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灶房的孟阳主事,一手端着紫砂水壶,一手拿着烟杆,嘴里嘘着口哨,很是惬意的在逗弄笼中小鸟。斜眼撇见冷尘霜一身狼狈拖着柴火,好话没有便罢了,还张口讥讽道:“身为修仙弟子,连砍个柴都弄的如此狼狈,真不知当初是如何选入阁中的。”说着脸色一冷,“还不快将柴火送进灶房,大家等你的柴火都等半天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冷尘霜自始自终都不曾讲一个字,老老实实将柴火拉进灶房,手头刚轻松,孟阳主事便又喊叫起来,“方才洗菜将缸里水都用尽了,还不快去将水缸挑满,不然就别想吃饭。”
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拎起水桶到井边打水,距离虽然不远,但是灶房用的水缸很大,大到至少能装下五个人,冷尘霜从灶房寻来块抹布裹在手上,一桶一桶的挑,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刚想休息一下,孟阳主事就假意干咳提醒她,别想偷懒,他可一直盯着呢!
冷尘霜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就算她没给他过好处,又没谄媚说好话,那也算不得深仇大恨,这人得小心眼到什么程度,才能如他这般。
水缸挑至三分之一,早饭也好了,肉包子的香味直往她鼻里钻,馋的她忍不住咽口水,但包子再好吃,也没她的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用平板车将早饭拉到饭堂。
肚子闻过了香气,忍不住的“咕噜噜”起来,她只能将腰带紧了又紧,一直忙到巳时,才将活计忙完,孟阳主事到底还有几分人性,允许她休息会儿,自己个却也不知跑哪去了。冷尘霜自然也懒得管他去哪儿,一屁股坐在灶房前台阶上,累的浑身一阵瘫软,捂着干瘪肚皮,脸色很是苍白,就连耳朵都幻听了。
“小霜,小霜……”
眼皮沉重的向边上瞟了眼,才知自己并非幻听,“苏木?你怎么来了?”
苏木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来,“吃吧。”
冷尘霜将油纸包打开,“这不是早上的肉包子嘛,你没吃?”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阁中每个人的饭量都是定好的,除非给孟阳主事给了好处的人,才会有所不同。
苏木漂亮的杏仁眼一翻,“我又不爱吃肉,就便宜你了,不过已经凉透了,你且将就吃吧。”
冷尘霜屁股毫无预兆的挪到苏木脚边,一把抱住他小腿,那叫一个感激涕零,“苏木,你真是个大好人。”
苏木尴尬的弯腰使劲推冷尘霜脑袋,“松手,你快松手。”
苏木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拔腿跑的比兔子还快。
冷尘霜“嘿嘿”的坏笑,大口大口咬着肉包子,哪怕凉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仍旧香的要命。
而在一个不被冷尘霜所注意到的地方,一双冒着凛冽寒光的眼睛,正狠狠盯着她。
休息还不到一炷香功夫,孟阳主事又蹿了出来,阴阳怪气道:“休息够了还不赶紧去砍午饭所需的柴火。”
冷尘霜不想与小人搭腔,转身便又去了后山。
白天砍柴花不了太多功夫,没多久便砍了两大捆,但冷尘霜不想太早回去看孟阳主事脸色,寻了个安稳地方补觉,昨夜她前半夜在修炼,后半夜才刚偷偷躺床上没多久,水绿就把她给叫起来干活,眼皮子早已沉重不堪。
一阵清风拂过,扬起冷尘霜长发飘过脸颊,她伸手挠了挠,猛的坐起来,只见远方是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天空都被染成了深红色,但她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原本只想小小的休息一下,结果这一休息,竟睡死了过去,别说午饭了,就是晚饭也该吃过了,可……为什么没人来找她呢?
冷尘霜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拖着两捆柴往回走,入了阁,一路上弟子瞧她目光都是幸灾乐祸,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苏木就在她回阁不久,半气半急的找来,说:“你跑哪里去了,灶房主事在阁主那儿告你好大一状,说你不听管教,懒惰无能,挑水砍柴样样做不好,中午灶房烧饭连柴火都没有,他还以为你在山上出了事,专门派水绿去后山寻你,结果水绿看见你竟在山上睡觉,把你叫醒了你还对水绿发火,水绿就是个普通烧饭丫头,不敢惹你,回到灶房委屈的哭了半晌,我看你这次怎么办。”
冷尘霜把手上用树藤捆好的柴火一丢,骂了声:“孟阳主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半夜把我叫起来去砍柴,早饭也不给我吃,现在还恶人告状,虽然我的确在后山睡着了,可水绿根本就没叫我好嘛,我即不知她来了,又怎会对她发火?”
苏木不以为然“哼”了声:“就算他们故意诬赖你,那又如何?你偷懒是事实,现在被人抓了小辫子,只怪你自己做事不认真,否则他们又如何算计的了你?现在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阁主交代吧!”
冷尘霜凝眉一蹙,“你先帮我把柴火带去灶房,我现在去找阁主。”
“你还管什么柴火,先撂这里,我陪你去见阁主,也好帮衬你说两句好话。”
“不用了,我可不想连累你。”
“行了,在我这就别装了,听到我说帮你,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愿意跟就跟着吧,若是被连累了,可别怨我没跟你打招呼。”
“废话真多,走吧。”
阁主大部分时间都在理事厅,他很少出门,大抵所有坐办公室的人都如此,感觉他们每天好像只是坐着,却又不止是坐着,桌上堆的满满是各个坊市公文,或是上级下达的指令,虽然一个人坐着,眉头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冷尘霜对阁主是有敬畏心的,他待她即便有时很冷漠,但有时又非常关心。
冷尘霜走到理事厅门口,呆呆站着也不说话,苏木以为她是在害怕,说了句:“没事,有我呢。”
冷尘霜也没搭理他,嘴巴刚张开,就听阁主声音传出,“进来吧。”
推开门,冷尘霜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弟子见过阁主,弟子……又让阁主失望了。”
苏木揖了揖手,“阁主,小霜半夜披星戴月上山砍柴,又空着肚子担水,孟阳主事也不给她休息机会,她才会在山上累倒,弟子认为,情有可原。”
“冷尘霜,你是否也认为自己情有可原呢?”阁主问道。
冷尘霜振振有词回道:“错了便是错了,弟子不敢推卸责任。”
苏木心底一阵发笑,脸上表情格外意味深长。
阁主原本阴沉的脸,总算好转一些,“好,看在你如此有担当的份上,这次我便不予追究,但是记得回去给水绿道歉,下去吧。”
“是。”
二人刚踏出理事厅门槛,苏木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待距理事厅远些了,苏木才道:“小霜,你这以退为进玩的不错嘛。”
“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什么以退为进,我听不懂。”
“照你这么说,你当真要给灶房的水绿道歉?”
“我应了阁主,自不会食言,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转过身没走两步,“对了,这个给你。”
又是个油纸包,冷尘霜再次感激涕零的接下,苏木嘴角一颤,方才替她在阁主面前说好话,也不见她如此激动,这就给两馒头,她便激动成这样,当真……是个饭桶。
天色渐渐昏暗,阁中弟子大都回了房,冷尘霜抱着两馒头,边走边啃,盘算着要如何将今日之亏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