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73200000393

第393章 公门里的手段

那汉子大约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由怔住,对着陈儒纶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方才微微眯缝起双眼道:“你所言可真?”

“当然是真!”

“以何为凭?”那汉子也是跑惯江湖的,空口白话,自然难安其心。

陈儒纶一笑,也不多言,当下从怀中抽出张银票来,拍在桌上:“想来这真金白银,比任何契约文书都更有说服力吧?此五千两纹银,暂充薄资,只要大哥出发之际,许我二人登船便可。”

五千两银子?汉子不由倒咝一口气:“难道,你就不怕我揣着这银票,消失无踪?”

“听说海上行商之人,最忌收取不义之财,大哥倘如此做,纵然在下不追究,只怕也难逃恢恢天网吧?”

汉子闻言,自己唧咕一句,折身走回屋里,不多时捧出一副粗糙的文房四宝来,伏在矮凳上,提笔欲写,却又抬起头来,看向陈儒纶:“大哥贵姓?”

“免贵姓陈,耳东陈。”

汉子点点头,手脚倒是麻利,不多时写了一纸字据,大意是如今收到陈某某银钱五千两,资作海上行商之用,末了仍添上一句:如有获利,五五分成。

这倒是个实诚人,陈儒纶细细看罢,心中又添一分好感。

汉子收笔,站起身来,将字据递给陈儒纶:“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向府衙去,开出引凭,择期下海。对了,我姓焦,名二虎,不知事情妥当后,却往哪里去寻二位大哥?”

“东海客栈。”

“好。”焦二虎也是个爽快人,利落地答应下来,“既如此,二位大哥先请自便。”

陈儒纶和何常新对视一眼,觉得此行目的已达,不必再逗留下去,于是向焦二虎辞行,回转东海客栈。

是日无话,第二日清早起来,两人又各自分开,扮作一般外来路人,混迹于市井之中,留神探听有关郡守王之俞的事,然而十停有九停,一听他们提起这个,不是缄口不言,便是摇首走开,还有人目光闪躲,满脸诚惶诚恐,调头便走,生怕沾惹上什么是的。

一日奔走下来,两人一无所获,对此处的民风,也颇觉失望。

回到客栈里,私下一合计,两人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等待焦二虎的消息,再作计较。

第三日午后,焦二虎果然寻来,言说已经拿到官凭,择定于五日后下海,要他们自己做好准备,然后告辞离去。

再说陈何二人,本是为查案而来,但戏既然已经开锣,自然得唱全本,于是也去买了些必备之物,打成包袱,又休息了四日,在第五日清早,便往海货街而去,焦二虎早已准备停当,见他们到来,也不含糊,提起一面锣重重敲响,即有十来名彪壮的汉子从两旁棚户里走出,各自提着或大或小的包袱。

见此情形,陈儒纶不由略略吃了一惊,眼望着焦二虎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大哥别见怪”焦二虎冲他一抱拳,“这都是我临时招来的伙计,海上行商不比在陆地,没三五个帮手是不成的。”

“也是。”陈儒纶闻言点头,算是认可他的安排,“那咱们——”

“出发!”焦二虎手臂一挥,那气势倒真有点一船之长的味道,一众人等闹哄哄地便往海边而去。

碧蓝的海水一望无涯,金黄色的沙滩上,泊着艘中型帆船,陈何二人尚自观望,不防焦二虎一掌拍在他们肩上:“两位大哥,请吧。”

踩着跳板,陈儒纶与何常新登上帆船,才发现舱里边早已堆满货物,显然这几天里焦二虎并不曾闲着,早已做好准备。

“焦大哥,但不知我们这一趟,是要往哪里去?”

“珀南岛、西环岛、太阳岛、飞鸦岛、聚仙岛……”焦二虎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显然对海外的情形已经甚是熟悉。

帆船缓缓向前行驶着,由于日光清朗,站在甲板上,能一眼望出很远,陈儒纶与何常新二人心中的困扰不由渐渐淡去,渐渐衍生出无边的豪情。

太阳渐渐西斜,赤金色的余晖将海与天连成一线,整个画面壮观到极点。

然而,当最后一线天光收尽,整个大海顿时变得漆黑一团,不见丝毫光明,给人一种深沉压抑,诡谲难测之感。

将近下半夜时,船外陡然风声大作,刮得整个船身东倒西歪,陈何两人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面色不由有些发白,焦二虎却是一脸镇定,仿佛司空见惯,自己领着人出去,放下风帆,将两块大大的铁坨放入水中,定住船身,复折回舱中,大声叫道:“拿酒来!”

