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一的早会,在讨论了公司的经营情况之后,岑云白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目光停留在孙溪楠脸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观达资本已经同意注资,本周就会启动尽调事宜,Jessica,你们财务部门辛苦一下,全力配合。接待和基础性的工作,行政部暂时由你调配。”
孙溪楠爽快应承下来,向岑云白打着包票:“岑总请放心,我们的账目清楚明白,我会对接好的。”
“Good。”
岑云白又看向孤孤单单坐在一旁的季小虹,问道:“刘静静呢?”
季小虹苦笑摇头:“她请了病假。”
一旁的宛霞阴阳怪气插嘴:“市场三部真是上下一心,团结一致,连生病也是,上级病假休完了下级休。”
岑云白装作没听见,思考了片刻说:“那你一个总监没有助理很多事情不方便,这周你不要去三生缘了,就在帝锦办公。”
季小虹想拒绝,又觉得在公司员工面前不好说些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道锐利目光射了过来,她想看时,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Candy,这周我的事情很少,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帮小虹整顿市场部吧。”
难道是暗示我接手市场部?郭芷晴在心底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甜甜笑着答应了。
岑云白又补充:“有什么不确定的就给刘静静打电话,她虽然病了,应该还可以接电话。”
敢情是让自己接替那个小跟班,去伺候季小虹?郭芷晴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费了好大劲才咽了下去。
“好了,散会!Shelly,你到我办公室一下。”
季小虹觉得右眼跳得厉害。她心神不宁,给刘静静打了电话。
“静静,你怎么样了?”
刘静静虚弱地蹲坐在床上,靠着雪白的墙,双眼涣散没有一点神采,几天没有胃口吃饭,脸明显小了一圈,她小声安慰季小虹:“没事季姐,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别想太多。”
“嗯,我知道。季姐你先忙吧,我想睡一会。”
刘静静将电话放下,她的视线停在大衣柜前面挂着的黑色真丝连衣裙上,热泪在眼圈里慢慢聚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左手缓缓抬起,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那里似乎还有残留的温暖,可是脑海里的记忆却让她痛苦万分。
邱宇低垂着头,过了几秒,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世纪,他抬起头,是刘静静从没见过的认真神情。
“静静,如果今天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我一个人惯了,从没想过找女朋友的事情。之前请你帮我应付我爸妈,是因为被他们催得太急,我想出来的馊主意。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因为我还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刘静静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笑着锤了邱宇肩膀一下:“当然是开玩笑啦,看你吓的。”
对面的人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笑着告别。刘静静也微微笑着,转身逃上楼梯,等到那个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捂住了脸,任由眼泪决堤而下。
如果邱宇就此消失在那个黑夜里该有多好,可是他阴魂不散,在她眼前不停出现:在她工作时的电脑里、在她睡觉时的枕头中、在她吃饭时的座位旁、在她追剧时的沙发上。
一个人可以给你带来多少快乐,就可以给你带来多少痛苦。
季小虹也没办法帮助她减少痛苦,只能让她多多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放下电话,按压着还在跳动的眼皮,坐在宽敞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季总。”一个甜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郭芷晴走了进来。
“郭小姐有什么事?”季小虹直觉不太喜欢面前这个人,说不上来原因,郭芷晴的眼睛即使带着笑,也让季小虹觉得冰冷。
“我看您太累了,帮您接了杯咖啡过来。”她将咖啡放在季小虹的桌子上,笑得人畜无害:“岑总说您忙的时候可以喊我一起,季总可不要客气。”
刚刚郭芷晴已经想过了,不管岑云白是什么意思,她好不容易才有接触市场部的机会,绝对不可以白白浪费,就算不能将市场部夺回来,也不能让季小虹一直顺风顺水下去。
季小虹虽然不太信任郭芷晴,但是知道她是岑云白最为倚靠的助理,与他关系匪浅。她想了一想,将王百万和李莉慧的资料递给郭芷晴。
“他俩最近的情况,请你跟踪一下。”
薛哲东回到家里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往常宛霞都会做好丰盛的一桌子菜,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自己多吃点,今天好像温度降了几度,餐桌上什么都没有,人影也看不到半个。
他将脚上的皮鞋踢掉,将身体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吐掉,骂喊着:“连杯温水也不知道准备吗?”
