些人的身份名字都记下了吗?”
“王爷放心,都已经记下了。”蒋衡颔首道,“再说王爷如此谨慎,那些人也看不出什么纰漏。”
“今日的宾客可有什么异状?”宋瑾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可有人对王妃有所议论?”
“皇上让丽妃娘娘来送了那么多赏赐,众人就是想要议论什么也只能在心里暗暗议论了。”蒋衡道,“仪式开始前倒是有几个夫人说起王妃之前与林府的事……”
“长舌妇人罢了,不必上心。”宋瑾面上一片平静之色,“今日大理寺少卿家的张夫人那桌,情况怎么样?”
蒋衡打量着宋瑾,只见他神色平静,真的就像是随嘴一问的样子,蒋衡却是个明白人,深知这王爷的心思,于是严肃了脸色道:“张夫人甚是爱讲故事,一个万金珍珠的故事说的同桌的夫人们都是会心一笑,只有林夫人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脸色难看了些。”
宋瑾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道:“林夫人最近添了小孙女,自然是劳累的。
蒋衡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只好假装咳嗽了一声演示过去了,道:“今日王爷劳累了,婚宴上的情报蒋衡自会替王爷整理好,不如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是得赶紧回去了。”宋瑾一脸吊儿郎当的神色,晃出了书房,“阿衡你也早些找个女子,就不至于一人独坐到天明了。”
蒋衡没有看到,宋瑾背对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说着阿衡,自己今晚不也是要一个人睡到天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