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歌没有被87号的演说所怔住,或者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意87号的言论。在恶战一触即发的关头,靡歌只是面向彦许,嘴角轻轻挽起了,那笑容颇为明媚,丝毫没有被感染上应战前的紧迫,轻声问道:“你还有石头吗?”
彦许愣了愣,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小石头,那还是在禁闭室里和凛玩丢石子所剩下的道具,心里暗自赞叹起小魔女的心理素质。
靡歌将那颗石头握在掌心里,像头一次乱扔石子的孩童似的,试着挥舞了好几回,才将小石头沿着最满意的抛物线,飞向了冰棺所在的位置。那颗小石子被掷出的瞬间,便承载上了所有视线,众人凝视着它在空中划过,触动了自动攻击系统,无数道红线聚焦在了这颗石头上,直至将它粉碎成了粉末,散落在地面上。
靡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对87号说道:“系统设计得还不错,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神情里满是鄙夷,显然是在回敬他先前的出言不逊。
在87号看来,这支执行官小队原本与其他闯入梦境的人别无二致,只是另一个世界的畸形产物罢了。但因为眼前这位奇女子的存在,倒是引发了他进一步发掘梦境秘密的兴致。87号悠悠的说道:“你没有必要再挣扎下去的,我可以保证只解剖你那没什么用的同事,留你在凡间为我所用,只要你放弃抵抗。”
靡歌向来不屑于接受任何人抛来的橄榄枝,更何况,这根橄榄枝可不是一般的橄榄枝,它更像是来自魔鬼的邀请函。靡歌望着不可一世的87号,口吻讥讽的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吗?那么你不仅狂妄自大,还很愚蠢。”不等87号为这话的余韵而抓狂,她便举起那把做工别致的口风琴,吹起了她喜爱的那首唤做《红河谷》的欢快民谣,悠扬的音乐流淌进在场人的耳朵里,好像在娓娓道来某个引人的小故事,洗刷尽了士兵们身上的戾气。
87号这才惊觉道:“捂住耳朵!那把口风琴会迷惑心智!”可为时已晚,身旁的士兵纷纷收下了武器,神情愉悦的向身后散去,仿佛身后就是歌曲中炊烟袅袅的村庄。靡歌这才停止了忘情地演奏,等待87号松开堵住耳朵的手后,绽放出闯了祸还洋洋得意的孩童才会有的笑容,说道:“这把口风琴的确有奇效,用起来,还比刀枪棍棒少费力许多。”
彦许赶忙捡起来一把士兵遗弃在地的光线枪,抵住了87号的脑袋。87号仍是恨恨的说道:“不过你还是没有办法救走那名执行官。我的实验室里装有自动攻击系统,只要你们一踏入,就会跟那颗石头一样,粉身碎骨。”
彦许思考了一番局势,认为当下救出澄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对靡歌说道:“这个变态说的不无道理,咱们就算打赢了这场仗,也带不走澄澈的。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紧,不如我们先回…”
不等他说完下文,靡歌便打断了他的发言,她怎会不知晓救出澄澈的难度系数,她只是认为,梦境可是她的大本营,不像白昼那般受限。因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能圆满的完成任务。目前的情势对她来讲,就像光是垫着脚尖,摘不下最高处的果实一般,只需要一把梯子。而此刻,一个想法在脑海里蹦了出来,靡歌开始在脑海里计算这种想法成功的机率。
梦境执行局里每位执行官,在选拔成为执行官之际,就会被阴间的祭司带往被称作“梦境谭”的湖泊,只需空手伸进漆黑的湖水中搅动,再伸出手来,便会捧上一件物品,那便是属于自己梦境能力物。每位执行官的能力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人的能力物功力神通广大,也有人的看似平庸,譬如彦许特有的梦境储存袋。但是至今无人见识过靡歌的能力物,同僚们不是没有好奇过,但她从不在出勤时使用,大家也就无从得知。
而在靡歌脑海中绕着弯的想法,正是和她的梦境能力物相关的。记忆闪回到了她伸出双手搅动黑水湖泊的那一帧,当她捧出那块锈迹斑驳的怀表时,祭司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只因这怀表或许具有与“时间”挂钩的功力,而在过去的千百年内,他所知晓的能力物与“时间”相关的执行官,都成为了阴间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无论是对凡人还是鬼魂,还是奈何桥边顽强生长着的彼岸花,时间都是一条无岸之河,本着绝不仁慈的原则流淌着,对待这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而能够掌控时间的能力物,像是神恶意栽培出的地狱果实,能带给掌控者无尽无休的权力,也对他们永远的合上了天堂的大门。
靡歌虽然一直随身携带着这块怀表,但只是挂在脖颈上,从未使用过。从死神机构调往梦境执行局之前,祭司曾经叮嘱过她,这块怀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使用。但现在的情势,正是那样的时刻了。尽管她对怀表的功力所知甚少,但她还是将它小心的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靡歌接过彦许手中的光线枪,用枪屁股猛击了87号的脑袋,待87号瘫倒在地后,才说道:“在实验室门口打开传送门,然后站在这里等我。”
本想说完就转身开始行动,结果手臂被彦许用力的拽住了,彦许说道:“虽然不知道计划是什么,也有可能会粉身碎骨,但我还是和你一起进去吧。”话语中不无担心,没有半分往日里的插科打诨,有的只是满满的决心。
“不,在那里等我。”靡歌态度坚决的否定了这个提议,转身打开了怀表的表壳。彦许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她腿部伤口流淌出的鲜红血液,都被凝固住了,这个世界在此刻是绝对静谧的,只因她暂停了所有声响。
她立即走进了实验室,起先步伐很小,仿佛是在试探自动攻击系统。而后便疾步行走,怀表生成的无形屏障为她阻止了那一道道红线的发射。
冰棺里,沉睡不醒的澄澈不会知晓,向她走来的女孩,为了解救睡公主,竟暂停了世间所有进程。靡歌将手覆盖在棺面上,刺骨的寒冷便窜进了手心里。87号果真狂妄自大,并没有锁住冰棺,仿佛从未想过要让靡歌二人活着走进实验室。靡歌不禁想到,兴许只差一点,她也会如澄澈一般,躺进冰棺里,任由外面枪声大作,也不会睁开眼睛瞧热闹。
靡歌轻轻抱起澄澈,所幸那身躯并不沉重,她就那般走向实验室门口,彦许架起的传送门。传送门的另一边,就是她所熟悉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