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长安郊外。墓地。
天气转晴,墓地的雪已开始溶化,林子里一些越冬的鸟类,箭一般从墓地穿来穿去。
芷兰一身素服,提着祭品篮子来到刘贤的墓碑前,她身后跟着杏儿,亦是手提着竹篮,掖下杂着一个莆团。就见她先一步越过芷兰将蒲团放好,并将篮里蜡烛和酒具取出放定。
芷兰将身子刚在蒲团上跪定,就见墓碑的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晁错。
芷兰诧异地望着他:“表兄?!”
晁错迎着她的目光:“芷兰表妹。”
芷兰:“真的是晁错表兄!我还以为……那天好不容易见着,表兄还没说话竟就走了?”
晁错:“那天表兄真的有事。”
芷兰思忖着,半晌才说:“表哥今天怎么得了闲遐了?”
晁错没接她的话,只说:“好久不见,表姑母和姑父他们都还好么?”
说着话,杏儿将芷兰从蒲团上扶起。
芷兰站定,对晁错说:“多谢表兄惦记,来长安的路上我回府看了他们,都还好算自在,就是年岁大了,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免不了的。”
晁错轻叹一声:“家无长子,表妹又不在身边,老人的日子怕也许多不易。”
芷兰淡淡地:“也没什么,比起平常百姓家,咱的日子还是好很多。”说了又问:“表兄今天是偶尔路过还是专程有事来找芷兰?”
晁错:“自打一听说表妹来了长安,就说要来看看的,先是些烦琐事一直忙着,抽不出时间,后抽空来了几次,又总寻不见你。今儿正好赶上节气,咱想表妹定会来这里的,就先到,在这里候着了。”
芷兰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这么巧!说吧表哥,有什么事需要向表妹交待?”
晁错干笑笑:“表妹还是先前的急性子,做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去。”
芷兰撇撇嘴:“表兄就不说我也知道您做什么来了!为太子的事来的!对吧?”
晁错稍稍点头:“表妹知道,表兄现在是东宫太子殿前的人,太子出事那天,我恰好不在跟前,事后,太子真的很后悔……表兄也是十分懊恼。”
芷兰皱了下眉头:“他刘启打死了人,跟表兄什么关系?你不会也像贾太傅那样钻牛角尖,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生生把自己给折磨死吧?”
晁错一笑:“我当然不会!可是这件事的确让我很内疚。尤其是吴太子的离世,还误了表妹青春……我这样说,表妹会恨我吗?”
芷兰摇了摇头:“我谁都不恨。你只说,找我什么事吧?”
晁错讪讪地微笑:“表兄也是受人之托——有人想要见你。”
芷兰:“是么?芷兰一介民女,有什么好见的?既是想见,让他来见就是了,干嘛还托三托四的。”
晃错:“是薄太后,皇后想要见你。”
芷兰听此言呆了一下,惊道:“薄太后?”
晁错点头:“是的。”
芷兰垂下眼帘:“我可以不见吗?”
晁错:“芷兰……”
芷兰突然烦恼起来:“我说不见就不见!哪怕她是太后,天爷老子也不见!说起来那年要不是她授意皇上陛下下旨赐婚,我怎能嫁到吴国,不嫁到吴国,又怎能落到了这样一个青年守寡的下场!”
晁错:“可是,芷兰,我不说这是抗旨,只说太后年纪大了,就连皇上都不敢违拗她的心思,你不看别的,也看在她一大把年纪的份上,就算是可怜她吧。再说当年那事,她也是料不到的,如果不是表妹这样一个人物,若叫外人看来,怎么都是一桩好姻缘呢!”
芷兰:“请转告太后,芷兰不是不可怜她,只是现在,我还不能见她,也让她可怜可怜我,一个新婚不久就失去丈夫的小女子吧。”
芷兰说着话,竟自伤心起来,身子竟摇撼了一下,眼见得要摔倒似的,晁错见她这样,便上前一步搀扶住她。
晁错:“芷兰表妹,请节哀。”
忽儿有人从后重重地咳了一下,二人急忙回头,却是司马相如。
晁错:“哦,司马先生。”
司马相如:“见过晁大夫。”
晁错朝司马略一点头,又朝芷兰:“表妹我还有事,先去了,告辞。”
司马相如也自朝他点点头。
司马相如只待看着晁错走远了,才走上前道:“夫人这些日可好?”
芷兰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去的晁错,有些奇怪地问:“你俩这是怎么了?你一来他就走了。好像你俩不愿相见似的。”
司马相如却不接她话,也只一问:“我与这位晁大夫一向也没什么,只听朝里有人说他古怪,这两次一见,还真不好相处。”
芷兰:“那是我表兄。”
司马相如:“我知道的。”
芷兰:“司马先生今儿来,可有事么?”
司马相如一笑:“还是先前去过的那家酒肆,在下想请夫人再去小酌一杯,不知夫人是否赏脸?”
芷兰也笑:“先说,只饮酒。”
司马相如:“好!”
芷兰:“好什么?”
司马相如:“能饮便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