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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终焉的背面

元旦节上午,孙滨睡到了自然醒。

身边的蓓绪还在熟睡中,眼睑轻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孙滨微笑着看着她完美的身体,明白自己对她的爱绝不仅仅是因为身体,而是早已超越了身体,直抵灵魂深处。

虽然是元旦节,孙滨还是习惯性地早起查看邮件和公司的数据。他轻轻地起床,留下蓓绪继续酣睡。昨晚的狂欢持续到凌晨三点,让她再补补觉。

他给自己调了一杯咖啡,坐到电脑前,正端到嘴边的时候,发现邮箱里有一封匿名的邮件。

他点开一看,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Kana so ka san sunanta? shekaru goma da ya wuce……”

这在旁人看来像是天书的文字,却在数秒钟后让孙滨如遭雷击。

这是豪萨语,尼日利亚的方言之一,全球会这种语言的人少之又少,但自己在本科时学的恰恰就是这门语言,后来做非洲市场的生意又常常用到,因此可谓精通。

这句话的意思是......

孙滨捏紧了拳头。

难道是他?!

不对,他已经死了啊!

孙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前因后果细细梳理了一遍。

不可能,还有谁会知道?

他下意识地转身向卧室里看了看。

不,绝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下定决心后,他立刻给这封邮件回信。

——————————

中午,蓓绪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后,发现孙滨不在,便躺在床上给他打电话。

电话没接。

蓓绪发现有一条孙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亲爱的,公司有点事情急需处理,我晚上回来吃饭。”

蓓绪嘟了嘟嘴。

时差对孙滨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但今天可是元旦节啊。

蓓绪耸耸肩,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

修长的腿伸到了被子外面,光滑的肌肤和浑圆的腿型连自己看到都怦然心动。

这个身体让蓓绪很满意,瞬间心情大好。跟大多数女人一样,美丽的外表是最重要的自信来源。

起床后,蓓绪做了一份简餐,然后吃了两片维生素瓶子装的药丸。

新的一天开始了,不,新的一年开始了。对自己来说,更是新的人生开始了。这种感觉总是那么美妙。

午餐后,蓓绪在犹豫要不要去店里看看,正在这时,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是程酱。

“蓓绪姐,阿刃的房东回来了,他说阿刃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因此一定要想要跟你见一面,待会儿方便来一趟阿刃家吗?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办法处理才打搅你......”

蓓绪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回完消息,她进厨房把前日买的牛腩从冰箱拿出来解冻,打算晚上等孙滨回来做给他吃。

然后,她就出门向阿刃家走去。

——————————

阿刃家的公寓楼一切都没变。

蓓绪走进大堂,按下上楼的电梯。

“叮”———电梯很快到了,蓓绪乘坐电梯向上爬升。

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过很多次,后来次数逐渐少了。

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呢?蓓绪不禁想到这个问题,脸上划过一道阴霾。

阿刃已经死了,杀害她的凶手也已经伏诛了。

“叮”———电梯到了四层。

蓓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走出电梯。

来到阿刃家门口,门虚掩着,蓓绪轻轻推开门,程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蓓绪姐来了啊。”程酱起身打招呼,把蓓绪迎进来,然后轻轻地带上门。

“房东还没到,咱们先坐一会儿吧。”程酱把沙发主位让给蓓绪。

蓓绪微笑着坐下,优雅地环顾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蓓绪觉得程酱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书柜上还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阿刃在花海里笑靥如花那张,另一张是......

蓓绪突然脸色变了一变。

这时,厨房门打开,任朦朦用托盘端着三杯茶走了出来。

“朦朦也在?”蓓绪看到任朦朦明显有些吃惊。

任朦朦点点头,将一杯茶递给蓓绪。

“我陪他来的。”任朦朦将另一杯茶递给程酱时顺口说道。

蓓绪一怔,然后抿嘴笑道:“你们俩......小程酱真是好有本事啊,大美女又被你拿下一个。”原来表情不自然是这个原因。

程酱挠挠头,然后端着茶杯,双眼一直盯着杯子里的茶叶看。

“茶不错。”蓓绪呷了一口茶,“房东什么时候到?”

