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阮轻楚几乎是被扔出帐外的。
他被赶出来之后,不仅全无伤心之色,反而还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一副喝了一缸子酒般的模样。
回味着方才的美妙,阮轻楚心情愉悦,悠悠闲闲地踏着慢步,好似走在松软的云端之上。
循着固定的路径,他寻出藏在角落的沉鱼,还不忘吩咐着:“给三姑娘带些冰块去,莫要说是我交待的。”
主帐中,罗慕玉满面通红,右手捂在胸前,大口地喘着气,全身瘫软,半靠在椅上。
这家伙,竟然亲她,而且还亲了如此之久……
他的心跳很快,直到现在,她仿佛还能忆起,他强劲而有力的心跳。
想上那么一想,便要让她脸红心跳许久。
翡蓝绕过屏风进来,便瞧见罗慕玉粉面含羞,眼眸水莹,那副鲜艳欲滴的模样,引得身为女人的她,都要忍不住看上好几眼。
尤其是,她嘴唇不同寻常地红润,比抹了胭脂还要红,似还有些……微肿,如同一颗颜色艳丽的樱桃,诱人得很。
翡蓝顿时恍然,想到某种可能性,嘴角一时忍不住,当下不敢看罗慕玉,垂头小声道:“姑娘,奴婢给您倒杯茶,好降降火气?”
“你在笑什么……”罗慕玉敏锐地发现翡蓝在偷笑,她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片刻后,猛然惊觉自己的变化,一时吓得从椅上跳起,半趴在案台上,慌慌张张地道:“翡蓝,快拿镜子给我。”
“姑娘,您当真要看?”翡蓝在心中默默担忧,罗慕玉见到自己嘴巴的模样,会不会一怒之下,传令赏未婚夫四十个军棍之类的?
万一将阮大人给打死了,自家姑娘岂不是要守寡。
“翡蓝,拿给我看罢。”
最后,在罗慕玉坚持之下,翡蓝迈着小步子,拿了一面小镜子过来。
罗慕玉当场一照,差点没吓昏过去。嘴唇被他亲得发肿得吓人,该让她怎么出去见人!
“他上哪儿去了?”罗慕玉心中羞愤欲死,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方才一定是被他灌下了迷魂汤!
翡蓝肩膀一抖,犹豫道:“阮大人,恐怕已走得很远了。”
若是叫回了阮轻楚,谁知道他又会不会花言巧语,或是使出美人计谋,再从她身上讨得便宜。
罗慕玉默默握拳,心中悲愤欲绝,看来自己的克制力尚且不够,暂且让他得意两日,总有一天,定要将他给拿下!
沉鱼及时送来冰块,看着罗慕玉冷着一张脸,她慌忙地低下头,掩盖住颇有些复杂的脸色。
沉鱼心道,看来,阮轻楚已经将她彻底暴露。
阮轻楚话的含义很明显,从此以后,她沉鱼不再是国公府的人,而是罗府,只专属于罗慕玉的婢女。
罗慕玉接过了冰水的帕子,轻轻捂在唇上,看了沉鱼一眼,并未开口。
沉鱼却突然跪下,抢先道:“请姑娘收下沉鱼。”
见她如此主动准备交底,罗慕玉皱了皱眉,她姑且还生着阮轻楚的气,对沉鱼自然没有从前那般好态度,故意装作不懂问道:“为何,莫非你不是罗府之人?”
