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亮到底是个山贼,特别喜欢好勇斗狠。
明明有数百弟兄在树林里藏着呢,他却偏偏不用。
他撸胳膊挽袖子,举起带把的大片刀奔张绾就是一下子。
张绾那也是久经大敌的人,挥刀格挡,进身反击,丝毫不虚。
这两个人都以气力见长,都使刀,一时间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你要问打得好看吗?
我不知道。
但躲在一旁的梅雪岛可是看得很清楚。
他觉得啊,一点都不好看。
这两个家伙倒是打得挺开心,却苦了他们周围的花花草草。
那些灌木啊,野花啊什么的,全被他俩手中的刀给剁得满地都是。
梅雪岛看得直摇头。
照这么下去,那得打到什么时候?
不行,得想办法拉拉偏手。
帮谁呢?
当然是谁对他好帮谁了。
张绾这个死胖子昨晚差点一棍子把他的胸骨都给打碎了,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梅雪岛趁他们打得正酣,偷偷捡起地上的短刀,准备找机会阴死张绾。
但他还没动手,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刺耳的铙钹声和唢呐声。
梅雪岛不由自主地回身观望。
原来田献铢家里果然死了人,现在正抬着棺材,奏着哀乐出殡呢。
不过,有杨守信在大门口把着,就算是出殡也没那么容易通过。
这不,当田府的下人抬着棺材刚出大门口,就被杨守信的士兵给截停了。
由于距离较远,梅雪岛听不见双方都说了些什么。
但他们之间的交流显然并不十分愉快,因为谈着谈着,杨守信手下的几个士兵就一起冲上去把其中一个抬棺的仆人给揍趴下了。
梅雪岛心想,这杨守信也真够霸道的。
人家家里死了人,连出殡都不让,忒不讲理了。
不讲理?
还有更不讲理的。
只见那些士兵纷纷向前,把所有抬棺之人全都撵出去老远,稍有不听者即拔刀相向。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喧嚣吵嚷的出殡队伍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连晚风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竟然连那轻飘飘的白幡也吹不起来。
东方亮和张绾还在打,兵器交碰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显然,他俩斗得很欢乐。
但梅雪岛的注意力早已转移,田府大门外发生的事情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寿王交给他的两个任务,简单的那个他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要干掉田从本。
梅雪岛此来就是为了这事。
虽然他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打算今儿个就动手,但如果真的有机会,他也不会白白放过。
有杨守信在,田府哪天不死人?
为何偏偏要在今天出殡呢?
梅雪岛不由得怀疑起来,那棺材里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
杨守信自从奉命缉拿田从本,监视田献铢以来,那可是兢兢业业。
他直接带着队伍在田府的四周扎下了连营。
每营五十人,一共十座。
他出发那天,甲盔明亮,刀枪印日,声势颇为浩大,但是几天下来,一点进展也没有。
田献铢一副老僧入定的鬼样子,任他怎么盘问,就是不屌他。
田从本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见不到踪影。
杨守信觉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田献铢毕竟还是朝廷命官,他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
但田从本可是杨复恭命令缉拿的罪犯,他有权对田府所有人进行审讯。
杨守信想了个损招。
他到军巡院借了一百多件样式各异的刑具,在田府大门外的空地上一字排开,准备大干一场。
他对田府的男女老少展开了地毯式的灵魂拷问。
凡是答案不能让他满意的,统统地杀掉,以各种方式。
起初,他还真得到一些线索。
但派人一查,全是假得。
杨守信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想不到,除了死亡,还能有什么让田府的人更加恐惧。
如果不能让他们感觉到恐惧,那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交代田从本的下落。
他一下午就躺在胡床上,边喝酒吃肉,边想这事。
没想到,他对策还没想出来,田府的大院里居然挂起了漫天的白幡。
紧接着,就是哀乐声和哭嚎声。
杨守信听得心烦意乱,妈的,搞什么鬼。
田府每天死的人少则数十个,多则上百,嚎得过来吗他们?
他本想派人闯进去抓几个人出来问问,却正好看到田府的人抬着棺材出来了。
这可真新鲜。
他倒要看看田献铢究竟要耍什么鬼把戏。
杨守信摔开酒碗,从胡床上跳下来,晃悠着身体来到棺材旁,“打开!”
就这一句话,让田府送葬的人们气得肝都疼。
这要求太无理太卑鄙了。
不要说是大唐那会,就是搁现在,要是有人提这么个要求,估计也得被家属们殴死。
但杨守信就是杨守信,谁敢说个不字?
他手下的士兵们吭都没敢吭一声,上去就要掀棺材。
但就在此时,棺材后面的送葬人群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杨将军,你这要求过分了一些吧?”
杨守信一听就炸了毛,这么多年,军中还没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他举起巴掌,就要寻找被打的对象。
但他定睛一看,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宣徽南院副使田献铢,他披麻戴孝,面色阴沉,眼角还有些泪花湿润过的痕迹。
杨守信把举起的巴掌又收了回去,哂笑道:“呦,这不是田副使嘛,怎么,本将军难道没有权力查看这棺材里都装了些什么吗?”
“杨将军,你这是哪里话,棺材里不装死人,还能装什么?”
“田献铢,你少装蒜,要是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本将军不信!”
杨守信扯着嗓子叫道。
很显然,他对田献铢的人品信不过。
这也难怪,田献铢这些年积攒起来的人品,真就不咋的。
也不光是杨党,京城里的很多人都对他的人品有四个字的评语:老奸巨猾。
田献铢干咳一声道:“杨将军,那你要怎样才肯信任老夫呢?”
“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将军一定要打开棺材,亲自察看!”
“那就请吧!”
田献铢侧身扬手,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杨守信心下疑惑,难道这棺材里装得真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