程酱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直视着蓓绪。

“抱歉,蓓绪姐,房东不会来的。”

蓓绪一怔,也回视程酱,眼神里看得出思绪涌动。但很快,她回归平静,眼神也变得与平时无二。

“为什么?”说这话时蓓绪眉角轻轻一挑,像是大姐姐在逗小弟弟一样。

“因为,我最近知道了一个故事。我想讲给蓓绪姐听听。”

蓓绪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说。”

任朦朦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无声地喝着茶。

——————————

“十年前,阿刃深深地爱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牺牲自己将她从火灾中救出。”

“救出阿刃后,这个人全身大面积烧伤,生命垂危。阿刃反过来全力救治他,终于让他度过了生死关口。”

“但是,大面积的烧伤让这个人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他多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都被阿刃的陪伴和真心拯救。他对阿刃想必也产生了真实的感情,于是他告诉了阿刃一个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心事,也是他认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本以为这个愿望会让阿刃死心,让自己去死,但是没想到,阿刃对他的爱超过了他的想象。”

“为了将他彻底治好,阿刃带他一起来到了伦敦。阿刃推迟了自己的入学时间,全力以赴为他寻找医生。但奇怪的是,所有的医生都不愿意为他做手术。”

“烧伤手术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手术,但是却没有任何医生和医院愿意为他做。这里面的原因,只有阿刃和那个人知道。”

“就在那个人死志复燃的时候,阿刃认识了一个从台湾来的医药代表,这个台湾人帮他们找到了一个华裔外科医生。这个台湾人,就是艾伦。”

程酱说这些的时候,时不时偷看一下蓓绪。只见蓓绪一动不动,表情也显得很平静。

“这个华裔外科医生最终同意了阿刃的请求,决定包含换皮手术一起为这个人私下做一种特殊的手术。”

“艾伦在这个时候再次发挥了作用。他从黑市渠道搞到了手术的必备仪器和药品,让这名外科医生可以在一处不受打扰的私人场所为阿刃的朋友进行手术。在那个时候,阿刃和那个人都不知道艾伦也知道手术的一切,以为他仅仅是这名外科医生的介绍人而已。不过从此以后,艾伦也确实遵守了与那名医生的约定,绝不将手术之事告诉第三人,也决不出现在阿刃和那个人面前。”

“手术的那一天是十年前的10月31日。”

阿刃死在十年后的同一天。

“手术很成功。那个人在手术后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在术后修养的一年里,阿刃和那个人的身心状态都发生了变化,两人无法再成为恋人,但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情。”

“从那时候起,阿刃开始了我们都知道的留学生活,而那个人也用全新的身份在英国开始了第二次生命。”

“至于那名拯救了他的生命和灵魂的外科医生,也因为做了这样一次心力交瘁的手术决定提前退休,携带妻子一起回到爱丁堡过上了退休生活。这个医生的名字叫作米达。”

程酱看了看书柜上的第二张照片,那是阿刃与米达医生在罗斯林教堂的合影。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将近十年。”

“在这十年里,阿刃一直想要寻找米达医生。也许是因为他见证了自己和那个人那段铭心刻骨的经历,也许是他的善良感染了阿刃,也许她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了父亲家人......她想要找到他,以某种方式来报答他。”

“两年前,阿刃终于打听到了米达医生的消息。而这时候的他已经双目失明,他的太太Vicky也患上了阿兹海默症。于是阿刃的选择变得非常简单,她决定照顾他们夫妻。”

“但是,由于某一个原因,阿刃不能让身边的任何人知道米达先生的存在,也不能有人知道她在长期照顾他们。因此她每周六都神秘消失,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包括我这个男朋友。”

“另一方面,其实阿刃和艾伦早就相互认出来了。我猜测这是一个巧合。对艾伦来说,十年前的事情早就不重要了,他多少还信守着对米达先生的承诺,没有去打扰阿刃;而阿刃也并不太担心艾伦,因为她一直以为艾伦对手术的事情知之甚少,至少绝不会知道接受手术的人是谁。”

“因此两人都装作不认识对方,相安无事。这种微妙的平衡本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艾伦连续杀死了亮亮和阿刃。”