罗慕玉如此回答,令沉鱼呆在原地,她满面通红,眼中含泪,哑着声音,道:“沉鱼并未向姑娘交待来历,是沉鱼之错,请姑娘惩罚奴婢,奴婢并不是故意瞒着姑娘。但是沉鱼胆敢立誓,我从未做对不起姑娘之事。”
其实沉鱼是个好姑娘,罗慕玉心中十分清楚,直到此时,沉鱼都未曾帮阮轻楚说上半句话,可见是个脑子清醒的。
“起来罢,地上凉,我何时说过你对不住我了?”罗慕玉从椅上起身,亲自扶着对方的手,顺势将其托了起来。
罗慕玉望着沉鱼干净的双眸,尴尬地笑道:“我哪里会怪罪你,当初我腿伤,还要多亏你治好,我是真心感谢你,今后,你愿意跟着我,我自然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好归宿。”
这么多年,虽然她一直享受着他人赋予的照顾,但是,身为现代人的她,骨子里却不适应奴役他人的感觉。
对待翡蓝,罗慕玉将其看做姐姐,翠蓝,亦是她的玩伴,也是她难得的好友,沉鱼的话虽然不多,但罗慕玉在心底,同样将她当做朋友来对待。
她不可能教导丫鬟强调平等之类的思想。
由于时代的限制,丫鬟并不可能接受现代人的独立,她只能在她范围所及之内,自身努力的同时,尽可能给依附自己的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之后的日子,沉鱼每日用心钻研医术的同时,还学了几招使毒的技巧,专应对于突发事件。
沉鱼的袖子中没事便藏着几包毒粉之类的东西,看得罗慕玉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粉末不小心洒了出来,将手给毒成少林五毒手。
罗慕玉抽着嘴角,和翠蓝小声道:“看来表姐陷害我那次,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因为最近的集训,翠蓝的皮肤晒得黑上不少,她看了苦练体魄的沉鱼一眼,笑着道:“今后若有人胆敢对姑娘不敬,沉鱼一包毒粉便能将人给放倒了,管他是那依坎,还是那砍砍。”
时间渐渐过去,罗府内安静得很,少了顶梁柱罗大将军,众人都没了兴致,尤以罗大太太为最。
幸好盼哥儿长大了一圈,嘴里偶尔能蹦出几句话来,“猪母”、“竹木”地叫着,将罗大太太的乐得合不拢嘴。
谁知这时,白映容突然传来喜讯,时隔一年,她如今又怀上一胎,不得不说,罗家期盼了这件喜事,已经期盼了不知有多久。
因为大房白映容有孕,罗大太太将管家之事扔给二房媳妇梁花,自己则专心致志地带起了盼哥儿,有了孙子每天欢声笑语,罗大太太的愁容,倒是越来越少瞧见了。
见此,罗慕玉默默总结,看来,在女人心中,能和丈夫一争高下的,永远都只有孩子。
不过许久,京城突然传来荣亲王府和阮国公府二房定亲的消息。
此消息如同炸弹般,将众人震得七荤八素,贵妇们心中疑惑,阮国公府六姑娘明喜县主,不是个痴呆女儿么,荣亲王府好大的气量,居然会娶这么一个呆子!
罗慕玉刚开始还以为是齐三少爷,谁知一打听,居然是自己的老对头齐格!
明喜的定婚来得很突然,结亲来得更加突然,定完亲之后,两个月后便要嫁过去,罗慕玉连个提建议的机会都无,帖子都递不进门,长公主府早被围观之人挤破了头。
造成此原因,主要是长平长公主实在是太阔气。
长平长公主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惊人,出手便是三万两嫁妆。
那海宁敬贡的上好丝绸,又有京城顶级的金丝绣线,番邦购来的几大箱珠宝首饰,还有几箱现银,看得围观人眼睛都直了,心道长平长公主这是下了狠心,将老底都给翻了出来,敢情她的儿子阮轻杰,不用再娶媳妇儿了!
即便是娶了媳妇,家底估计也没剩下多少银子了!