陈何二人见他如此,又是佩服又是感叹,转头却见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汉子,提出一大坛烈酒来,待开了封,那冲人的酒气令众人身上俱是一热。

壮汉们手持粗瓷碗,围拢在桌边,焦二虎提起酒坛来,一气浇遍,每只碗里顿时满满荡荡。

“喝!”哐当一声扔开酒壶,焦二虎当先举碗,仰脖饮尽,壮汉们亦如此,一行狂饮,一行豪爽大笑,及至第四碗,船身忽然一阵剧烈摇晃,几乎颠了个个儿,陈何二人皆扑倒在地,均觉眼前阵阵发晕,只能紧紧扣住船板间的缝隙,死死稳住身形。

船身又颠了两颠,立在壁上的烛火尽数熄灭,黑暗里一阵乒乒乓乓响,壮汉们纷纷跌倒。

直到次日清晨,风暴方才平息,陈何二人像挺尸般躺在地上,早已吐得七晕八素,脸色发白,焦二虎端过碗红褐色的汤水来,喂他们喝下,又靠在壁上歇息了半晌,方才好些,待到神智稍稍恢复,便听外边儿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原来是飞鸦岛到了。

陈何二人从不曾瞧过这域外风景,本想强撑着出去看一眼,无奈身子不争气,仿佛一滩软泥,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二人眼睁睁地躺在地上,听得外边一阵脚步跑动的声音,搬动货物、大声笑骂、谈讲生意,讨价还价……

在飞鸦岛停留了大约半日,帆船再次启行,这一次倒是风平浪静,直到西环岛,再没有什么意外。

接下来的行程总算是平安,五六日时光,帆船行过十来个岛屿,所有的货物售卖一空。

“虎哥”内中一个极精明的,唤作黑头的汉子半蹲在地上,仔细拨拉着一堆堆钱币,满脸喜不自禁,“这一趟收获着实不小,再走两趟,就够起座小院了。”

不料焦二虎听了,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想得美,还不知到了岸上,会是怎么个情形呢。”

黑头一听,整张脸顿时也耷拉下来,悻悻然将所有的钱币收拢到一处,找了个空木箱装了。

陈何二人躺了几天,大约也习惯了水上颠簸,此际听得这番话,对视一眼,挣扎着坐起身来:“焦大哥,咱们这是……要返航了么?”

焦二虎的心情看上去甚是糟糕,爱理不理地应了声,便将头转向窗外。

五天后,帆船回到始发地,刚刚靠岸,便听外边响起阵炸雷似的喝声:“这谁家的船?谁是船主?”

掖了掖身上的破衣烂衫,焦二虎从船舱里走了出去,低沉着嗓音答道:“我就是。”

“拿来。”一身黑衣的皂隶浑身挺得笔直,大蒲扇般的手伸到他跟前。

焦二虎也不答言,只转身朝黑头努努嘴,黑头立即从背上解下搭裢,恭恭敬敬地递到皂隶跟前。

皂隶一把抓过褡裢,拿在手里掂了掂,两只眼微微眯起:“就这么些?”

“实在,就这么些。”焦二虎低眉顺眼,垂头应道。

“我说焦二虎,你糊弄谁呢你?瞧你这么一条大船,装的货物至少也值万把两银子,就给咱哥们儿这几个小钱?也不嫌寒碜得慌?”

“那……”焦二虎强忍着气,“依差爷的意思,该给多少?”

那皂隶露出副贪馋的笑,肥厚唇间黄板牙朝外斜出,竖起五根手指头。

“五百两?”

“不”皂隶摇摇头,“翻上十倍。”

焦二虎的脸顿时黑了——他们拼死拼活出海一趟,所赚银两也不过这个数,倘若都喂了这些蛀虫,那他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去吗?