“这起因为Crisper-Cas9基因编辑器而起的谋杀,本来与阿刃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亮亮想要转移手上的密码,所以将藏有密码的<TH的人间冒险>这部小说交给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艾伦在杀掉亮亮后没有找到这本书,于是潜入过我和芙蕾家,但仍然没有找到。后来,他听说亮亮是把小说给了阿刃,于是潜入阿刃家里偷书。那一天是10月31日,我跟阿刃在晚上有约,所以她提前回家准备晚餐,却撞见刚刚偷完书中密码的艾伦,结果被艾伦杀死灭口。”

程酱说到这里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一眼蓓绪。蓓绪听到阿刃被杀,不禁神色黯淡下来,但表情依然平静。

“杀害阿刃之后,艾伦本来可以收手了。他要的东西都到手了。但是,他却在圣安德鲁斯节那天杀害了米达先生。”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杀害米达先生?阿刃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过他和米达先生的联系,艾伦也不可能知道。”

“我想可能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因为我。”程酱用手抓住自己的胸脯,“在阿刃死后,我无意中泄漏了米达先生的名字。”

“在MOC和太阳的假面,大家都听到了我脱口而出的‘米达先生’的名字,也知道了他已经得知了阿刃的死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米达先生的名字对有的人来说就像是永远不想提及的过去,是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人。”

说到这里,程酱喝了一口茶,余光看向蓓绪。

蓓绪努力地保持着镇静,但全身却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而另一个原因......”

程酱重重地叹了口气。

“蓓绪姐,我从前一直不明白你的酒吧为什么会叫‘太阳的假面’。这个名字总给我一种‘伪装的神明’那种虚无感,甚至还有一种悲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蓓绪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就是那个人。那个十年前因为救阿刃而全身烧伤的人,那个跟阿刃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伦敦的人,那个被米达先生做了换皮和变性手术的人。”

蓓绪闭着眼睛,涂着唇彩的嘴一张一翕,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从手术里恢复后,你告别了烧毁的男性旧皮囊。这个皮囊你一直不喜欢,你在心底里想当一个女人。在大火之后,你已经心生死志,但阿刃却拼命救你,而且你知道她深深地爱着你。所以你决定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内心,好让她死心。”

“没想到阿刃......她对你的爱超越了性别。她知道世界上已经有男女变性的手术存在,但这样的手术在中国不可能做,于是把你带来英国,最终幸运地遇到了米达先生。”

“从手术里恢复后,你先在伦敦唐人街打工。你聪明能干,又获得了女人的非凡美貌,你太懂得如何运用它让你的事业更快到达成功。”

“四年后,你完成了原始积累,决定来爱丁堡开店,而阿刃也从伦敦帝国理工转来了爱丁堡大学......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们以同乡相称,扮演着好姐妹的关系。”

“但是对于米达先生的存在,你跟阿刃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她想要报恩,你想要遗忘。”

任朦朦这时插了一句嘴:“这不难理解。”

程酱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你们共同经历过死亡和重生,是最信任的人。但是过去太过沉重,遗忘才是最好的出路,因此你们之间的感情也逐渐淡了下来。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复杂......但阿刃对你的爱依然存在,她为此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十年之约,要到你手术重生的十年后的10月31日那天,她才肯真正忘记你,开始新的感情。”

“而阿刃之所以要隐瞒照顾米达先生的事,也是为了不让你知道,害怕你多心。”

蓓绪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是为阿刃而流的吗?

“可以想象的是,在照顾米达先生的两年里,阿刃告诉了他你的现状,应该也说了艾伦的存在。我相信米达先生是为你感到高兴的。”

“知道你一直生活在阿刃身边,所以米达先生在从我这里得知阿刃被杀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联系了你,对吗?”

