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芷兰笑着起身,将自己裙裾一揽,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根竹箭,到这时大家才发现,还没有点诗,便朝邹阳问:“令官,诵什么?”
邹阳想了想:“《诗经》也罢了!太娘娘叽叽,不来劲,咱们先前除了婉兮,可都是参与了平叛,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所以,这诵里头,也得有点刀枪剑戟的响动才好,就来个《国殇》吧!”
枚乘顿时拍手道:“《国殇》好!”
公孙诡也说:“不错,这个带劲!”
芷兰:“好!你们都看着听着,我可来了哈——‘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就见她一边吟诵,一边举起右臂将那箭高高举起,全身往起一跳,朝着几案旁边不远处的射壶准准地投了过去,就听那陶壶清脆地一声响,箭矢稳稳地插在射壶中间。
大家齐声喊:“好!”
紧接着是婉兮,邹阳说:“她的我替了!”说着话,邹阳也跟芷兰一样,一边将身上长衫高高一挽,一边全身轻轻往起一纵,朝几案旁边随意地一投,又是一声清脆响,箭矢插在射壶中间。与此同时,口中吟出一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接下来是枚乘,他那里的诗句倒是先吟出来了:“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可是诗诵出来了半晌,却没听见射壶的动静,大家闭着鼻息紧张地盯着他看,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箭矢,就是不敢往里投。
邹阳急了:“枚兄,你倒是投啊!”
枚乘脚下晃了几晃,结果投进去还是歪了,投在了射壶嘴的一旁。
大家哄堂大笑,接着又一齐声地喊:“罚酒!罚酒!”
枚乘那里饮了酒,接着就到了公孙诡,他刚才光顾着笑话别人,到了他,不言声抓起地上的箭瞄也没瞄就投进去了,结果要吟的诗文却出不来,大家一样“哄”地笑了。
公孙诡红着脸求救:“芷兰姐姐,人家笑你也笑,倒是救兄弟一命呀!”
芷兰笑着摆手:“我说了你也是要罚酒的。”
公孙诡:“我现在脑子一面空白,你就给提一个字也好啊!”
芷兰无奈地抿嘴笑着,左右看了看,大家都不出声,就大着胆子说了一个字:“霾……”
那公孙诡闻言立刻活跃起来,高声吟出:“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却不想,他那里一言即出,所有人都叫起来:“罚酒!”
邹阳笑着对大家:“诸位说,怎么罚?”
半晌不言语的庄忌说:“他两个一人一杯吧。”
枚乘却说:“不行,叫我说,芷兰是一杯,那公孙将军要两杯才行?”
公孙诡:“哎呀枚兄哦!您平时好仁慈的一个,怎么这会儿下手这么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邹阳:“两人合伙作弊……听我令官的,就公孙将军两杯,芷兰一杯!”
二人只得喝了。
接着是庄忌,他那里吟诗倒是快,马上就出来了:“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可到了投射时,亦是有一点恐惧,怕投不进会当众出丑。
邹阳鼓励他:“你呀,不是恨那刘濞吗?现在就当那壶是刘濞的头,先前抓刘濞时你没有亲自去,这一回,就给一个报仇的机会!”
庄忌听到这里,不再犹豫,一边投,一边又来了一句:“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迢远。”吟诵完毕,就听清脆一声响,箭矢在碰了壶嘴之后再次投入壶中。
所有人都拍手称:“好!”
正这时,突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声音,接着庄忌的吟诵道:“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大家回头一看,再不是别人,却是韩安国。
枚乘赶紧站起来:“韩大夫回来了!”
公孙诡却另有关注:“大王回来了吗?”
庄忌:“刚才还说到将军您呢!快入席!”
邹阳:“来得正好!快饮一杯入席酒!”
韩安国:“别急,规矩咱是知道的,在下在一旁看了半天了,现在还差一投射!”
说着话,韩安国也是很随意地拣起射壶旁的箭矢,看都没看地一丢,就进到了那射壶里。然后接过庄忌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大家一起叫起来:“好!”
婉兮一边拍手,一边朝韩安国一伸拇指:“到底是韩大将军!”
邹阳:“《国殇》还有最后两句,我建议咱们共同喝一杯,把最后的两句一起诵出来……”
枚乘:“然后再来一杯,祭奠一下在这次平叛中战死的汉军将士和无辜死去的百姓……”
他那里话未说完,大家便同声叫了一个:“好!”然后一起吟诵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吟诵已毕,所有在场者各自举起一杯酒,高过头顶,又平端了缓缓倾倒进地下的泥土中……
6、忘忧馆庄忌舍内。
夜已深,酒宴结束。
芷兰与婉兮同莲儿、青儿等侍者一起收拾残局,韩安国与邹阳、枚乘在一旁站着说话。
韩安国:“在下还以为枚先生在长安没回来呢!怎么就比我们还早地回来了?”
邹阳:“他急着回来,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打赌的故事,韩大夫愿听吗?”
芷兰正帮着青儿收酒具,一听这话赶忙走过来插话对韩安国问道:“韩大夫,大王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他怎么样?”
韩安国看了看她,与她一同走到一旁,垂头叹了一口气,芷兰警觉地望望他:“怎么?”
韩安国摇摇头:“现在一切还都不好说。”
芷兰:“事情还很复杂?”
韩安国:“不是复杂,是……算了。”
芷兰原是随意一问,听他如此说倒有一点着急了:“到底怎么了?”
韩安国看看左右,使了个眼色给芷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再说吧。”
芷兰也跟着他看看左右,点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