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晕倒夫人身边的一大堆人听到尖叫,扭头只看见赵惜月重重地摔倒在地。
人们被着突然而来的冒失丫鬟吓着了,一时间场景陷入沉默。
赵兮嫣正跪坐在地上怀里扶着晕过去的赵夫人——夫人晕倒时她刚好站在身边。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丫鬟风风火火闯进来,又以狗吃屎的姿势摔了个正着。
她脸色难看正想呵斥却感觉到怀里晕着的人有些动静,赵夫人因为这几日的风波十分虚弱苍白,此刻这张没有血色的脸上正透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睛紧闭,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身体剧烈的颤抖。
赵兮嫣看她状态不对,紧张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摆,只能无措地向周围人寻找帮助。
忽然之间,刚刚还抽搐着的夫人停止了抖动,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赵兮嫣十分惊喜地道,“伯母醒了!”赵惜月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双眼睛——带着血丝透露出恨意的眼神——不属于她母亲。
是那个恶鬼,附在了她娘身上。
倚靠在赵兮嫣腿上的“赵夫人”神色转了转眼珠,紧盯在赵兮嫣白皙的脖颈上,仿佛像是恶狼盯着食物,双手也缓慢抬起想要抓住赵兮嫣的脸。赵惜月看见,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冲上前将“赵夫人”拽住。
下一秒有鲜明的疼痛从手上传来,赵惜月拽住了“夫人”的手腕,却被另一只手上锋利的指甲挠个正着,鲜红的血珠从伤口上一滴滴滑落。赵惜月想着这么厉害的一双手落在赵兮嫣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怕不是要毁了她的容,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此刻力大无穷的“赵夫人”缠斗在地上。
赵兮嫣和旁边围观的一圈人被突然而来的惊变吓傻了眼,只知道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屋外却突然响起了惊雷,一道道刺目的闪电白光伴随着暴雨而至,映衬着大堂间头发因打斗而披散着的“夫人”通红的双眼更为可怖,活像一个厉鬼。
“天呐……”胆小的女子们惊悚地捂住了嘴,惊叫了起来。
被赵惜月摁在地上的厉鬼似乎很不满目前的状况,张大了嘴,厉声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刺耳,令人不适,甚至盖过屋外轰隆的雷声,也惊动了屋外张望不知屋内状况的人。
赵惜月只感受到刚刚还被她拽着的人力气暴涨,下一秒自己便已经被狠狠地掀翻,摔得老远。砸倒了精心布置的案台,香炉和还带着余温的炉灰劈头盖俩地向她砸来。
疼,这是她唯一的感觉。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只看见没了制约的恶鬼张着厉爪扑向手足无措的夫人小姐们,和大堂门前匆匆赶来的外院男子和小斯丫鬟,一时间大堂内躲得多,叫得叫,热闹无比。
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赵惜月在蜂拥而上的人群里挣扎地爬起身,想要阻止拿着利器的小厮伤害她娘的肉体。
有温润的手环过她的腰,将她从一地香炉碎片里捞起来,护在怀里避免周围的人群挤到她。她正想挣脱,有冷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好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是顾修竹,她茫然地回头,只看见顾修竹白皙的侧脸。她任由顾修竹将她放到安全的地方,才发现他今日没穿着道士服,而是月牙白的袍子。顾修竹从剑鞘里拔出长剑,冷静地嘱咐她呆在原地,在得到她愣愣的点头回应后冲向拥挤的人群。
赵惜月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从他的突然出现中反应过来,只是心中突然有了底。
被恶鬼附身的赵夫人战斗力着实强悍,不仅抓花了好几个姑娘的脸还打趴了数十个冲上去的侍卫。
正当小厮,宾客们站在圈外害怕犹豫不敢上前时,顾修竹拿着长剑像天神一样忽然出现。
“让开。”顾修竹冷冰冰地对着前面挡着他路的人们开口。
站在一旁只能干着急跳着脚的中年发福赵县令看到顾修竹眼泪都激动地掉了下来,“顾先生!救救我夫人啊!”
顾修竹没有作声,只提着剑越过纷纷让步的人群。
一道凌厉的剑气砸在了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咬断吓晕过去的丫鬟脖颈的赵夫人身上,她吃痛尖叫起来,将目标转向冲上来的顾修竹。
顾修竹身姿轻敏,剑气如虹,但那恶鬼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料,一时间和那恶鬼纠缠在一起,难分胜负。
赵惜月看得着急,却也不知道如何帮忙,混乱之中摸到了袖口间一个冰凉凉的物件。那个娃娃,她想着生前看着的各式鬼话杂门小说上都写着想彻底消灭鬼怪要先摧毁她们寄宿的容器,连忙大喊着顾修竹的名字,将手里的布偶举高示意给他看。
顾修竹听见听见她叫他,从打斗中分心,越过人群看她。在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毫不犹豫地用手里的长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心。
他将沾满鲜血的长剑隔着人群远远地抛给她,“毁了它!”