蓓绪依然闭着眼睛,不置可否。

“米达先生联系你之后,你感到更加恐惧。因为一旦他走进你的生活,你的过往就有可能曝光。这是你死也不愿意被揭穿的秘密,更何况此时的你已经有了恋人。你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守秘密。”

说到这儿,程酱的视线无意中瞄了一眼卧室的门。

“米达先生应该又跟你联系过几次,他想尽量了解阿刃的生活。在这个过程里,他把你当成阿刃最好的朋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他所知的一切,想跟你一起找出杀死她的凶手。于是他不可避免地告诉了你艾伦的存在和他知道你做的手术这件事实。”

“这一下你更加恐惧了。身边竟有一个人一直对你的真实身份了如指掌!简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米达先生、艾伦,这些知道你过去的家伙一个个出现,对你来说不啻为梦魇。而且米达先生已经有了接触警察的想法,如果那样的话,警察很有可能会把前因后果全部问出来,这样你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了。”

“于是你决定铤而走险,一箭双雕。”

“你要利用艾伦杀死米达先生。”

“但是,艾伦并没有动机杀死他。你为什么会有信心让他做这件事呢?”

“因为你有杀手锏。”

“你找到艾伦,告诉他米达先生知道了阿刃的死讯。不,也许你说得更露骨,你根本就知道阿刃是他杀的。”

程酱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力抓住自己的手,显然是在抑制怒气。而蓓绪则轻轻一颤,似乎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第二道防线又出现了裂痕。

“至于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之后再讲......”

“你告诉艾伦,如果米达先生介入案件调查,十年前的事情就会曝光,艾伦与阿刃的渊源也会曝光,警察势必会对他进行更多调查,他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大增。于是,在半利诱半胁迫之下,艾伦与你达成同盟,计划一起杀死米达先生。”

“时间来到圣安德鲁斯节万人长跑那天。你提前约见米达先生,让他来爱丁堡一趟。理由很好找,比如你发现了关键的线索,在电话里不便说明等等。于是米达先生让吕伊萍送他过来爱丁堡赴约。”

“见面的地方在卡尔顿山脚下。但是你并没有出现,出现的人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瘦高男子。”

“吕伊萍是一个职业摄影师,对人的体态观察入微,在她的判断下,认为那个人肯定是一个男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然而,那个男人就是你!完全改变动作状态对一般人来说几乎做不到,总有一些细微的地方会暴露他们,但是你不同,你曾经就是一个男人,身材高挑,将动作体态调整到当了二十几年的男人的状态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

蓓绪脸如寒霜。

“接到米达先生后,你将他带到阿嘎和郑女神提前准备的十字架处———那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然后由埋伏在那里的艾伦下手。”

“杀死一个年老的盲人不用花太多时间,你跟艾伦事后都按时参加了万人长跑。目击者看到的嫌疑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这让你跟艾伦都没有嫌疑。事情本来应该到这里结束了。”

“但是,我和朦朦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阿刃被杀的真相,终于被我们发现是艾伦杀害了阿刃。但更重要的是,艾伦还是低估了你———对于这个知道你过往的人,你怎么能容他活在世上呢?”

“你早就埋好了伏笔。在与他结盟的时候,你就承诺在事发之时帮助他,也许是为他作伪证,也许是帮他逃跑。不管怎样,你给了他一个在关键时候来找你的理由。”

“平安夜前一天,我和朦朦戳破了艾伦是凶手,他第一时间就来找你———这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情逸致去唱歌喝酒———他以为等待他的是帮助,没想到是死神。”

这时,蓓绪睁开了眼睛,直视着程酱。眼神之深沉复杂无法言述。

程酱打了个寒战,然后继续说道:“你利用酒灌醉了他,然后将他吊到天花板的钢管上,造成自杀的假象。”

“呵呵。”这声笑声来自蓓绪,声音竟然与平时一般无二,“小程酱,你的故事真的很精彩,但是杀人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哦———我记得很清楚,法医鉴定的艾伦的死亡时间,是在进入KTV后二十分钟,但是那时候我一直在酒吧,又过了二十分钟才去KTV看他———也就是说,我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

“这一段我来说明吧。”任朦朦终于开口。她与蓓绪对望了一眼,空气中似乎传来一股电流相击的滋滋声。

“在死亡鉴定报告中,艾伦的神经麻醉级别高达L3-8级,这需要他死前喝大量的酒才可能达到,但是当天KTV里的酒远远达不到这个数量级;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就是艾伦的绝笔信,信的最上方被裁掉了一半。”

