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虬髯盗马贼
曹莽一声暴喝，根本不给那些还在风中凌乱的突厥大汉反应时间，手中长刀一挥，顿时就砍翻一人。
一刀砍下，脚下更不停留，瞬间来到追风马旁，便要翻身上马。
这时，那年长大汉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快砍死这贱奴！他要跑了，俺们都得死！”
众人立马警醒，他们负责护卫的主子康日厝死了，若现在再让凶手逃走，那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有此考虑，这些突厥大汉哪还能让曹莽上得马背，个个如发了疯般杀向曹莽。
曹莽顿时被近百人围在垓心，牙关一咬，挥刀就朝冲在最近的几名大汉砍去。
倒霉蛋曹莽曾在义成公主的安排下摸过几天刀剑，但只是学了点简单动作，谈不上什么刀法。
不过这具身体手长脚长、膂力惊人，越是简单的动作，越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
曹莽虽只使出劈、砍、斩简单几招，却在瞬那间，将冲在最前的两个大汉撂翻在地。
然而这些突厥蛮子都是久经生死的厮杀汉，见到曹莽短短时间，连杀三名同伴，不仅没有半分惧怕，反倒激发出了最强斗志，一个个目露凶光，悍不畏死地冲杀上前。
曹莽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左手握拳，右手持刀，也是再无保留，犹如下山猛虎一般杀入人海之中。
这些突厥蛮子虽然个个都生得高大威猛，但与曹莽相比，却还是差了一筹。
曹莽每一刀下去，必有鲜血飞溅，每一拳砸下，必有惨呼响起。
一拳一刀一路打将下去，片刻间便有七八个突厥蛮子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当然，在众人围攻下，曹莽身上也硬生生挨了不下二十几刀。
幸得他早做了防护，刀剑砍在身上，并未伤击要害。只是带来的巨大震力，让他五脏俱荡，口中喷血。
不过生死关头，他早顾不得这些，手上动作不仅没有丝毫迟滞，反倒愈战愈勇。
任是这些突厥蛮子见惯生死，此时看到曹莽豪勇如此，以一己之力独战百人而毫无怯意，也不由心中惊惧。
随着战斗的持续，曹莽对这具身体的运用也由最初的生疏变得慢慢熟悉，再将前世八年的散打经验逐渐融合进招式之中，战力更是有增无减。
虽有百人围攻，庞大的身躯仍能在人丛中来来回回，一时间竟无人能够阻挡片刻。
曹莽且战且走，慢慢靠近战马追风。
虽然此刻战意昂扬，但他也十分清醒，敌我力量太过悬殊，根本不可能杀透重围。
更何况，这里战斗一起，外围各处营帐中已有突厥士兵涌出，陆续向这边围拢。
不需片刻，他就将陷入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包围。
到时即便自己天神附体，真能将这近百突厥蛮子全部杀了，也不可能冲破外面铁桶一般的包围圈。
为今之计，唯有趁外围突厥兵还没全部赶来，包围圈没有彻底形成之际，骑上骏马追风，全力爆发下，或有冲出突厥牙帐的可能。
不然，这些杀不绝的突厥蛮子就是拿人头来堆，早晚也会将他给堆死在这里。
有此考虑，曹莽且战且走，渐渐靠拢了不远处纹丝不动的追风。
那年长的突厥蛮子本是康日厝的副手，一直在旁指挥，并未亲身参战。
此刻见到曹莽快要靠近战马，哪还不明白曹莽这是要骑马逃跑。
年长汉子哪能让曹莽走脱，弯刀一挥，对外间围过来的援兵狂吼道：“快快快！给俺杀了这死狗奴！”
其实各处涌来的士兵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因为极度自信的康日厝认为捏死曹莽就像捏死一只臭虫，哪里需要多做兵力布置。
此刻这些赶来瞧热闹的突厥士兵听到年长大汉的命令，虽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毫无迟疑，扯出弯刀，加快脚步向战团围拢。
曹莽眼角余光瞟到四处涌来的人流，心中大急。
追风就在七八丈外，可任他如何左冲右突，仍然杀不退这些虽有惧意却不敢再退的突厥蛮子。
战至此时，时间也快有小半个时辰，夕阳快要入土，只留一丝残辉在天地间。
曹莽杀不到追风面前，而周遭那些陆续赶来的突厥援兵已经彻底将战团层层围住。
手中早已卷刃的长刀再砍掉一名突厥蛮子的脑袋，鲜血贱得他满身满脸。
与此同时，后背被一柄巨斧击中，虽然侥幸砍在铜镜上，但巨大的震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就扑倒在地。
曹莽狂喷了两口鲜血，长刀拄地，勉强稳住身形。
饶是他力量惊人，战意昂扬，到得此时，在连杀了近二十名突厥蛮子后，也已有些力竭。
曹莽喘着粗气，大手抹了抹遮住眼睛的血水，怒目环视着将他牢牢围困的突厥蛮子。
此刻，最里层的十几个突厥蛮子也是浑身浴血，看着垓心处拄刀站立的曹莽，直觉他是从地狱里杀出来的修罗，竟再无一人敢挺刀上前与曹莽拼命。
年长汉子见曹莽终于被团团围困，心中大定，拨开人群，来到垓心，眼神怨毒地看着已是困兽的曹莽。
“死狗奴，倒也是条汉子！若你安心做一个贱奴，说不得会有用武之地。可你羞辱特勒，杀了始波罗，便只能去死！”
曹莽闻言，哈哈哈大笑，露出两排血齿，凛然道：“俺汉家男儿，宁可站着死，不会跪着生！要杀俺？来啊！”
说着，手中长刀一抖，腾腾杀气再次弥漫全身，唬得那年长汉子和周遭突厥蛮子齐齐后退。
但曹莽已有些挪不动脚步，只咧嘴而笑，环顾众人，看看哪个不开眼敢第一个冲上来，必将接受他的雷霆一刀。
这样死了，倒也值了！
年长汉子见曹莽临死之际，还有如此胆气，心头没来由地有些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却是没想过让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弯刀一甩，对周围突厥蛮子喝道：“还等啥么？乱刀剁碎了他!”