罗慕玉听着这一重又一重的消息,心中担忧得很,齐格的性格实在太古怪,不知明喜会不会像原文那般受苦受难。
不过转念一想,齐格虽然性格怪异了一点,至少不会随便打人。原书中明喜境遇极为悲惨,被那人面兽心的禽兽夫君给折磨致死,最终生无可恋,跳湖结束了卿卿性命。
罗慕玉觉得心中无力,荣亲王府和阮国公府亲事都已经定下,木已成舟,断无改变的可能性。
恍然一别,再次见到明喜之时,已是在结亲之日了。
罗慕玉和众姑娘进了屋子,见明喜和齐格坐在床边,二人喝了交杯酒,明喜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幸福笑容,娇颜如花,美得不可方物。
罗慕玉在心中哀声一叹。
齐格明显心不在焉,那身刺目的大红色礼服,与他阴郁的脸色格格不入,原本那喜庆的红,竟然都被他衬得暗上了几分。
他好似一个木头人般,被牵着行完了礼数之后,随便交待了几句,蓦然起身离开。
齐格似幽魂般挤出人群,却在门口不小心碰见罗慕玉,二人视线交错了半秒,齐格顿时眼眶一红,喉头猛地一酸,竟然哽咽在当场。
他赶紧撇过头去,掩饰住自己唐突的神色。
齐格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离开原地,如果一定要用言语来形容,那定是落荒而逃。
一别之后,竟是永隔。
终究是,意难平。
齐格在心中想道,若是当初他能早些成熟,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机会……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罗慕玉愣了一下,又眨了眨眼,心中顿时掀起了狂风巨浪。
齐格的神色和模样,分明是……
她哪里还没回味过来,齐格这是……对自己有意?
阮灵韵似乎知晓此事,她将罗慕玉拉过来,巧妙地护在身后,接着,她大声笑道:“新郎官这是不好意思了,瞧瞧咱们的小明喜,今儿多美,将他给迷得连路都走不稳了。”
有了阮灵韵这一声解围,众人皆是笑出声来,房间又充满了热闹的气氛,喜庆的言语连绵不绝。
因为阮灵韵和齐世子已经定下亲事,算作荣亲王齐家的半个人了,作为娘家人兼婆家人,她过来瞧着明喜,不算是太过违规。
主要是长平长公主实在不放心,便派了阮灵韵过来盯着。阮灵韵是太后的心尖尖,带着太后旨意和赏赐过来,荣亲王府自然没人敢胡说什么。
罗慕玉垂下睫毛,凑在阮灵韵的耳畔,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方才多谢你。”
阮灵韵眨了眨眼睛,狡黠地弯了弯眼睛:“你是我大嫂,我必要护着你。”
罗慕玉被她这般一呛,差点没噎死,当下气得跺了跺脚,怒道:“你这丫头,又来拿我玩笑!看我不捏你。”
小姑娘一生气,吓得阮灵韵心头一惊,早已往远处跑开了。
罗慕玉如今身量渐长,和她都差不多高了,加上常年习武,力气颇大,被捏或挠上那么一把,得痛上好半天!
阮灵韵尚且不知,他哥都要败倒在小姑娘的手下。
“哎呀,好嫂嫂,饶了我罢……我错了!”
阮灵韵的最终结果,便是被罗慕玉给当场逮住。
小姑娘好生教训了小丫头一番,闹到最后,阮灵韵连嫂嫂都不敢叫,一口一个“副都头大人”,罗慕玉这才放了人。
二人又打又闹,在假山中四处乱窜,谁知此时,罗慕玉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赶紧捂住了阮灵韵的嘴。
“呜呜……”
女人的哭声自假山后传来,听起来颇为悲切。
罗慕玉微微蹙眉,心道,今儿是明喜成亲之日,为何会有人在此低声哭泣。
二人对视了片刻,阮灵韵“嘘”了一声,作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她是个好奇心重的,二话不说,拉着罗慕玉,猫着腰往前走去。
罗慕玉被她拉着,心中想要知道答案,却又觉得颇为不妥。
偷听长平长公主和蒋氏的墙角那次,曾经给了八岁的她不小的阴影,导致她一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便直接跑远了躲开。
二人距离渐近,女人的声音越发清晰。
女人哭了一会,居然开始张口道:“那钱二真不是东西,我堂堂一国公主,他他她……竟然敢打我,还不许我说出去,否则,下次便要用绳子吊着我……呜呜,三妹,我的命好苦啊。”
听这声音,正是皇后所处的二公主,齐汾!
罗慕玉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听说齐汾嫁给什么钱二,便觉得有些耳熟,原来,在原著当中,明喜的丈夫,恰好便是如今的驸马钱家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