蓓绪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任朦朦。

任朦朦的语气也是不悲不喜:“绝笔信被裁掉的一半写了些什么?我猜测是详细承认自己杀害亮亮和阿刃的罪行。虽然在现场发现的水笔上有艾伦的指纹,但很显然,这封信并不是艾伦写的,而是出自你的手笔。”

“这封信你是在事前准备好的,笔迹等各方面都做得万无一失,但是太长了。艾伦在KTV里的时间太短,再考虑到当时受伤、醉酒的状态,很难逻辑清晰地写下这样一封绝笔长信。但是,写下几句话却是合理的。因此,你把前面的部份裁掉了。处理裁掉的半张纸很容易,冲进厕所就行了。”

“但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艾伦体内的神经麻醉级别为什么会那么高?多出来的酒精是从哪里来的?”

“多亏了你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据,才终于让我明白了这件事情。”

“你的‘太阳的假面’酒吧,一直在卖各种神奇的东方补药,你对这些有奇特效果的药剂补品非常熟悉。而我一直陷在一个盲点里,那就是L3-8级神经麻醉级别,并不一定是由酒造成的,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比如神经麻药。”

蓓绪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弧度完美的下巴。

“黑色曼陀罗。这种花原产印度,看起来跟百合花极像。但这是一种药理性植物,用它的茎叶入药,可以制作治疗哮喘和晕车的药物,也可以制成极强的神经麻醉剂,比烈酒还厉害。”

“你酒吧里就有一株黑色曼陀罗。就在你的吧台后面。每个人随时都能看到,反倒不以为意,以为是黑色的百合花。”

“艾伦来找你那天,你把黑色曼陀罗制成的药融入酒杯里让他喝下。药效很快,他立刻就晕倒了。你立即动手,把他用麦克风的电线勒死,然后吊到天花板的钢管———我本来认为一个女人很难有这样的力量,但你虽然拥有了女人的身体,但骨子里还是个男人,肌肉和骨骼的力量都比一般女人要强得多———然后你就回到了酒吧里,四十分钟之后再回去KTV假装发现他,然后报警。”

“神经麻药还有一个效果,那就是会延缓肌肉的变形程度。因此连理查德和法医都被误导,将死亡时间向后误判了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当然给了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个不在场证明,让我想通了神经麻药这一点。”

“所以,是你杀了艾伦。”

听完任朦朦的话,蓓绪的头轻轻上扬,像个女王一样。

“黑色曼陀罗花的传说,你们听过吗?”蓓绪眼神飘忽,声音空灵,“传说中,每一朵黑色曼陀罗花里都住着一个妖灵,她可以帮你实现心中的愿望。作为交换,妖灵索取的代价是人类的鲜血。如果你愿意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妖灵就会实现你愿望。鲜血,是的,鲜血......”

这番话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程酱感到不寒而栗。

“呵呵呵,哈哈哈哈———”突然间,蓓绪像魔女一样笑起来,“说我杀了艾伦?艾伦本来就该死。岂止是该死,就算再来一百次,我也会杀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米达先生就住在罗斯林,也知道他的现状。”

“阿刃死后,是他主动来找的我。他从程酱那里听说米达先生介入了这件事,他生怕被米达先生知道他的存在———他曾经走私药品的把柄在米达先生手上,所以这十年间才没有来打扰我和阿刃,你们以为他是信守承诺?不,他是投鼠忌器。”

“他知道米达先生一旦介入,很可能会对他产生怀疑,如果最终面对警察,十有八九会把他的走私把柄交出去。这样的话他就算躲过了谋杀罪名,他这辈子也完了。”

“所以他来找我......要我引米达先生到卡尔顿山———‘杀了他,一了百了,你的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如果你不干,呵呵,我就会告诉孙滨。’———所以我......我对不起米达先生,但我更加绝对不能失去孙滨,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蓓绪没有一点动摇。但眼角有一滴眼泪滴下。

这滴泪是为谁而流的呢?

