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红蜘蛛乍现
夏日,知了在树上扰的人头疼。湖面不时翻冒出几个水泡,随后又是风平浪静。安泽凯坐在湖边,静静地吹着风。
“凯哥,你来过这吗?”浩博躺在草皮上,望着眼前垂下来的柳条。
“没有。”
“我来过。”
“嗯,听你说过。”安泽凯索性闭了眼,躺在浩博的身边。
浩博拿出手机,在眼前摆弄着,望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感觉真是经历了半个世纪。
“凯哥,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当你付出开始计较得失时,你已经开始不爱了。当时我信了。现在我发觉我错了。像我,计较的根本就不是得失。我就像沉默叛逆的孩子,用我自己的方式争取佳丽对我的回应。而她,像是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哭闹着要糖吃。呵呵,那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了,根本不懂的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爱情。其实我站在门外,看着佳丽走进雨里,我心都痛死了,就想,你要是回头瞪我一眼,再瞪我一眼,我肯定不让你走。可是那次意外,佳丽就再也没睁开眼,看过我。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就是惩罚我?其实她早就醒了,故意的,让我医院家里两头跑。”
安泽凯斜眼瞄了浩博一眼,语气虽没有变化,但是闭着眼睛的他,眼角飞快的滑过一滴泪水。
安泽凯笑了:“幸好,我们明白的还不算太晚。听说佳丽现在眼珠能动了,手也能动了,是要苏醒的症状。你还有继续赎罪的机会啊。”
浩博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嗯,医生是这么说的。”
安泽凯转过头,望向天空,太阳时隐时现。他心里也有好多话:是啊,当时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如何对待一份感情。唐唐是他心中曾经永远放不下的人,而如今,他放下了。唐唐需要一份有安全感的爱情,那时的他,没能给她一份安全感。后来唐唐继续念书,他没有能力为她描绘一个崭新的未来。而这些池良哥都做到了。自己心里也暗暗气过池良哥,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爱情这个东西,哪分什么先来后到?现在,唐唐已经上了大学,很少回到这个城市。学校里再也没有关于“唐小北”的传说。
安泽凯坐起身,拍拍旁边的浩博:“走吧,回去吧。喂?睡着了?”
浩博揉揉睡眼,看了一眼时间:“哦,回吧。该回去了。我这回去正好替佳丽她.妈。”
安泽凯开车在市区转了一大圈,三家咖啡厅都正常的运转,最后回到自己的旗舰店,那是他最经常呆的的地方,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就是觉得这里亲切。
他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轻握着咖啡杯,瞧着窗外。他以前是多么任性潇洒的人,如今,他也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像池良哥一样,慢慢的回忆一个人,静静地回忆一首歌,细细的品着内心的故事。苦涩而浪漫,好似一杯毒酒,明知道不能贪杯,却还是每天感受一遍痛楚。心中早已放下,却还是逼迫自己忆起那曾经的感觉。
噔——噔——噔——噔
一位身姿绰约,妆容精致的女子,她着一袭飘逸的红色长裙,走进咖啡厅。她步态从容,缓慢走到挨近安泽凯那边的桌子,坐下。她似乎没来过这家咖啡厅,四处打量一番,看见嵌在墙上的书柜,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最后停在一本《爱.别离》的书上。
她没有点任何饮品,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安泽凯的余光注意到她,但是这个时间来这里坐坐的,基本都是一个人。要么有故事,要么为情殇。显然,她应该两个都是。四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没有一丝沧桑,反而透出风韵和高雅的气质,那是故事。翻着翻着书,不禁流泪,那是情殇,是爱而不得,是逝去的青春。
她捻手,摸着眼角的泪。
安泽凯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咖啡,缓缓递到她的面前,顺便还多放了几张纸巾。
她突然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她有些恍惚。
安泽凯看她周身的打扮和气质,首先不是没钱的人,所以,他大胆的递出咖啡,即使不是她点的,她也会付钱,因为此时的她,可能更需要心灵上的安慰。一杯主动送上的温暖,会使客人的内心得到莫大的力量。
她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说:“谢谢。”
安泽凯没有回应她,他觉得此时的她,可能像他一样,需要一个人,慢慢抹平伤口吧。
“等一下。”
安泽凯被这一声叫住了,他回头看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可以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吗?”
安泽凯没有拒绝,可能女人更需要的是倾诉吧。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
安泽凯到原来座位上,把自己的咖啡杯端来,坐在她的对面。
她合上书,放回到原来的书架上。她举止清雅,轻抿了一小口,眉心一皱:“这咖啡,还真是令人戒不掉,明明苦涩难忍,可是忍受过后,回味无穷,怎么也忘不掉呢?”
安泽凯听着话中的感慨,正是跟他所想的一样,可能她也有和他一样的感情羁绊吧。
她望向窗外:“你可知道爱情的味道?可能你这个年龄,不会有我这般感受。我曾爱过一个人,他对我千般万般好,却不曾为我付出真心。无论我做多少,为他如何改变,他都不曾真正动过心。我知道的,我能感受到的。我试图放逐自己,但是无论走了多远,我都无法忘记他。后来我想,算了吧,何必强求呢?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他说让我等,这一等就是二十年啊。”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微苦笑:“还真是不能忍受啊。年轻人,能替我再取些方糖吗?”
安泽凯默默回前台取了一些方糖,转回来继续坐在她的对面。
“年轻人,你有女朋友吗?”
“以前有。”
“为什么分手?”
安泽凯想来想去:“就好像咖啡,总是达不到自己满意的口感,也试过加糖,也试过添水,最后才发现,要么换舌头,要么换咖啡豆。不适合吧。”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怎么解释?”
安泽凯喝着咖啡说:“自己是舌头,总不能换舌头吧。”
她笑着说:“你和他还真像,那么随意。看来,你是随意换咖啡豆了?也是,你是这的老板。换口味正常。”
安泽凯摇摇头:“她,本是性格浓郁的咖啡豆,她的本色如此。我这舌头,拼命忍受苦涩,结果呢,我苦了舌头,她,展现不出自己独有的香醇。那还不如,换个顾客,换个舌头。也许别人能欣赏这种沉郁的香气,她也展现了自己特有的魅力。自己又何必坚持,苦了自己,害了别人呢。”
她端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停下来,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这么劝慰过自己。只是这二十年,她没有听从,她不知道,现在听还来不来的及,恐怕是晚了吧。这么多年的积怨,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拿起电话,发了一条短信。
她抬头,眼神中似乎在寻找着答案:“那你觉得,她爱过你吗?”
安泽凯听着这句话,也终于明白她为何痛苦,她为何彷徨。他说:“只是爱与更爱吧。你的心中或许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他是否爱过你。可能他真的爱过,只是他背后有负担,心中有羁绊,最后没办法实现承诺。只是你没有找到那个更爱的人。”
她看着安泽凯:“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安泽凯不明白。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顺势轻抚着安泽凯的侧脸,眼中微光闪烁:“你和你的母亲真像。我和她都曾挣扎在爱情的泥沼里,后来你的母亲离开了,我觉得她是怕了。我说我不会放弃!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会不会太迟了。”
安泽凯听着她说的话,眼前的女人,越来越模糊,感觉有人在掐自己,呼吸不顺畅,心悸,面色苍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他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清醒:
“你——是谁?”
“不用担心,我已经打了120。祈祷吧。若不是你的那一番话,你活不过今晚的。”她站起身欲离开,冷艳的眼神,瞥着他:“我的儿子活着该多好,差不多也你这般大吧。”
安泽凯的瞳孔逐渐缩小,浑身乏力,再也睁不开眼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红——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