赵惜月手忙脚乱地接住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布娃娃胸口捅了个对穿。
“赵夫人”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像是极其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地扭动着。旁人只看到赵夫人在一顿发疯后像是失去灵魂般直直地倒下去,从顾修竹和赵惜月的视角,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鬼在读凝聚起来,只是这次头上的盖头已经散开,嘴角也不是带着笑,而是恶狠狠地盯着赵惜月的方向,嘴里尖叫着俯冲了过来。
“快躲开!”顾修竹出声提醒,赵惜月却躲闪不及。
巨力锤在她身上,五脏六腑都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只感觉自己像是块砖头,硬生生地被抛出大堂,砸在院子里。
院子里是磅礴的大雨,她仰面望着豆大的雨滴直直落下和天空中刺破天空的雷电,和自己在大雨中逐渐溶化透明的手。
她要魂飞魄散了吗?以这么狼狈的方式。
她苦笑了起来,闭上了眼。
赵惜月只知道自己苦笑了半晌,可是还没有按预想的那样失去意识。她犹豫许久才睁开眼,只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她头顶看她。
是顾修竹,一袭月牙白的长衣已经被雨水打湿,有雨滴沿着他俊气的脸庞下滑,却并不狼狈,此刻他神色怪异地低头望着赵惜月,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赵惜月仰面躺着,和他对视。空气陷入沉默很久,赵惜月尽所有脑力组织了下语言:
“我怎么……还没魂飞魄散?“
“骗你的。“顾修竹神色不动,一脸泰然。
赵家的混乱总算是得以消停了,赵县令匆匆忙忙一边安慰着刚刚醒来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赵夫人,一边指挥着下人将狼藉的大堂重新布置,还要向受惊受伤的各个来宾赔礼道歉。急得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又掉了几根。等他终于安排完了大部分事情,才有空抽时间去感谢那位帮了赵家大忙的恩人。
等他来到顾修竹临时休息的客房,不巧看见那位神通广大的顾先生正和空气比划着什么,像是在和空气拉扯,嘴里还念叨着”玩笑而已……”。看到他来才尴尬地干咳一声,停止了动作。
“顾先生。“赵县令虽然心里奇怪,但想着高人总是不会让人轻易看透的,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辑。”感谢您今日出手相救。“
“顾某应当做的。“顾修竹抬了抬手,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气又道,”只是今日这恶鬼虽然已经魂飞魄散,可害了赵……赵小姐的人还没捉住。“
赵县令听了这话眉头紧锁了起来,“可我一点线索没有,该如何找到那人。“
“驱使恶鬼的人定要付出代价的,你大可让人去检查赵府的所有人,手臂内侧有刺着咒术的便是凶手。“
“还有,依我刚刚所观测凶手应当是赵夫人身边的人。”
赵县令听他这么说更为着急,担心着夫人安危匆匆道谢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主屋。
留下顾修竹和他身边透明飘着的赵惜月。
“唉……”赵惜月看着她爹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最后的见面惆怅地叹了口气。
顾修竹看她这副托着腮哀愁的模样觉得好笑,从水壶里倒了半杯水,颇有兴趣地开口,“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赵惜月冷漠地给他一个白眼,“我知道是谁。”
“那个布娃娃下面绣着的字,用的是皇宫里绣娘的绣法,普通人根本无法知晓。而秋雅,是当初皇上赐给赵家的几位绣娘中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着我娘来到庐州的。”
“那她为何要害你?”顾修竹抿了口茶,十分好奇。
“我哪知道……”赵惜月百般无聊地趴在桌上,望着茶壶里升起的袅袅白烟。
“也许是不甘心吧……她是前朝落败贵族里的遗孤,进了皇宫当绣女,面色颇为姣好倘若一朝顺风顺水还可能得皇上青睐,一朝跃居人上……”
“我小时候不懂事,看到什么好的就想要。喜欢上了皇上赐的衣裳,便吵着天天要换新的,也不知当时我爹如何得皇上宠信,皇上在宴席上听见皇后娘娘开玩笑地提起这事后,第二日就送了许多绣娘过来……“
作孽啊,她这样想着,在慢慢缭绕散开的白色烟雾中陷入对往日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