“艾伦非死不可,不只是因为他逼我合谋杀死了米达先生,也不只是因为他知道我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在勒索孙滨。”

泪痕犹在蓓绪的脸颊,但她的表情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狂怒。

“程酱跟踪孙滨到我家那天,我才知道他有那些奇怪的举动。我知道那不是他在跟公司或者谈什么业务,而是有其他的事情在瞒着我。”

“你走之后我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告诉我。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他当场就向我求婚了!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我以后还要为他生孩子。”蓓绪的声音轻柔了一下,瞬即又低沉下来。

“我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件事。我查他的邮箱和手机,跟踪他一个人出门的时间,终于被我发现,他偷会的人竟然是艾伦。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发现孙滨不断地给他钱。艾伦像个吸血鬼一样一直勒索孙滨。”

程酱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阿嘎说孙滨很缺钱,甚至在本地借高利贷,难道就是因为艾伦的勒索吗?

“所以,艾伦必须死。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一定要杀了他。”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程酱感到窒息。

“故事时间结束了。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报警抓我吗?”蓓绪恢复常态,淡淡地问道。

任朦朦与她对视了几秒,随即看向程酱。

程酱低着头。

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窗边。推开窗,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爱丁堡碧空万里,美得不像是在同一个丑恶的世界里。

程酱看了一眼书柜上阿刃的照片。

他转过身,面对着被光线照亮的蓓绪。

“蓓绪姐,你杀死艾伦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完全无所谓的......艾伦本来就该死。”程酱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还伙同艾伦杀死米达先生……就算你是被逼的,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岂止是救命恩人,你的新生活全是拜他所赐!你怎么下得了手?”

程酱嘴里发出幼兽一样的喉音。

“但是,但是......但是唯一让我永远无法原谅你的是......阿刃!!!阿刃是被你害死的!!!”程酱的眼泪随着怒吼一起喷涌而出。

“是你,是你告诉我们,亮亮把书给了阿刃......艾伦听说后,才会去阿刃家偷书才会撞见她才会杀了她......但事实上呢?事实上呢?事实上亮亮是把书给了你对吧?是给了你对吧?!”

“重阳节那天晚上,亮亮最后一个离开酒吧......当时只有你还在酒吧里,就是那时候他把书给了你对吧?......其实从时间上很容易算出来,重阳节那天我还看到书在MOC,也就是亮亮是不可能在那天之前把书给阿刃的;而重阳节那天我跟阿刃很早就从酒吧走了,亮亮没有机会把书给她;紧接着的三天他也没有再出现过,因为他已经死了,没法把书给出来了......所以给书的唯一的时间窗口就是重阳节那天晚上,唯一可能拿到书的人就是你。”

“你拿到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过几天,亮亮就死了......你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死一定跟这本书有关......”

“这时候,我,又是我......我告诉你阿刃要在10月31日告诉我她过去的一切......呜呜呜......”

“你听到之后,担心她会把你的秘密也告诉我,于是你......于是你......决定利用这本书除掉阿刃......”

程酱说得泣不成声。任朦朦轻轻地把他的手握住。

“你看似漫不经心地向周围的熟客说起:亮亮把一本书给了阿刃......艾伦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因为没有别人看见给书的经过,给了谁都只是听你说的而已。”

“然后,你故意让艾伦发现你在酒吧藏备用钥匙的地方。至于阿刃的家,艾伦自己也有办法找到,不管是跟踪我还是跟踪阿刃都可以。”

“那本书,也是你找了一个阿刃不在的时间偷偷放过去的。床头的竹筐里有很多书,阿刃不会发现多了一本。”

“所以,真正害死阿刃的人是你啊,蓓绪!”

“你怎么可以?!她可是阿刃啊!是救了你的性命、这十年里都深深爱着你的阿刃啊!!!”

程酱的声音都嘶哑了,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蓓绪重重地倒在沙发上。这番话终于对她产生了巨大的打击,像是强行揭开了她对自己记忆的封印。

蓓绪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岁,洁白光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皱纹。

“呼———呼———呼———”蓓绪拼命地拼凑着自己的心灵,“不!阿刃不是我杀的!是艾伦,不是我......不......我是为了我的爱情,为了他,我才必须这么做......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即便是阿刃,我也不能让他破坏我的幸福......阿刃...阿刃......对不起......阿刃......”

