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众人都走了,只有公孙诡还趴在几案上,人事不省的样子。
袁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老弟,醒醒!”
公孙诡醉意朦胧地抬起头,斜视着袁盎道:“老子今儿不走了!就在你这袁府住下了。”
袁盎笑道:“不走也好,老夫叫人收拾出一间客房,将军住下就是。”
“不!咱要相国履行先前的承诺。”
“老夫承诺什么了?”
“装蒜——你亲口许我的,要将那婉娘配予本将军为妻。”
袁盎佯做诧异:“有这事吗?”
“相国……袁大人!你……”公孙诡拿手指点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依然带着十分的酒意:“从长安回来的路上,太子殿下……可以作证的。”
袁盎拍拍自己的额头,似是恍然大悟:“哦,瞧老夫这记性,似乎……是有此事!可老夫先前只答应回头替你搓和搓和,那也得人家姑娘属意于你才是啊!”
公孙诡红着眼睛瞪着那袁盎:“她属意谁不属意谁,那还不是你这个义父说了算啊!”
袁盎摇头:“那可不一定!我说爷们儿——愿不愿替你搓和那是我的心意,搓和得成不成,那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你、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可告诉你——老匹夫,我公孙诡也不是吃素的,想耍我,咱走着瞧!”
袁盎听得有些愠怒,待要发作,想想又咽了,末了无奈地叹口气:“你呀!说甚呢?老夫哪里敢耍你,只不过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而已。”
公孙诡指点着他额头:“袁相国你且给咱记着,若那婉娘跟了我也还罢了,若是你敢将她许配给旁人,咱可跟你没完!”
袁盎笑着一拱手:“将军息怒!”
吴王府邸东宫寝殿,芷兰面壁而坐。
刘贤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酒杯,醉醺醺地从外面进来,多少有些低声下气地在芷兰身后叫道:“芷兰!”见芷兰不理她,又大声地喊她:“李大小姐!”
芷兰仍是不理他。
刘贤又朝她面前转去,有一些趔趄,口齿不清地叫道:“大小姐!哦不!夫人!还不是……太子妃,怎么,不理我么?”说着将怀中坛子里的酒溢溢洒洒地倒出了一杯,递与芷兰说:“你喝!”
芷兰生气地将他那酒杯推向一旁,哪知刘贤原本在袁盎那里饮酒过多,脚下没根儿的,随着她推那杯的手,刘贤竟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遂将脸一紧,欲发作,怔了一下,又酣笑了:“你……劲道不小嘛!你不该推我的,你知道么?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就喜欢你了,你那时,咱还分不清男女……”说着故意带点淫邪的样子笑了一下:“分什么男女!不管男女咱都喜欢!芷兰,你知道吗?那个时候起,你就把我这心,把我这魂给勾,勾走了!那个时候本太子就想,这个人是我的,一定得是我的!”说着话,他又拿着酒杯朝芷兰举过来:“你喝,你喝,你有量的,在下知道。”
芷兰见他那副颠三倒四的模样,料今儿若不喝了他的酒,定会被他死死地纠缠下去,只得索性接过喝了。
刘贤讪笑道:“好,好样的!我就知道你会听我话!”
芷兰克制着心里的反感,上前又推了他一把:“酒我都喝了,走开吧你!”
这一回,刘贤没有站稳,被她这一推竟真就摔倒在地上,酒坛和酒杯应声碎了一地,等杏儿和菊儿跑进来,芷兰只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
刘贤因为猝不及防地坐在地上,又饮酒过甚,一时爬不起来,竟然哭了起来:“你……你敢打我!”
芷兰最是见不得人哭,尤其他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像个大男孩一样坐在起上哭,一时之间,竟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于是蹲下身子,看着他的脸:“太子爷,你哭什么?”
刘贤一见芷兰蹲下身来,更显出一脸的委屈:“芷兰,我好苦啊!我盼你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将你娶进门,你却不给我一点好脸色!”
芷兰瞧着他一副可怜相,不禁拿丝绢,为他擦擦脸上眼泪鼻涕,谁想他竟一把抱住她,更大声地哭起来:“好兰儿,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留下,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我……”
芷兰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到韩安国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感叹: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事到如此,也只得认了。
于是她挣扎着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脸,道:“好吧,不哭了,咱不走就是。”
正在哭闹的刘贤听她如此说,立马不再哭泣,睁着两只泪眼望向她:“真的?”
芷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不过你得发誓,以后不许再动我东西。”
刘贤立马站直了,向她长揖道:“诺!”接着又说:“你的那些简疏,不是让菊儿都给你拿过来了吗?”
芷兰沉着脸:“我是想让你明白,本小姐的东西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许你随便乱动。”
刘贤瞪大了眼睛:“无论何时?这么说,你是真的不离开我了?”
芷兰索性道:“是的,只要你好好待我,不难为我。”
刘贤破涕为笑:“当然!本太子自然会善待你,我怎么舍得难为你!”
芷兰为他擦拭着脸上身上的酒水和污渍:“好了,别再这样子装疯卖傻了,你是吴太子,叫下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刘贤此时似也清醒多了:“谁、谁装疯卖傻了?还不是被、被你逼的!你那里一说要走,我魂都吓掉了!”
“那以后就学乖些,别动不动就拿什么规矩来压我。”
刘贤小声嘟哝道:“哼,娶个媳妇倒像找了个妈,好容易成家立业不再受父母的管制了,倒还要受你这婆娘的气……”
芷兰一听立刻柳眉倒竖,想他这种人,自是不能当君子待的,今儿若不给点厉害的,只一味地温良恭俭,料也难让他在自己面前有所收敛,想了遂喝斥了一句:“你唠叼的什么?敢再说一遍?”说着话,一把抓住他衣领便将他提了起来。
这刘贤虽说也是世家出身,却从小养尊处优,今被芷兰这一提,不能不甘拜下风:“好兰儿,你松手吧,本太子不敢了,咱知错了还不行吗?”
芷兰只好松手放了他,又瞪眼道:“若以后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这样充大当爷,本小姐收拾你的时候还在后面。”
刘贤一听立即又装出一副可怜相:“好我的太子妃,你就饶了咱,以后再不敢了。”见芷兰将脸别开去,又感觉自己窝囊,小声说:“你也别太嘴硬,真要像你今儿这样说走就走,惹出事来你我还真的担当不起。”
芷兰禁不住回头睃了他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杀人不过头点地!皇上赐的这门婚事,我嫁了,婚也完了,以后的事,难道陛下还要管你我一辈不成?”
“是我怕了好不好?”刘贤说着还是小声地冒出一句:“天底下竟也有你这样的女人!叫人又恨又舍不得。”
芷兰竟被他这话说笑了:“这话真说对了——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李芷兰只有一个。”
“好好好,算你狠!算本太子倒霉,以后凡事都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芷兰转过身来:“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