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笑一声,道:“朕不是大成哀帝!”
成哀帝搞得儒家上上下下鸡犬不宁,曹睿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无论怎样,儒家的存在,不会改变,相反,他这个皇帝,还会支持儒家,继续发展。
陈登闻言,大喜,叩首道:“臣代儒门上下,谢过陛下!”
曹睿摆摆手,道:“别急着高兴!”
曹睿笑了两声,道:“儒家这次各派搞得事情确实太大了!”
何止是大啊!
早在考举第一轮结束后,曹睿一看到儒家的录取率,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儒家人多势众,这几十年来,更是不断的传播自己的思想。
关中是法家的大本营,三河是道家的老巢以外,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儒家的触角不断的延伸——甚至就连南方的百越,北边的鲜卑还有东边的高句丽,都有这些家伙的足迹。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天下的读书人,不说百分之八十,至少,百分之七十是儒家的人!
这与儒家实行有教无类,一视同仁的授业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儒家,哪怕是个奴隶,只要你愿意听讲,他们也不会拒绝你的旁听。
毫不夸张的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在后世高高在上,标榜为清贵雅人的儒家,在此时,算得上是最接地气,同时对平民最平等,最宽容的学派。
这也是儒家能成功的原因!
你换了法家或者黄老派,想要独尊自己看看?
恐怕连当官的人都凑不齐,整个基层立刻就要瘫痪!
但是儒家此刻冒头,有些早了。
现在,道家如日中天,他们的实力强大,几乎垄断了大魏的话语权。
法家则已经崛起,开始进入一个人才辈出的时期。
特别是曹睿的忽然即位,使得大批法家的大臣得到了重用和提拔。
像赵固,已经是一方巨头,三公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在考举上的表现,就像是开了嘲讽,拉都拉不住。
道家和法家的人又不傻!
你们儒家占了今年考举名额的六成,下次岂非是要占到八成九成,甚至全部囊括了?
这么玩下去,二三十年后,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弄死你丫的先!
就算弄不死,也弄个残废出来!
儒家过去的一些行为,也让法家和黄老派非常警惕。
战国是儒家在齐国坐大,成为显学后。立刻就对墨家和农家、法家下手,几乎将这三个学派在齐国赶尽杀绝。
自大成以来,儒家在他们的优势地区,如齐鲁也是出了名的排外。
别的学派的弟子。在齐鲁,几乎就是处于一个被所有人排挤和歧视的存在。
有着这些前车之鉴,道家和法家,只要不蠢,就知道,为了自己的学派和理念,这儒家,绝对不能放纵它!
对这些事情,曹睿这两天已经差不多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他深知,现在,黄老派和法家对儒家的这次爆发,可谓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任何放松。
因此,曹睿要是想和稀泥几乎不可能了。
代表旧贵族勋臣元老势力的道家跟代表了新兴官僚资本阶级的法家,是不会允许儒家抢走本来属于他们的蛋糕的——更别说放纵儒家骑到两者的脑袋上。
儒家除了在齐鲁地区坐大外,其他郡县的大权和基层官员,却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于是,儒家在黄老派和法家面前,才会显得如此的软弱。
陈登听了曹睿的话,也自垂头。
这次儒家确实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尽管是公平竞争,但陈登心里,却也很别扭。
这天下没有傻瓜笨蛋,也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儒家这次一口气吞掉六成以上的考举名额,其他学派,不眼红,不嫉妒,不嫉恨,那才是有鬼了!
但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儒家愿意放弃这次考举的一些名额吧?
这话陈登只要敢说,回头,儒家内部的巨头就能把他给开除。因此,陈登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曹睿看了摇了摇头,但他也知道,不能太过苛责陈登了。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个陈登能做主的。
在曹睿看来,儒家这次想过关,不吐出什么来,是不可能了。
然后,曹睿还想看看,儒家内部,到底有没有聪明,有没有识时务的俊杰。
因此,曹睿看着陈登,道:卿回去,告诉儒门上下,就说,朕近日读沙丕平先生的《论秦过》,闻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此议,朕甚不解,请儒门诸贤试论一二!”
说完,曹睿就不管颜异,拉着宋玉,朝外面走去。
“哈哈……”曹睿走出大殿。
那个问题可不是胡乱问的,而是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叫刘庄,谥号曰孝明,乃是东汉王朝的第二个皇帝,而且还是罕见的学霸级皇帝。
这个问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云龙门之问!
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曹睿打算掺和到儒家的变革中,亲手来改造儒家。
而儒家的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就会体现在答案中。
曹睿个人觉得,儒家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想不答应都不可能!
况且,就算没有现在的局面,皇帝放话要改造儒家,他们能拒绝吗?
陈登却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虽然也算个学霸级人物了,但到底年轻了些,政治经验稚嫩了些,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