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中阙所言,很快便有一道山峰在两人面前隐隐显现,山峰四周云环雾绕,俨然是副仙山风范。就在两人刚刚飞身至紫微山近旁时,赫然由天空降下一道金芒,金芒内站着一位手持玉瓶的仙童。仙童身裹白衣,周身有点点金芒飘忽环绕,宛如银河星汉,飘渺若雾。
“凡人不可踏入此山一步,金角烈雀,我等敬你是真人亲传弟子,不与你动手,也请你莫要多做纠缠。”
仙童虽面目清秀,可声音却冰冷如石,不带半分人间生机。听起来像寒冬时节凝结于地表的薄冰,寒凉薄性,入骨三分。
“我等不打算进山,只希望能见真人一面。”朝仙童微微颔首,云中阙语气平淡,却从中透出几分不着痕迹的排斥和厌恶,尽管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可那股由他体内自发而出的气场却能让任何人都了解到他对此处的漠然。
“休得放肆,真人是何等地位,岂容尔等如此亵渎?”淡漠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的起伏,仙童眼眶微微张大,视线也第一次落到了云中阙身上。
蓦地,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线从众人头顶处飘落而至,顿时令那面露凶光的仙童萎靡了下去。
伴随声线而来的是一位身形瘦高的老者,老者同样以白袍裹身,唯一不同的是,他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只是负手站在云中阙与慕容珩两个“不速之客”面前,脸色莫测。
“进来。”老者说话言简意赅,虽没有表露出什么明确的语气,却让人无法拒绝。
听到老者的话,那仙童先是皱眉,最后终究还是碍于老者不怒而威的气场没有出言阻拦。只见他朝着老者所在的方向深深施礼,随后重新幻化成一道金色光带消失于众人眼前。
“师父……”仙童甫一消失,云中阙立即恭敬开口。
闻声,紫微真君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云中阙的两道目光彷如实质,只一眼便可将他的心思尽数参透。
被老者看的稍稍向后退了半步,云中阙吞了口口水,做好了随时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可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了老者的一声轻叹。
“本真人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看着云中阙,紫微真君的神情与他的语气一样复杂,有不解,有愤怒更有很多无奈。说着,他的视线转移到慕容珩身上,在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也发出一声低叹。
“你有大好的江山不要,非要陪着一缕世外孤魂轮回,慕容珩,你可知你放弃的是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大好前途?”
“倘若本王没有她,那又何来‘前途’可言?”直视向紫微真君投射过来的目光,慕容珩字字有力,神色坚决。
听到他的回答后,紫微真君并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后偏转视线看向了云中阙。
“你可还记得你曾经为了火如歌金身被毁后为师问过你的问题?”
“弟子记得。”
“烈雀,那火如歌不只是你命里的劫数,也同样是他命里的劫数,严格说来,你二人早应当渡过此劫,可你们却与她一同轮回至此,即便是为师,也帮不了你……”说着,紫微真君稍稍顿了顿,继而捻起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烈雀,你可愿抛弃一切修为,变为凡人?”
闻言一震,云中阙忽而睁大了眼眸,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倘若这样能解救于她,那我变成凡人又如何?”
“那火如歌的灵魂本就是应三界六道之运而生,也正是如此才得以习得通灵之力,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包括穿越异世,包括与你们相遇,这一切都由天运由命定。慕容珩,你保存的那副身体,这次会派上用场。”
听罢,慕容珩产生了与云中阙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甚至比他更深切。
“真人的意思是……”
“如你所想,本真人帮你们最后一次,至于你们能否抓住这次机会,全看缘分。”
不待老者话音落定,慕容珩与云中阙只觉眼前遽然有刺眼白芒汇聚成片,紧接着,两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慕容珩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慕容齐。
“你伤势未愈,先别动。”
双肩被慕容齐轻轻按住,慕容珩只觉胸腹处传来钻心痛楚,他一皱眉,目光回收,看向缠了满身的染血的绷带上。
“你在前往西梁的途中遭遇陆枭余党埋伏,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慕容齐眉心微蹙,目光里透着股明显的忧虑,满眼的血丝及眼下的两抹黑让他显得格外憔悴,俨然是副不曾休息的样子。
“展风呢……”蠕动着双唇张了张口,从慕容珩喉间发出的却是一个令他无比陌生的沙哑声音。
“受了重伤,好在没有危及性命。你好生休息,朕命御医给你用了最好的药材和补品……”
“没……时间……休息!”低吼一声打断了慕容齐,慕容珩的情绪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只见他猛然抓住他的双臂,挣扎着想要起身,而胸腹的伤口却因此受到牵扯再次撕裂了开来。殷红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层层绷带,在明黄被褥沾染成一片片妖娆刺目的鲜红,像落雪红梅,艳丽处一点凄绝,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
“你给朕冷静!这是圣旨!”强行将慕容珩按回到床榻上,慕容齐的眼底浮现出一抹鲜红,不知是血丝充眼还是倒映了慕容珩的血迹,总之形容可怖。
伤口的撕裂令他不得不重新倒回榻内,瞪着头顶处的明黄床幔喘粗气。
他要见火如歌!
现在!立刻!
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养伤!
越是这样想着,慕容珩就觉得脑内越发的沉重,许是由于服了药的缘故,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发变得模糊起来,就连神智也逐渐变得恍惚不定,仿佛一切都开始扭曲飘忽起来,丧失了实质感。
同样回到了天启国,此时的云中阙已经变为肉体凡胎。站在靖王府门外,他盯着那蓝底金字的烫金匾额,眼眸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