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牵着驯鹿站在女人身后。
“托娅,一会狼放出来以后,你们也跟着队伍一起撤离。”女人的钥匙已经插进了这由两指粗的钢铁焊成的巨型铁笼的锁孔。名为巴图的灰狼全身紧绷着后退,防范着这个女人可能做出的任何不利举动。反观下,反倒是方玉对这匹即将放出来的巨兽毫不在意。
这个横竖三米的大笼子,本来就是可能情况下为了那些石头人准备的,一头灰狼再过凶猛,也不可能挣脱它的束缚。但是对于石头来讲,现在看来,这个玩具还是太过狭小了。她们把所有的马匹都停在了森林外的一个村落据点,毕竟对于隐匿丛林的队伍来讲,动物的不可控力着实是个麻烦。但同样现在,她们运输物品和伤员,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因此方玉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尽可能地为队伍争取了诸多时间。
“那些石头人,很可怕吗。”托娅犹豫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提出了这个疑问。
“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什么。不知道他们和你讲没讲,那些石头本来只有去矿场填平矿山岩洞这一个行为。但是后来在矿主带领的武装力量的反抗下,他们开始变得对人类有攻击性,一旦发现人类,将会无差别地展开愤怒的攻击。没有足够火绳枪的情况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你明白吗?”钥匙在女人手中转动,铁门吱呀一声地打开。
“嗯。”托娅低声应允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石头巨人,为什么它们要去矿场,为什么要攻击人类,也听不懂什么是火绳枪。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认识的石头,会在她面前玩耍嬉戏,会陪伴她度过日日夜夜,不会攻击人也不会伤害其他生物,它们现在就安静沉睡在自己的包中,可是如今却像是被一股不可逆的力量推挤着往前走......不知不觉,她和石头们,就已经站在这场利益争斗的风暴中心了。
在南方的最高山上,我的身体在被腐蚀,我的血液在被汲取......伟大阿布卡赫赫,你还在指引我吗?
那灰色的狼蹄缓缓地落在了久违的笼外世界。它眼里的幽火死死地盯住方玉依然平静的脸,那庞大灵活的身体,像一条蛇一样扭出了这个丑陋钢铁怪物。
突然!巴图的身体像一把满弦的弓箭一样笔直地射了出去,它眼里早已沾染血色的绿色幽火,势要把眼前这个女人吞噬殆尽!
“巴图!”托娅心想完了!被关押太久,巴图的野性发作了,现在不把这个它讨厌的气息来源撕成碎片,它是不会善摆甘休了!
喊声是不管用了......托娅箭步上前!试图做点什么阻止眼前的局面。
说时迟那时快!方玉一个灵活的向后下腰,躲过了灰狼的第一次扑袭!托娅真的远远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战斗力,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巴图的身体在方玉上方飞跃的一刹那,方玉已经做好了下一步攻击的准备,她双手撑地,腰身回弹!弓腿屈膝、一个向上用力直蹬,正中了巴图的下腹部!别说人类受不了腹部的直接攻击,动物也一样!那灰狼显然是没有吃过这个亏,但它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偏离预定落点后翻滚了一个圈,但它依然能够利用身体的协调性迅速站定。巴图摇摇脑袋,毛发树立,全身肌肉再次紧绷!这可让托娅和驯鹿近不了身,她们只能退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结果的来临。
一声低吼!那灰狼高高跃起,正好碰到营帐顶部的极限!它张开獠牙,蓄势待发!方玉侧身躲闪过去,她闪到笼子的一旁,双手扶抓住铁栏的一侧,一蹬腿,腰身用力,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甩了上去!她半跪着,稳稳地落在笼子的顶部。
“你能控制住你家的小狗狗吗?”她这突如其来的喊话把一旁惊呆的托娅拉回现实。
“暂时不行!它憋太久了,需要发泄一下!”托娅向着笼顶上方的女人喊话着,明明这么近,但不喊,就会被那只恶狼的疯狂的吼叫声给盖过去!它愤怒地窜动着,用身体撞着这个特制的巨大营帐,还好是认得自己伙伴的,没有对托娅和巴特做出什么危险举动。在其他人眼里,看到这一幕估计早就怕死了,但在托娅眼里,其实就是个小孩子不高兴了在撒娇,虽然,可能要某个人流点血......
