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章气恼道：“原是想着小翊身份，只要陛下知道自己亲子已有五岁，总不会再被蒙蔽，可现在看来，不是他被蒙蔽，是他要把这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他的美人。
也怪我！
心腹人手不足，被人追踪，如果不是林家姑娘，只怕如今也是黄土一捧。”
沈彦看着眼前年轻人，想到当年在京里还有势要上天揽月，欲图下海捉鳖的意气风发，可就这么几个月，少年恣意的轻狂已经全无。
“那位金管事并不知道小翊的真实身份，他当时只知道是京里贵人，只是没想到碰上刘家的三管事。
那三管事原是奉命来找织画，现在看来，他并不知道小翊的真实身份，只是因为与金管事的私怨反连累小翊。好在碰上林家人，倒是让小翊脱了身。
看来织画知道的秘密，肯定是奸妃的大秘密，至少会影响到她现在的地位”。沈彦慢慢把消息梳理清楚。
“你们确定孙氏就是织画？”
沈彦面容依旧谦和温润，眼中神采却有些像追踪的猎人：“刘家不派人，我还只是猜测。刘家这么重视，哪怕孙氏不是织画，也能确定，织画是知道奸妃的大秘密才出的意外。
刘家虽然说冯珍儿是他家从小收养的义女，可当年刘家大太太对着义女的态度……
可惜，孙氏失忆……”
萧廷章无可奈何地摇摇手：“刘家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
如今我把文墨、文砚留在清河县的庄子里，假扮我在那边生活。这边就用一个新身份，来永安府会昌县的开书肆的落第举子，总能看顾一下。
倒是你，虽然避了耳目，可真有人打听到你身边的‘表弟’，会不会在军务为难你？”
沈彦摇头道：“带在身边的人选已经定了。正好可以好好试探我旁边还有那些钉子。如果顺利，这孩子以后就是小翊的左膀右臂。
至于军务，我看刘家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换将！
我们这边三月初还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西北、东北可是从冬天一直干到现在，交趾国也不安分，如果继续旱下去，契丹人就会提前出来打草谷，虽然京城离得远，真把异族人放进了关，刘家吃饭的家伙也不稳当。
再说如今天下唯有天子，不知自己有亲子流落在宫外。刘家人原想那奸妃肚子里生出小儿，就可延续他家富贵，只是老天有眼，接连两个孩子都没保住。
只天子也是糊涂，由着她在后宫祸害有孕的妃子，还怀疑是皇后和我姐姐所为！”
萧廷章听到这话，不好劝他，只好干咳不止。
沈彦睨他一眼：“难道他现在是明君？能守成？”
萧廷章觉得头大，说实话吧，与一直以来的忠君爱国教育相悖，况且那糊涂蛋是他的皇伯父；否定沈彦的话，自己脸没那么大。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刘家如今可以肯定宫中无小儿，太后她们半软禁皇家寺院，待奸妃掌管后宫，他们只怕要李代桃僵从宫外弄孩子进去。”
沈彦并不着急：“这种闹剧就由得他们去折腾。我正好练兵安疆。”
此时，皇宫里上书房的气氛并不好。
书房里的人没有几个，可现在讨论的是皇帝的家务事，
坐在龙椅上的成帝，很不高兴，不耐烦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个臣子，冷哼道：“皇后入宫二十年未曾有孕，后宫妃嫔的胎儿也接连出事，如今她与元妃代朕尽孝，陪伴母后在皇家寺院，为皇家子嗣念经祈福不好吗？”
跪着的人赶紧答道：“娘娘贤德，必能祈福佑我大齐。”
皇帝接着反问：“如今后宫事宜由贵妃总领，还得让你们许可不成？”
范相知道皇帝不高兴，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冯贵妃一手遮天，立即启禀道：“贵妃娘娘接连落了两胎，听闻身子骨如今还没有调养好，还是不要过于操劳，专心调理身体，早日诞下龙裔才是大事。”
成帝听范相之言，脸色稍霁：“贵妃对滑胎心有愧疚，自责辜负了朕的期望，如今看其他嫔妃也难以保胎，推己及人，夜夜难寐。”
程相开口赞道：“有娘娘操心，过几年，后宫的小儿自然就多了起来。领这份差使虽然辛苦，相信娘娘一心为陛下担忧。”
范相听到程相所言，看皇上也一味偏袒，不好力争被皇上所恶，后面的拨款会被驳回，只好作罢，在政务上与程相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讨论得好不热闹。
上面坐着的成帝早就走神了。他脑子里想到的是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贵妃的情景。
他身来就是皇子，从小就是在美人如云，佳丽三千的宫里长大。
可惜，他的美人生母很早就过世了。
如果不是何太后与王皇后，他确实不能继承皇位。
他也像他们要求的那样，勤勉理政，并不流连自己也有各种美人的后宫。
那年夏天，他去皇庄避暑，一个应该午睡的中午，他心血来潮去了临近的几个权贵人家的庄子。
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子，她的头发夜色一样黑，她的脸像雪一样白，她的嘴唇像血一样红，她的双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眼珠儿跟两颗水汪汪的葡萄似得，也吃惊地望着自己，自己从她睁大的眼眸中，成帝也看到了自己，一个不再惊慌无措的自己。
能十二岁被和太后选中，荣登大宝，他不是不感恩；所以他也励精图治，让国家很快强大起来，可是为什么十几年来，每个夜晚，都有难以述说的心悸让他惊醒。
后宫里的人都让他有莫名的疏离感，就是几个骨肉他也亲近不起来，他总是觉得自己快要活不长了。
虽然太医总说他很健康。
直到看到眼前的女子，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威仪，一个皇帝应该有的威仪，他欢喜地确定，以前是因为没有找到她，从现在起，他不会再和以前一样。
从那天起，皇帝的后宫就多了一个独宠的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的出身很低，只是一个四品官家的养女，可是她进宫后却没有打听亲身父母，反倒是刘家一下跃为京中新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