“差爷”焦二虎一抱拳,“小的们走这条道着实不容易,还请爷们行个方便,宽宥则个。”

“宽宥?”那皂隶吊起两只眼睛,“大爷宽宥你,谁宽宥大爷我啊?衙门里师爷们拿着算盘,每日里分派下数目,收不齐,咱们明天就没饭碗了!我说兄弟,你还是乖乖交了吧,省得大爷动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焦二虎正欲答话,冷不防后头一个声音响起:“不知是哪个衙门?又是哪个师爷?”

皂隶的全副心思都正放在焦二虎身上,冷不防杀出个金刚来,倒不由一怔,转头见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中年文士,警戒之心又去大半,只拿眼瞅着焦二虎:“他是谁?”

焦二虎本不想答言,转念想起初见到陈何二人时的情形,揣测他们只怕也有来历,当下起了“坐山观虎斗”之意,遂淡声答道:“外路客,凑分子的,这趟货他们是大头。”

言下之意,却是将自己和一干伙计都给撇清了。

皂隶这才定睛看着陈儒纶,神气活现地道:“按照东海郡郡衙的规定,凡海商下海交易,每一次必抽取其中五成为税金,你不知道?”

“五成?”陈儒纶唇边勾起丝冷笑,“陈某打京师而来,熟知朝中法典——海航司明文规定,海商们每每下海,其中一成再折半为税,何来五成之说?”

皂隶听见“京师”二字,先是一怔,细瞧陈儒纶粗衣布衫,模样落魄,并不像是个有背景的,略一沉吟道:“不给也成,但按制,凡船只靠岸,都得经官府搜检,以免挟带藏私。”

“请。”陈儒纶是有心要看他们这“公门里的手段”,故而不加阻拦,反退到一旁,侧身示意。

皂隶抬手一挥,立即有几个操水火棍的同伙,一齐拥入船中,这里捅捅,那里捅捅,忽然,内中一人高声叫道:“余头,找到了!”

找到了?陈儒纶和何常新一齐惊讶地转过头去,但见一名皂隶正提着个木箱钻出船舱。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那皂隶下到地面站稳,提起箱盖一掀,立即从里边倒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来。

“看看,看看”余头用烧火棍指着那一堆物事,挑衅般看向焦二虎,“这是什么?还说没有夹带藏私?”

这是什么?

陈儒纶瞅瞅那堆东西,又看看焦二虎,何常新也是满脸莫明其妙,倒是旁边一堆伙计,个个怒愤填膺,想冲上来理论,却被黑头死死摁住。

同类推荐
  •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双手能搅动天下风云,她是最神秘的陈国公主。她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只因生命中的三个人。一个温和阴柔的弟弟,被她从小疼到大,心思却越来越阴沉。一个腹黑放荡的仇人,逼得她国破家亡,却为她遗失一颗心。一个风华绝代的盟友,与她不打不相识,心机难测如海底针。爱恨情仇如烟云,他和他们之间,谁是谁的归宿?谁是谁的路人。
  • 一见定终身:冰山王爷纨绔妃

    一见定终身:冰山王爷纨绔妃

    她!沐陌陌出生在现代医学世家!一朝穿越却变成了将军府的傻子嫡女,还要遭受庶妹欺辱,姨娘陷害。真是欺人太甚!看她怎么亲手毁了她们的一切!让她们也尝尝被欺负的感受!他是一国太子,却爱她如命,为她可以放弃天下!可以不顾一切!只是他冷冷冰冰的性格,不爱言谈。他默默地守护她,陪伴着她!可是时间越长他就越心慌!!!幸好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 庶女临门

    庶女临门

    意外苏醒,弱包子顺变硬石头。陷害、欺辱,她这个21世纪来的人,怎会心甘认命?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看姑奶奶我不削你们三层皮。惩人渣,斗恶奴,看庶女董玲如何翻身做主人!
  • 庶女古代好生活手札

