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最近听说阮灵韵生病,得了母亲淑妃的意思,趁机前往长乐宫,以探病的名义拉拢对方,顺便在太后面前长长眼。没想到经过打探,还真被她挖出个秘密出来。
原来,太后有意将阮灵韵嫁给罗家大公子,罗慕遥。
淑妃在宫中居于德妃之下,但她有一点优势,所出的儿子是大齐四皇子,生得机敏聪慧,三岁开蒙,五岁出口成章,甚得皇帝喜欢,随着儿子逐渐长大,淑妃的心也大了,知道要和皇后斗,必定要拉拢太后。
四公主知晓母亲的心思,自然乐意去打前锋。
阮灵韵这个人平时不大好打交道,主要是个性与皇宫差异太大,玩闹的东西公主们大多不敢碰,几个公主和她关系皆一般。如今她正处于伤心阶段,脑子糊涂,四公主花言巧语几句,便将她给笼络住,又说要帮她出头,阮灵韵正气愤难当,失了判断,鬼使神差地听她的建议,一同来参加白映容的典礼。
看见白映容被四公主欺负的模样,不得不说,阮灵韵心里真的舒坦了不少,但是,对方那逆来顺受,不愿屈从的模样,让她又更加地难受了。
难道,她真的就比不过白映容吗?
难道,她只有权势才比得过她?
巨大的不甘,让她一时难以自拔,甚至四公主要掌嘴白映容,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罗慕玉的突然到来,一下便惊醒了她,阮灵韵收回了神思,猛然回过神,她到底在做些什么,白映容可是罗家的未来媳妇……
四公主闹不过阮灵韵,就来找罗慕玉麻烦,没好气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和嘉宁郡主说话,要你来插上一脚。”
虽然她说话声音柔柔的,但听在耳中,却格外刺耳和尖锐,罗慕玉不是白映容,哪里还能对她笑出来,若是换成罗慕英在这儿,不管是什么哪门子公主,鼻子都要被打扁。罗慕玉表情木然地盯着她,淡淡地说道:“公主您忘了,是嘉宁郡主请您离开。”
“大胆,竟然不尊重本公主!”四公主不服气地盯着罗慕玉看,见对方一副维护白映容的模样,直接自己抡袖子上,一巴掌就要往她娇俏的小脸抽过去。
罗慕玉看起来年纪小,但内里芯子不是个吃素的,她左手一抬一抓,瞬间纠住四公主的右手,再一使劲,顺便还将人往边上带了一下,四公主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罗慕玉方才是下了狠劲的,对着对方手腕的穴位掐下去,四公主只感觉手腕一片酸麻,整个人都要没了力气。
本来想要发作,但手上却没有太大红印子,她扶着身边的丫鬟,又痛又怒,“嘉宁你看这野丫头……”
“够了!”阮灵韵突然抬起头喝道,四公主方才斥责白映容让她心里舒坦,但这人换成罗慕玉,她便觉得不恰当了,当下铁青着脸对着四公主,“我说了,我要和玉妹妹说话!”
阮灵韵在宫中倍受太后和皇帝喜爱,在某些程度上,比她们这群入不了景仁帝青眼的公主更有话语权。阮灵韵生气之后,四公主呆滞好半天,不情愿地一边揉手臂,一边往回走,不甘愿地道,“嘉宁,她好生嚣张,莫……”
阮灵韵看了她一眼,也没理会,丧气地转过头来,对着罗慕玉道,“玉妹妹我们过去说话。”
罗慕玉“嗯”了一声,知晓对方是要和自己坦白,便跟在她身后,往石子路上走去。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白映容终于松了一口气,唤来了身边伺候的嬷嬷,吩咐下人烧个火炉子,再送些茶水点心过去给小姑娘吃。
春季,毕竟还是有些冷,冻着了小姑娘,那便不好了。白映容又遣了丫头去拿帘子,在亭子外头裹上一层纱,以防两个小姑娘吹得了病。
罗慕玉坐在凉亭的凳子上,平静地盯着阮灵韵,而对方明显心不在焉,目光躲躲闪闪,一副心虚到不行的模样。
见阮灵韵不好意思开口,罗慕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喜欢我大哥。”
方才她派了丫鬟四处放风,罗家的丫鬟和婆子都受过训练,专业看桩,不怕有人过来偷听。
阮灵韵眼睛一红,微微低下头,也没有不情愿开口,哽咽道:“原来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罗慕玉往她茶杯中添了水,目光始终平淡,“若是今儿四公主真的打伤白映容,你说会如何?”
阮灵韵咬了咬唇瓣,面上浮起痛苦之色,颤着声音:“那又如何!”
“砰!”罗慕玉将茶杯重重一放,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对着阮灵韵大声道,“你在四公主旁边,众人皆会以为你是帮凶,或是出自你手,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不要名声了!你若是真做出这等糊涂之事,我们二人便友尽于此!”
阮灵韵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憋得小脸通红,急急忙忙分辩道:“我不想的!但是,我难受!”
“我知道!”罗慕玉好歹忍下怒火,声音小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一股愤怒,“你若对她掌嘴,便是打罗家的脸面,打了赐婚的陛下脸面!”
