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三声铜锣响起,打更声在深夜中深深突兀。
洛容柳躺在床上,脑中还是在歌落宫见到的花汐模样,时光更转,流水殇殇,原以为此生再难与花汐相见,没想到幸运真得来了。
洛容柳想起上一世自己是云柳柳时,还是襁褓中的自己被抛弃在舞馆,被梦浮生的妈妈养着,直到在她六岁的时候,妈妈将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领到面前,说是被人卖来的罪臣之女,因着相貌被毁,只能收做丫头贴身伺候自己。
她看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左脸上一处似被烫的新伤,看起来像被欺负受伤的小动物。
刚开始送到自己身边,花汐是拒绝的,反抗绝食,可梦浮生是什么地方,纵使你有钢骨铁筋它也能生生给你砍断。
花汐在自己身边,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开口说话,再到后来两人知无不言,两个年纪相近又同样身世凄苦的女孩成了虽是主仆却情如姐妹的亲人。
直到自己遇到了苏淮,以为那个可以托付一生的男子,自己毫无保留地选择跟着苏淮离开,任凭花汐如何劝阻,说苏淮非良人,甚至以死相逼。
可自己奈何当时被苏淮的甜言蜜语哄骗,似猪油蒙了心,看着跪在地上劝阻地花汐,将一面铜镜掷与地上,痛声斥道:“你我情谊如同此镜,破镜难圆,如今我觅得良人,身边自有人伺候,我念你我情谊,为你赎身,天地之大,终有你之地,此生你我二人缘尽与此,再不复相见。”
铜镜已裂,花汐清冷的眼睛里是失望,是心痛,想要上前再说什么,却再没说。
而自己坐上了苏淮精心准备的马车绝尘而去,回头望去,是花汐背着粗布包裹越来越远的身影,她没有拿着自己给她准备的银两,也没有再回头。
纵使今日想起,洛容柳都想给自己几巴掌,为什么当时她要如此伤害花汐,伤害这个最关心自己的人。
可是如今花汐为何会在京都,就算她当时没拿自己给的钱,但花汐自己在梦浮生为仆十几年再加上偶尔的赏赐,终不该落魄到去歌落宫打杂役。
花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越想越担心的洛容柳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歌落宫,询问花汐,更想再次跟花汐待在一起,心烦意乱的洛容柳在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回了王府汇报的寻风,一五一十地将洛容柳乔装打扮去逛舞馆的事情说了一遍,宮玖羽听着,内心波涛翻涌,按照前世的命运,洛容柳此刻应该已经接到要出嫁的圣旨,待在府中绣嫁衣,跟教习嬷嬷学习规矩。
说来在宮玖羽的印象里,王妃除了那次在自己的身下,如一只猫儿有着性子,甚至挠破了自己的后背,待嫁给自己一只恪守礼仪,温柔典雅,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现在听到寻风说洛容柳乔装外出,再加上之前自己在云海寺与她的接触,总感觉这一世的王妃与前世性格有了变化。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回来,让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照着原来的轨迹发展。
宮玖羽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明日,蓝妃的菊花宴就要开始了,洛容柳作为丞相的嫡女势必会出现,只是上次云海寺蓝妃的计划被打乱,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整什么新花招。
想到快要见到洛容柳,宮玖羽不做主地笑了笑。
第二日,已日上三竿,洛容柳因为昨夜辗转思虑,直待房里的丫鬟春杏进来,才昏昏沉沉地被叫醒。
春杏一边麻利地布置着洛容柳浣洗的水盆,方巾,漱口盐水......
一边浅笑说道:“小姐,今个铃铛姐姐跟您一样,睡得很沉,奴婢叫了好久才把铃铛姐姐喊起来。”
洛容柳起身坐起,一挽青丝铺在纤细的后背上,拿起一块方巾轻轻擦拭洁面,问道:“铃铛去哪了?”
“这不今个起晚了,怕被责罚,着急忙慌地就去小厨房了。”春杏笑意浅浅说着,不知是不是有意,一直强调铃铛起晚。
洛容柳眯着眼睛看了看春杏,昨个父亲刚允诺自己去参加宴会,不多时洛容淑就能得了消息,去后花园拦着自己。
再想到之前原主洛容柳落水,记忆里原主当时在赏花时觉得身子有点冷,就遣了铃铛回去取披风,再然后自己站在湖边看着湖中的荷花,后来好像是有一双手在后面推了她,让她跌落在湖中。只不过后来铃铛及时赶到,原主被救了上来。
洛容柳感觉总有一双眼睛时时盯着自己,让洛容淑时刻知道自己的行踪。
除却铃铛是院里的大丫鬟紧紧贴身伺候自己,院内还有春杏、夏梅、柳枝三个丫鬟,柳枝是账房管家柳元坡的女儿,其母在厨房帮厨,做为家生子背叛自己的可能性虽说不大,也不能完全不怀疑。而春杏、夏梅都是后来父亲从外买来。更有可能被收买。
洛容柳想到洛容淑提出的要求,看来这个庶妹胃口不小,小小年纪就已经心思重重,而她身后的宋姨娘看似在父亲身边安安分分,不求名分,可是洛府的当家主母空置那么多年,到口的肉总是在树上悬着,怕就是只弱虎也要拼上一拼吧。
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皇上也有意让洛府与皇室结亲,而这个人选大概就是太子,也许这才是背后害自己之人所图。
洛府若没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只要宋姨娘成了主母,洛容淑也会摇身变成洛府嫡女,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可惜现在的洛容柳已经不是之前的洛容柳,而是一心要活着复仇的洛容柳。
洛容柳看着一旁收拾的春杏,未置一言,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鼓,自己得想个法子,总不能一直敌人在暗自己在明。
不多时,铃铛跟着送早膳的人进了屋,原本还一脸期待等着看戏的春杏,却发现小姐根本没有责罚铃铛的意思。手执汤匙,动作优雅地喝着清粥。再看铃铛一副全然没觉得自己有错的表情,春杏有些气闷地收拾洗漱的东西端了出去。
洛容柳看着春杏私下的小动作,冷笑一声,心道:“挑拨离间,就算不是叛徒,这样争风吃醋的丫鬟终究不是可用之人。”
想到忠心,洛容柳又想起待在歌洛宫的花汐。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