“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了,我们没什么时间了!”方玉说完就跳了下去!托娅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居然已经不偏不稳地落在了这头乱窜的灰狼背上!
“喂,你要干什么!”托娅真的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了,不管是巴图的不可控制,还是这个女人的不可控制!
“对于宠物来讲,说好听的不听,就要打一顿了。”那女人死死抓住跑动灰狼的后颈毛,巴图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它更加剧烈的跑动起来!整个营帐装得吱呀作响!
“咕噜咕噜!”巴图吼叫着,突然,它笔直地穿过幕帘冲了出去!
“喂!”托娅的声音都还没有跟上二人突然消失的身影,她迅速小跑跟了出去。
“中校!中校!中校!”对对对,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托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出去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
方玉骑着巴图东躲西窜,但依然没能被巴图的反抗给甩下来!
别说其他人,托娅真的也要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这么多年,她自己都没做过这么危险的事!
“托娅,它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命令吧!”方玉随着巴图飞驰窜动着,可一句话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托娅身上。
“坐下、过来、停止等等!这些它都听得懂!”托娅回喊着。
两个唯一的女性,现在却成了风云涌动的核心!
“好,足够了!”女人的头颅俯到了巴图的耳边。“停下!”一声大吼,紧接着一下重击击中巴图的腰部!这恶狼哪甘心受得了这种伤害!它突地下脚步,开始原地跳跃打转!不知道的看到这幅场景,还会以为是某种骑术表演。可方玉岂会那么容易被甩下去?她死死地握住那批巨狼后脑的毛,一用力将它的后脑扯向了后方!怪力!真是怪力!
“停下!”又是一记重击!这击可不是后腰,而是鼻子!要知道,蛇打七寸,犬怕鼻!这下子可是直接把巴图打得生疼,也直接把它所有的戾气给激发了出来!它狂吼着!甚至不惜用身体去直接冲撞大树!可就是这样,依然不能撼动那背上女人的一分一毫!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到刚才为止,这个女人在托娅心中的形象,不,在现场所有人心中,都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可怕高度。
方玉不再说话,她举起拳头,连续重击着巴图的鼻头!仔细看看,会发现这动物的势头好像真的有一丝丝减弱下去!
“停不停下?”到最后灰狼的气势全部软弱下来的时候,方玉的这句话好像拉开了它所有气力的闸门,让它最终乖乖地妥协伏地,等着那个驯服自己的女人下来。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正好赶上了时间限制的五分钟......着实让人感叹,要不是也许早早看穿这一切的老李督促其他人回去准备撤离的物品,或许方玉还要坐在狼背上等着其他人匆忙完工。
托娅此时已经吓得不敢过去了,她当然不是怕巴图,而是方玉。那个女人方才一顿操作,着实又勾起顺便加深了自己被暴打的阴影......
“托娅。”
“诶!”托娅立刻回答着。看来,方玉这场驯服战,驯服的不仅仅是一只灰狼。
“小狼还给你,准备出发了。”方玉抹去自己额头上的大汗,从那天然的毛绒肉垫上站了起来。
老李看着眼前的一切,总算是按时完成了。清点人数,算上托娅在内,一共十三人。
“那么现在......”
“老李!”林泽率先失声地喊了出来,人们这才注意到,注意到顺着河流下游的方向,有一团黑影在骚动中,已经悄然地站在营地的外围。
而最可怕的......林泽不是巨大榕树间的黑暗里看到的,他是在榕树顶端的上空——那八米高空上,一张横裂的大嘴嵌在巨大的石头脑袋里。
“跑!”方玉的大声呼喊从远方传递回长长的回音,这才把众人从近乎绝望的恐惧中拉了回来。
老李呆呆地望着背后,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如此近的站在这个怪物的正前方直视它深不见底的大嘴,那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将他整个人死死地钉在地上。
我离它有多近?恐惧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向榕树林那黑压压的一片,再看向那密林上方那颗近两米宽的头颅......或许,那黑暗里,早已经全部是它的身体了吧。跑不了了,他只要一步,或许它的脚已经在黑暗里抬起,抬起、落下,我就是一摊肉泥。我是一滩肉泥,一摊肉泥一摊肉泥一摊肉泥一摊肉泥一摊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