“谁也不能阻挡我......我是用鲜血浇灌黑色曼陀罗花的女人,我应该得到幸福的......我已经得到了!他就要娶我了,我要当妻子了,我以后还要给他生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蓓绪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伸向程酱和任朦朦的方向。

“不能让孙滨知道......好吗?求求你们,我会赎罪的,让我死也可以,但不要让孙滨知道......好吗?不要让他知道......”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敦实的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脸上涕泪纵横。

“孙滨......不......不是真的......不不不......不!!!!!!”看见这个人,蓓绪发出彻底崩溃的呐喊。

孙滨飞也似地扑向她,跪在地上把她抱住。

“蓓蓓,你太傻了,你太傻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早就知道了啊!”孙滨端着蓓绪的脸,她的瞳孔已经散乱,“艾伦早就告诉我了......后来他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才反过来用你的秘密勒索我......我不在意的,蓓蓓,我不在意,我爱的人是你,我不在乎的......”

孙滨紧紧抱着已经晕倒的蓓绪,泪水汩汩流下。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终于,孙滨开口说道:“我要带她回家了。要怎么做,报警也好怎样也好,你们决定吧。就算只剩一点时间,我也要和她呆在一起。”

说完,孙滨抱起蓓绪,离开了阿刃家。

程酱和任朦朦并肩坐在沙发上,像是用尽了力量一般,相互依偎,任由窗外透进的天光在房间里肆意地照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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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一世界,从头再穿越。等等!这其实是一个人与兽的故事……
  • My Memories of Eighty Years

    My Memories of Eighty Year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美人宜室

    美人宜室

    时有美人,宜室宜家。阿娘在时,常说,她的姼妤,生来就是要高贵荣光的。只有姼妤自己知道,早在那年冬日,那无意为之的一个对视,就已让她沉溺其中,不想自拔。曾经,他想征服的是千万蛮人,万里江河。后来,他更想拥有的是那颗美人心……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山城鬼事

    山城鬼事

    私家侦探张墨欢接到一个闹鬼的委托,本以为是雇主自己吓自己,没想到却真的有鬼。枉死回来复仇的凶杀鬼,新婚之夜自杀而死的鬼新娘,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河神,还有传说中的鬼坟,这是一个百鬼夜行的故事。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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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台湾这些年所知道的祖国

    台湾这些年所知道的祖国

    台湾人到底是怎么看大陆的?这是大陆朋友常常问我的问题。毕竟,一九四五年以前台湾人很难到大陆,一九四九年之后又根本去不了大陆,这百年多来,台湾跟大陆真正产生联系的也只有短短四年,短短几年,根本还不够台湾人去认识。其实,大陆的每次重大事件发生,都会对台湾产生一定影响。1947年,国共内战如火如荼,国民党军在台湾“高薪”征兵;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部分志愿军战俘被遣返台湾定居;1958年开始金门炮战,金门百姓逐渐适应了在炮火里的生活;1964年大陆第一颗原子弹爆炸,蒋介石下令加快核武器秘密研制;1966年,台湾小学生偷学简体字被老师发现挨打,台湾居民在报纸上看到了“文革”中被批斗的亲人照片;1978年中美建交,台湾居民向美国特使专车丢鸡蛋;台湾小学生从气球宣传单上领略到大陆风光;1987年大陆探亲潮,台湾发现大批重婚男;1990年,读过《毛泽东选集》的台湾大学生在校园内张贴大字报,在中正庙前高唱《国际歌》;1996年解放军举行登陆军演,金门士兵精神紧张,出现逃兵;2003年非典,台湾商人在东莞;2011年,北京老公到台南岳父家探亲……本书从1944年写起,以13位我认识的台湾平民的亲身经历,向您讲述60多年来大陆大事件与台湾小故事,分享60多年来各时期台湾百姓对大陆的印象。读完这本书你会发现:分开不代表不关心;不联系不等于不知道。
  • 渌水泱泱仙如月

    渌水泱泱仙如月

    乾坤四界,仙佛人鬼古神旧址,回望萧瑟为造新神,冥冥轮转妖魔现世,归容无依是男是女,禁忌子身弱蝶扶梅,白莲生心月下仙曲,泱泱鸣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