穿着宝蓝色丝质睡衣的宛霞从房间走出来,将一杯冷水放在薛哲东面前,一言不发站在旁边。
薛哲东瞥了宛霞一眼,将杯子里的水喝掉,空杯子与茶几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宛霞,语气差到极点:“还不去做饭,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这里等死呢?”
他已经几天没有联系上佳佳了,今天特意去了S大的宿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要知道那不只是一具年轻漂亮的肉体,肚子里更是他未出生的孩子!想到这里,他看着一旁的宛霞,心理的烦躁无以复加。
他结婚六年,眼看着宛霞从一个娇羞少女变成了半老徐娘,唯一没变的,就是对自己的纵容吧。他想起佳佳那张浓妆下的小脸,和年轻时的宛霞有那么一些相似,这也是他选择了佳佳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孩子,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要和宛霞离婚……
可是孩子……孩子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一定要让佳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听到无情的话语,宛霞心里冰冷一片,原来多年来自己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渣。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这个曾经带给她甜蜜、快乐、幸福和期待的男人:“你要离婚?”
不知怎么,薛哲东心里突然一跳,他催了宛霞几次,宛霞总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该做家务做家务,该缠着自己就缠着自己,这次佳佳消失,宛霞又主动提起离婚,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对佳佳做了什么?”
宛霞冷笑:“你想多了。这些年你的丽丽美美、欣欣佳佳,不知道有多少,我没有管过,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薛哲东仔细看着冷冰冰的宛霞的脸,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语塞。看着宛霞憔悴的面容和不再苗条的身材,他心里五味杂陈。要说对宛霞一丝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当目光扫在她平坦小腹上的时候,他又清醒了过来。
“她怀孕了,我要对她负责,给她个名分。”
千言万语涌在了宛霞的喉咙,她想问他怎么能确定那孩子是她的,她想问他没有工作怎么抚养孩子,但是她忍住了,那都是他的事情了,与她无关。
“我可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将两份协议扔在茶几上,挺直了腰板坐在薛哲东的对面,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把工作中的强势带回在家里,此时的她,将腿交叠放在一旁,顶着并不存在的皇冠,看着薛哲东的脸色,继续说:“但是这份协议里的财产分割我不同意。”
“你想要什么?房子?车?还是存款?”
“我全要。”
“什么?!你这女人,疯了吧。婚姻法懂不懂!想钱想疯了吧。”
宛霞冷笑,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手机:“你刚刚亲口承认了外面有了女人,过错方还想分割财产?做你的春秋大梦。”
薛哲东维持不住脸色,他震惊地看了宛霞一眼,这还是天天在餐桌旁边,不厌其烦地为自己夹菜的宛霞吗?
他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哪怕什么都没有,也不能放弃孩子。他思索着自己在花旗银行账户的余额,咬着牙恨恨说:“好。我净身出户。算了,”他莫名有些伤感,眼神柔和下来:“这几年你也确实付出很多。宛霞,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真的很喜欢孩子。”
“不要说没有用的话了。”宛霞将另外两份离婚协议递了过去,将签字笔打开笔帽,放在薛哲东手旁:“签吧。”
薛哲东翻看了一下,除了财产分割的那部分,其他条款和之前他律师起草的一模一样,他颤抖着手,在右下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房子是我的了,明早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我给你一周时间搬走。”宛霞和薛哲东同时想起,六年前两人依偎着去民政局时的样子,那是一个金色的秋天,在记忆里渐渐昏黄。
“对了,这个给你。”
薛哲东接过宛霞递过来的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将它平摊开来,是一张检测化验单。
“我想你还不知道,你的佳佳,有个男友,叫曾晓龙,她为了让曾晓龙相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藏了你们两个人的体液去比对,呵呵。”
薛哲东的目光从上方自己的名字处划过,凝固在页尾检测结果那一行大字上:检测样本精子无活性。
“这不是真的!宛霞!你弄了这个骗我!”
“是不是真的,你去医院检查就可以确认。这么多年你周围的莺莺燕燕没有一个怀孕的,你就没有怀疑过自己?”
此时一旁已经签署了名字的离婚协议,就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薛哲东。他在今天晚上失去了婚姻、家庭、很多钱,和……孩子,还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这打击让他痛苦万分,也迅速地恢复了理智,他一把拉住宛霞的手腕:“小霞,我……我只是想有个孩子,我对你一直有感情,你也一直是爱着我的,是不是?”
秋天的落叶舒然落下,被锁在了永远回不去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