阮灵韵整个人如同抽空一般,怔怔地看着她,嘴上不停地小声道,“不是,我不想的……”
“今日你若做出这事,不难保证明日你因为妒忌,就想杀了她!”
“难道你还要骗自己吗,你莫非不知道,陛下不愿意你嫁给罗家,凭你在宫中生活多年,还不知陛下的意思?!”
罗慕玉一字一字地说着,每个字都好似重锤般敲在阮灵韵的胸口。
阮灵韵捂着头,她哪里不知道,就是太明白,才愿意选择逃避的方式……
突然,她趴在桌上,不停地小声抽泣,小身子颤抖得罗慕玉心都要碎了。
直到她没了力气,才抬起哭花的那张脸,她的眼眸如同一汪死水,声音嘶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最后力气,问道:“罗大哥……他可曾对我有过心思?”
那绝望的神情,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
罗慕玉闭上双眼,半晌之后,才痛苦地张开嘴,轻声道:“若是大哥真的对你有意,如何会答应这桩婚事,你知道,罗家从不逼迫子嗣婚嫁。为了他,你不值得如此。”
“……”
阮灵韵咬着牙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她看着罗慕玉,终究是笑了出来,却比哭还要难看:“原来,他始终当我是妹妹……”
罗慕玉不得不点点头,罗慕遥看阮灵韵的眼神很干净,不带一丝的杂质,相信身为当事人的阮灵韵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就算阮灵韵得偿所愿,嫁入罗家,等待的大约也会是将她当妹妹尊重的丈夫。罗慕遥真正喜欢的,是美貌典雅、知性贤淑的女子,就好似杨雨柔那般,类似于阮灵韵这种小丫头,罗慕遥并不喜欢。
最后,伤心,痛苦,还是阮灵韵自己本身。
还不如现在,帮助她及时认清他的心,给自己一个缓冲的空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罗慕玉都还死过一回,对于这些,其实比阮灵韵看得更透彻。
阮灵韵抽了几口气,忽然掉头掩面离开,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回去,仿佛要将这一切现实都甩开在身后。
远处的嬷嬷见她狂奔,惊得大声喊叫:“郡主,慢些,莫要摔了!”
阮灵韵是哭着跑出去的,一出门便躲进自己马车里头,让前来接阮灵韵的阮轻楚觉得有些莫名,才一个月没有见到妹妹,居然脾气大得连他都不想见了。
问及阮灵韵身边的嬷嬷是怎生回事,嬷嬷低着头据实上报,还将罗慕玉与阮灵韵说话一事对他说了。
“我知晓了。”阮轻楚依稀猜到是何原因,没有让郡主仪杖直接回宫,而是下令前往阮国公府。
阮轻楚回头看了一眼白府,转过身来,对着身边小厮,吩咐道:“回府后,给我准备笔墨,再备些好礼。”
从白府后出来的四公主倒扑了个空,本以为阮灵韵会和她一起回宫去,没想到人家要回自己家,于是那一腔想要挑拨离间的心思,瞬间作罢。
又见队伍旁边有一丰神俊朗的男子骑马随行,四公主心中微动,遣了下人去打听,不知是阮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居然长得如此俊美。
正当四公主沉浸在旖旎情怀之中,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凄厉的尖叫,听起来还颇为熟悉。
她透过窗户一看,见距离公主马车不远处,孙淑锦直接摔倒在地,旁边是永宁侯府的马车,很显然,她从马车上摔下来的。
四公主一阵冷笑,平日里孙淑锦装模作样的,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家的嫡女,就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眼珠子就差没戴在脑袋顶上,今儿不知是谁干的好事,竟然让她出这么大一个丑,当真是感谢苍天。
看着孙淑锦狼狈地爬起来的模样,四公主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
听说孙淑锦悲惨地摔下马车,罗慕玉一点也不惊讶,翠蓝将那血人套在麻袋里扔进马车,只露出一张血淋淋的脑袋,孙淑锦不被吓到才怪。
不过,孙淑锦是个硬气的,爬起来压惊之后,居然还一路坐车回去。那药粉早就撒满了整个马车,混着一股难闻的血味,够她好受的了。
听说,孙淑锦回家之后,紧张的神经一散,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吓得永宁侯夫人立即请了郎中来瞧病。
罗慕玉表扬了翡蓝和翠蓝几句,累了一天,本想着早些歇息,谁知管事娘子亲自跑一趟送了礼物过来,说是阮国公府嘉宁郡主特地捎来的。
她心中疑惑,照理说,阮灵韵方才情绪那般激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送礼物?
阮国公府带来的盒子是长条形的,外壳包着深色的缎子,看起来不像女子之物,并且,里头轻轻的,没有任何重量,晃着也没有碰撞之感,大概……是一封信?
等她打开盒子后,一信封端正地躺在盒子里,上书:“罗三姑娘亲启。”
这字……罗慕玉眉头微蹙,熟悉的字体,让她立即知晓此信出自何人之手。
阮轻楚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难道是特地来责怪她,欺负了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