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宫,歌舞升平。
与外界的猜测不同,此时,鲁太后假寐着躺在榻上,曹睿则跪在她跟前,小心的为其捶打着。
对付鲁太后,他可谓是就轻驾熟了,老太太本来就耳根子软。
更何况,曹睿还有着意想不到的助力——陈王曹建。
儒家被围攻,曹建算是高层中最焦急的那位。
这位文青皇叔,对儒家那一套颇为推崇和喜欢,手下的臣子,也几乎是清一色的儒门出身。
因此,实际上,当曹睿来到常乐宫的时候,曹睿已经差不多将鲁太后搞定了。
曹睿过来,说些好话,给个台阶,这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去了。
当然,老太太撇不下脸面,还是撂下了一句:“天下社稷,是皇帝的天下社稷,哀家一个老婆子,不会去搀和,省得外人说后庭干政……”
曹睿自然是好话、马屁不要命的说,直到说的老太太脸上寒冰消逝,露出笑容。
摆平以后,立刻就乖巧的主动给她按摩。
窦太后也很喜欢曹睿这么伺候她。
在她看来,即使是陈王曹建也没这么伺候过她——陈王曹建最孝顺的行为,也不过是亲尝汤药,早晚问安……
这不禁让鲁太后有种儿子不如孙的感慨。
曹睿却不敢怠慢。
一边给鲁太后轻轻按摩,松弛筋骨,一边小心的试探着道:“皇祖母,孙儿听说,鲁治表弟好像就要年满十六,可以加冠了?”
鲁太后闻言,却有些迷糊的道:“似乎是吧?”不免尴尬的笑了笑。
曹睿低着头,也笑了几声。
但,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准备一下了措辞,然后道:“鲁治表弟加冠成人。孙儿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不如,封其为侯?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鲁禅伏的两个孙子。
不论鲁太后怎么看待,都是必然会被封侯的!
这其中关系的是鲁太后自己的脸面以及尊严!
想当年,太祖在位时,曾有意要封鲁太后的两个侄子为候。
但是,朝野舆论的反应比较大,武帝见势不妙。果断卖队友。
这个事情。一直是鲁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也让鲁家的逼格不是那么高大上。
这丢掉的脸面,不用人提醒,鲁家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鲁禅伏的两个孙子封侯,就是鲁氏找回自己脸面的最佳途径。
只是……
“这样一来,整个军功勋爵名田宅系统,就要彻底被朕玩坏了!”曹睿心里叹息着。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础来源于军功换爵位换土地换妹子。
但历代天子一再的破坏这个体系的根基。
从先帝公然将爵位作为商品出售,等于打断了这个体系的脊梁骨,多次的将列侯这个最高荣誉和地位的爵位,授予那些根本就没有立过功的外戚。
但在表面上,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依然苟延残喘。
现在,曹睿提议敕封鲁治那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等于是加速了这个体系的崩溃。
可以想象,天下人看了以后会怎么想?
特别是那些在边关的将军们——感情我们出生入死,还抵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
但曹睿更清楚,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走到今天,实质上已经破产。
与其费劲心思去复活这样一个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的制度,倒不如另起炉灶,推行一套新的军人荣誉与爵位的制度。
所以,曹睿对于在已经垂死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上再捅一刀,完全毫无压力。
鲁太后闻言,却是笑着道:“皇帝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用再问哀家了,哀家不过是个老太婆……”
话虽如此,但曹睿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鲁太后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愉悦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身居金字塔的最顶端的统治者,也是能够被收买和贿赂的。
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不能被收买的人,只要你开的价格够高,就是上帝也能被买通!
所以,窦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就顺理成章了:“皇帝以后就不要再派人或者自己来给哀家读那些奏折了,哀家只要皇帝能秉持武帝,先帝的教诲,就心满意足了,那些虚权,哀家不在乎!”
这话听听就行,曹睿知道,大抵是半真半假。
鲁太后信奉道家无为之说,喜欢清静,并不爱政务,这是事实。
但这个世界有谁不爱权柄?更何况,即使鲁太后是真心实意。
但,有些事情并不在怎么做,而在怎么说。
曹睿恭敬的道:“皇祖母,这怎么行?朕还年少。难免有些地方把握不到位,若无皇祖母在旁指点匡正。朕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岂非就将令社稷不安?还请皇祖母收回成命!”
鲁太后果然只是试探,她顺驴下坡,道:“既然皇帝这么说。那哀家就再为皇帝出些力气罢!”
曹睿闻言,心里呵了一声,嘴上却道:“诺!”
对付鲁太后,这半年来,曹睿可谓是费劲了心机。
许多的事情,曹睿都没有特意去瞒着。
绝大多数时候,窦太后总是能见到所有的奏折。
但关键在于,当曹睿有什么不想让鲁太后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将关于那事的所有消息全部封锁或者以春秋笔法带过。
鲁太后哪里见过这种鱼目混珠的手段?
所以她一直以为,曹睿这个天子对她相当孝顺和尊崇。
不止事无巨细皆向其汇报,更难得的是,即使她去避寒,泰安宫也每日派出使者,运送奏折,向其汇报。
鲁太后也曾起过疑心,于是,找来了昌吉侯鲁禅伏对证。结果发现,天子什么也没隐瞒……
从此,鲁太后就彻底的对曹睿就彻底放心了。
这才是至今关系和睦,没有闹出任何矛盾和对抗的关键——要知道,即使是先帝,也未必有当今天子这样的孝顺。
但鲁太后不知道的是,过去半年,曹睿至少有七八件事情,没有让其知道。
当然,纵使有人要使坏,在鲁太后面前打小报告,也是没用的!
与过去半年成千上万的事务相比,天子偶尔疏忽,没有就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请示常乐宫,也是在所难免的。
倒是打小报告的人,得小心自己的脑袋!
离间天家血亲,一旦出现,就是要灭族的!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曹睿就要大刀阔斧的做一些改变了。
这些改变,有些鲁太后未必会赞同。
曹睿想了想,还是得给鲁太后找些事情做,让她无暇分心去关注朝政,省得跟这次一样,被人挑唆着想要插手朝政,甚至把他这个皇帝叫来常乐宫训斥!
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愿意自己会被另外一个人随时叫过去一顿臭骂!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祖母,也不行!
当然,曹睿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这些想法,在外人眼中,他这个天子,确实是个极为孝顺的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