一声令下，众人哪还犹豫，举起手中弯刀便朝曹莽胡乱砍去。
曹莽知道自己已不可能活着走出突厥牙帐，心头放下一切，反倒敞亮无比。
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挺刀再次杀入人丛。
恰在曹莽独战群狼的时候，远处隐隐响起隆隆蹄声。
眨眼间，黑压压的一群骑兵自牙帐中心的方向席卷而来。
原本打得正酣的战团受此惊扰，先是外围的突厥蛮子停下手中动作，张目向北望去。
视线所及，成百上千的突厥精骑扬鞭打马疾驰而来，震得草原大地都微微颤动。
“怎么回事？大汗的狼骑军怎么出来了？”
“领头的那人是谁？穿着好像不是俺们狼骑军的服饰。”
“他们好像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难道也是为了这死狗奴？”
“他们冲这么快，怎么不控制速度？难道想撞死俺们？”
“最前面那人骑的马，好眼熟啊。”
“是啊，好像，好像是大汗都舍不得骑的汗血马耶。”
“但那人，不像是大汗啊。”
“那些人好像在喊什么？你听清了吗？”
“风太大，听不清楚哩！”
“……”
在外围突厥蛮子的议论声中，里面的战斗激烈不减。
但那震耳欲聋的骑兵冲阵声音，却是毫无保留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快快快，前面的快拦住那厮——”
“狗贼胆敢盗取御马，快快给俺拦住贼人——”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时，风中传来的喊声渐渐清晰，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骑兵已经冲到近前。
终于，场中有人听清了远远的呼喊，忍不住惊叫道：“有贼人盗取大汗的汗血马！”
这一声喊犹如平地惊雷，顿时炸得团团围住曹莽的战圈一阵骚乱。
哪怕还在垓心指挥众人围杀曹莽的年长大汉，也不由神情一滞。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敢到俺突厥牙帐盗马？”
与他同样惊疑的，还有那些正在卖力围杀的突厥蛮子。
年长汉子看着近千骑兵最前方的一人一骑距离自己这边所在不过十余丈，再回头看看垂死挣扎的曹莽，一咬牙，突然对外围突厥兵将命令道：“拦住他！拼死也要拦住他！”
在他看来，曹莽虽勇，却已是强弩之末，绝对逃不出突厥牙帐。
即便曹莽真的逃出去了，那也不过是贱奴一个贱命一条，并无甚打紧。
但要是在自己辖区放跑了盗取御马的窃贼，让大汗失去了这匹万中无一的汗血宝马，那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正因为此，他豁出老命也要拦住窃贼！
年长大汉一声令下，原本重重围困住曹莽的无数突厥士兵掉转方向，迎向冲在突厥精骑前方七八丈的一人一骑。
这一突生的变故，顿时让曹莽感觉压力一松。
虽然没看清外间情形，但也听到这些突厥蛮子在说些什么，再看他们的反应，约略猜到了个大概。
就在二十几名正围杀他的突厥蛮子略微分神的刹那，曹莽也嗅到了一线生机，陡然再次发力，将骨头缝里残存的一丝力气也压榨出来，一连劈出七八刀，至少砍翻了四五人。
顿时，比之前单薄许多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生死一线，曹莽哪会有丝毫的犹豫，大步展动，一个纵跃便从包围圈跳出，几步奔到追风跟前，手扯马鞍，翻身而上。
这时，远处的骑兵也已快要撞上这边的突厥蛮兵。
而那个冲在最前方的窃马大汉，早已纵马扎入了阻截队伍。
一路驰骋，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连连，竟然没有半点阻拦。
匆匆上马的曹莽余光瞥过，就见那匹全身赤红、雄姿勃勃的高头大马上，这大汉手中两杆长矛如游龙惊凤上下翻飞。
而他，身躯挺拔如山，肩膀厚实如铁，不顶盔不掼甲，宽大的布衫子在迎面而来的晚风中鼓荡。
一眼之下，最让曹莽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张特别方正的国字脸，双目如炬，赤髯如虬。
火红的胡须虽然遮挡了大半面容，依旧难掩脸上星星点点的黑痣。
就在曹莽余光扫过那人的时候，那人两只黑多白少的大眼也向曹莽扫来。
“好一条大汉！”
即便曹莽深陷重围，还是忍不住咯血大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