    庶女古代好生活手札

    穿越一个不吃苦的庶女好像挺不错的,没有小说中恶毒的嫡女和小白花的姐姐,庶女表示她的日子一点也不难过。只是为啥有一天她被一道圣旨纳进了宫,都没有问过她和父母愿意不愿意,这个皇帝太霸道了。于是庶女只好背着包袱依依不舍离开了舒适的家,走进了那个据说会吃人的皇宫。【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侯门恶女

    侯门恶女

    落水?失忆?林璃表示这都是小事,本姑娘经受得住,但是落水失忆之前跟当朝探花郎示爱被拒?!开什么玩笑?!
热门推荐
  • 风吹落花

    风吹落花

    《风吹落花》是一部散文集。全书分“岁月情思”“夜读情怀”“寄情山水”“故乡云影”四辑,共一百零三篇散文。作者用诗性的文字对文学、历史、乡愁、山水以独特的方式做了自己的诠释,文风典雅质朴,语言清新流畅,体现了作者对人世情感的细腻体会和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
  • 你是我的万千光芒

    你是我的万千光芒

    在你没有到来的时候,我的世界一片混沌,暗无天日,可是因为你带着光芒来了,它就变得明亮夺目。遇见风,遇见雨,遇见爱,遇见你。有枪我挡,天塌我扛,我不要你逞英雄,我这生只爱你一人,只求你平安,只求你无恙,只想挡在你面前,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没有什么比让我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更令我恐惧。你终究是我的劫是我唯一的软肋放你离开只因我赌不起
  • 邪魔外道不存在的

    邪魔外道不存在的

    21世纪的死宅李晓明,尽然穿越到了修真界?!!!这种情况男主无疑了,但没想到刚穿越就要死在自己师尊手上?唉~,看了真的是没男主命啊。那个该死的系统还想让我逆天改命!但这一切却太不合常理了……
  • 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专讲男孩子成长和教育的故事,洋溢着顽强、勇敢、豁达大度的阳刚之气。在《小男子汉》中,乔和她的丈夫巴尔教授在家里办了一个学校,乔和她的丈夫给他们安排课程,设计游戏,让男孩子张扬个性、放飞梦想,而又不失原则。男孩们在乔家健康快乐地成长,养成健全的品格,使每个男孩儿都成为了不甘平凡的小男子汉。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阿毗达磨俱舍释论

    阿毗达磨俱舍释论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九州天机织

    九州天机织

    不知你可曾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在云端尽头,有一座月下城,月下城的天机阁内,神女织锦拥上古神物天机织,织得天机锦华美无双。只是,这天机锦,向来只赠有缘人,若是好奇,不妨暂歇此处,也听一听,这天机锦背后的故事
  • 医谋天下

    医谋天下

    作为二十一世纪一名独立自强的女法医,君婉晴表示,为毛穿越这种鸡血的剧情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冷酷无情的监天司首座?你确定他不是个面瘫?风流倜傥的第一才子?别开玩笑了,姐姐的唐诗三百首分分钟秒杀你!权倾一方的霸道王爷?好吧,长得帅,还有派!关键是有钱有势有地位,完美男人啊,但是本姑娘就是对你不感兴趣,你能咋的?作为一名优秀的法医,剖的了死人,也救得了活人,当然,她不仅会验尸,也是会杀人滴!--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凡尘世途

    凡尘世途

    庙堂之内,天子昏迷,后宫干政,门阀显露爪牙,社稷岌岌可危。江湖之中,谪仙消失,邪道丛生,刀剑再掀兵锋,门派微弱累软。兵危,民危,国危,将危,危如累卵;地险,天险,人险,道险,险似绝渊;破灭丛生,危机常在,九重天堑之下,唯有一剑永恒!
  • 冷血总裁求放过

    冷血总裁求放过

    一次替嫁,将她送到了恶魔的身边,从此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让她在花一般的年纪里,沦为了他的生育工具,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自由。“冷寂,我就算是爬也要爬着离开你!”她痛苦地大喊。冷寂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淡淡地说着:“你可以试试看啊。我不介意打断你的手脚,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爬……反正生育工具什么的,有没有手脚其实都无所谓。”多年以后。冷寂放下身段苦苦哀求:“暖暖,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了!”苏暖凄然一笑:“太迟了……冷先生,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你能让他复活么?”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他却已经连留住她的能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