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淮阳,汉军中军大帐。
汉军营帐内,几案上铺开了一张地图,周亚夫与几位将军商议战事。
门尉进来:“报——老太爷门客邓都尉求见将军!”
周亚夫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略一沉思:“邓都尉?请他进来!”
邓督尉进帐,对周亚夫行礼:“周老将军门客邓先参见周大将军。”
周亚夫一见,忙紧走几步过来搀扶起他,笑着对他说:“邓老免礼,快快请起,早先总听家父夸赞您老,不想今日得见,真是有幸!”说着将他搀进一席垫前,“请坐。”
邓先:“大将军客气了,在下多年跟从周老将军,蒙恩厚待,今见大将军带兵来陈地,特来叨扰,还望将军不弃!”
周亚夫:“哪里,邓老前来,定能助亚夫一臂之力,亚夫求之不得!”
邓先:“大将军兵临陈地,想必对这场平叛心里早有成算?”
周亚夫:“不瞒老先生说,亚夫此次在京师,被陛下高坛拜帅,仓促之间,面对数十万叛军,一时难有成算,若邓老已有成谋在胸,还请赐教晚生,在下不胜荣幸!”
邓先:“若如此说,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亚夫:“老先生请讲。”
邓先:“现在吴楚联军气势正盛,一路西来,锐气正猛,一时之间大将军的军队同他们恐怕还难以交锋。”
周亚夫:“这正是本将军眼下所顾忌之事,刚听说梁军在棘壁吃了败仗,数万军队装备精良的梁军给吴楚联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路退守睢阳,现吴楚联军正对睢阳铁壁合围,睢阳眼见得危在旦夕,邓老对此可有什么计谋?”
邓先:“在下不敢说是计谋,只是老夫此一生身经数战,知道楚兵虽然剽悍勇猛,但是轻佻,狂躁,缺乏耐性,不能持久,所以,他们的锐利势头也是不能长久的。现在,在下有一小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亚夫:“亚夫虽与老先生从无深交,亦知邓老常习兵法,深谙各地兵种之习性,其见解自是不同寻常,请老先生务必赐教亚夫,若解得亚夫此困,日后当有重报!”
邓先:“这个法子有点悬,但说来也最稳妥。”
周亚夫:“请讲。”
邓先:“说起来,陈地这里并非不留你,但以老夫所见,不如将军带兵去往东北方向留驻昌邑更妥。”
周亚夫:“哦?愿闻其祥。”
邓先略显踌躇了才稍稍放低了声音说:“将军移师昌邑,从而避开叛军的强劲锋芒,把梁地放弃给吴军,听任吴楚军队的精锐之师进攻梁地,一力与梁军相拼。这个时候,将军您就只管深挖沟,高筑垒,一意在昌邑那地方驻守,然后再派出精锐兵师绕过吴楚联军,从后面隔断淮汜口,截住两水的交口处,阻挡住吴军的粮道,这样,等到吴军在睢阳与梁军一力撕拼,其久攻不下,必然疲惫,锐气消失怠尽,再加上粮草供应无法维继,等到那时,你们再倾尽全力攻打饥饿又疲惫的叛军,到时便可稳操胜券,将对方一击而败!”
周亚夫在这邓先说着的时候频频点头,等到他说完,不由得便笑了:“这果然是个好计策,此前本将军虽已想到,却没有这样详尽具体,如此看来,楚军不能持久,必然自己退去,而吴军虽然气势正盛,一旦没了粮食,饿着肚子也打不了多久!”
其余将军也跟着叫好,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周亚夫:“好!就按邓老说的,现在本将军宣布,大部队移师梁地东北昌邑方向!”
众将士:“诺!”
24、梁国东部。荒野郊外的小路。
韩安国骑在马上,一路走一路收拢着队伍,指挥着三三两两的伤残兵士向睢阳的方向一路围拢……
走过一条小河时,他发现路边有一个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躺在那里不停地呻吟,他走过去,给他将那箭用力拔了出来。那兄弟嚎叫一声,人却晕了过去。
他拉起那兄弟,将他交给另外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士兵,交待他说:“他人还活着,别让他落在吴军手里。”
那士兵吃力的拖着那晕去的伤兵,二人艰难地走去。
吴楚叛军追上来了!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韩安国立马站定,迎着叛军,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杀着,一时间面目狰狞……
在他的另一边,一个兄弟眼见得也杀红了眼,就听他大声地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追兵终于又被他们打退了,韩安国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路的另一端,薄凉的冬日阳光正耀得人睁不开眼来……
忽儿,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韩安国在听自己心中这首《楚辞?国殇》时,脸上的泪流下来……
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吴楚叛军又追上来了。他正要抖擞精神再次迎敌,忽儿一只手拍在他左肩膀上,同时有话在他耳边响起:“韩将军请回撤吧,在下遵梁王命前来接应你们。”
韩安国回头,就见邹阳带了一队人马从一所断壁后面绕过来,一手拿弓一手握剑,横挡在他面前。
韩安国刚刚擦干的眼泪,不禁又流了出来,哽咽说:“邹阳将军……”
邹阳:“韩将军别再说话,末将带来的车子就在这所房子的那边,你带着弟兄们快回吧!”
韩安国朝邹阳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邹阳回头,看着不远处,有一士兵挥舞着一支长戟在那里与叛军正杀得难解难分,那士兵全身上下都是血,连盔甲都像是在血水里浸泡的一样,看着那个像血人一样的人站在那里,邹阳不禁苦笑……忽儿就见一道寒光一闪,一把刀正冲他砍来……他回过神来,拼命地躲闪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朝那吴兵拼力劈去,就见又一道剑光一闪,那人应声倒下,一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热乎乎的血溅了他一脸一身……
邹阳的嘴角抖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那个人,看着他一点点死去……
邹阳站在那里,阳光下像一尊雕塑……直到一个兵士快速地冲过来:“邹将军,快走!大股敌人又追上来了!”
25、梁地东部,矿野驿道上。
驿道上军马嘶鸣,步兵辎重,战车缓行、战旗乱舞、烟尘滚滚……
驿道两旁大片桑园,战火正朝着四面八方漫延……
一辆两匹马拉的车子在步兵和辎重间穿行而来……
刘濞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一边说:“说起梁国,也算是一方宝地了,早听说睢人贵五谷而重桑麻,百物茂昌,可惜这一仗下来,什么都化为乌有喽!”
刘驹在车内埋怨说:“父王,我发现您老人家多年不打仗,现在变得跟个守财老农一样了!总是顾忌这个那个的,儿子真想不出,当年您老跟着高皇帝南征平叛,是怎样一种英武战将!”
刘濞:“英武战将!那是自然!如果没有为父当年的英武,高皇帝也不会看上为父,把那么一大片吴国交与寡人……”
二人正说着,车子后面紧跟着一吴兵快马赶过来:“大王!后面有一桓将军求见!”
刘濞从车子里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狡黠而兴奋的脸:“哪个桓将军?”
吴兵:“吴军兵师中少将恒将军。”
刘濞皱着眉头想了想:“叫他过来吧。”
吴兵:“诺。”
一忽儿,一骑马将军飞驰而来,到了车前,飞身下马行礼:“末将桓某参见大王!”
刘濞再次掀开车帘对那桓将军说:“上车吧,有话车上说。”
桓将军:“诺。”于是将马交与吴兵,飞身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