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楚晔,他从容坐着,只能看见个淡漠的侧脸。心中沉了沉,低头看了脚边散碎银钱,又沉了沉,轻放吉他,蹲下一个个捡起来,握了一小把怔怔看了一瞬,起身丢回去,用更冷的声音说:“田姑娘,你的节操掉了。”
御王的画舫来的虽晚,然而旁的船一直在让路,是以停的离呈晚最近,这一把银钱直直朝沐晴脸上飞去,她无处可躲。
一直安坐的御王反应十分迅捷,将她搂在身边,倾身用另一臂广袖护在她面前,碎银铜板撞在他袖上叮当落地。低头看缩在他怀中躲避的娇俏女子:“没事么?可有伤着?”语气.....很温柔。
田沐晴惊魂未定,带了哭腔不依:“晔哥哥她欺负我!”
御王扶着她,笑的随和:“你若让本王帮你欺负回来,可有些难办,我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能去欺凌一个弱质女流。”
沐晴皱着眉,微红眼眶:“可她...”
御王将她乱了的钗拨正,和煦温言:“你我贵胄,与民女置气,坏了气度,况且本王护着你也未曾吃亏不是。”
她红了脸,娇艳动人,细语:“晔哥哥说的也是。同上不得台盘的贱民较真,的确不值当,”
楚晔笑道:“你信上说想尝尹都特色,本王早已在沉馐阁定了位子,带你去吃压压惊。离木,把这些个东西清了,去叫开船。”离木称是。沐晴笑说好。御王瞧着她又道:“吃完本王陪你去逛逛尹都夜市,如何?”沐晴弱弱点了头,侧在他身边。
呈晚安静立着,瞧着这出戏,看着他们走远他除了在挡银钱时看了她一眼,余下的时间视线都没离开过那个女人,反而是离木,一直用复杂的眼神打量自己。
想起刚听到他来时自己的笑意,庆幸自己一向冷静,应该是没有露什么不该露的情绪,若是有,现在就只能任凭别人置喙取笑,没有反抗的能力。毕竟传言之中,她是那个被弃者,也不知会被说的多难听。
而眼下,她的心情藏的不错,也不至于丢了自尊,弯腰拾起吉他抱在怀中微笑:“各位,这是小女子最后一次在此地练琴,我的曲子,十二乐坊的姑娘会定期在缘来食客弹奏。”听见一阵遗憾,抱怨,反对的声音,眺望暮色苍茫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有人败坏兴致,不弹了。”丢了一河的泊船,回了留园。
饭食已经放在石桌上,呈晚思考了一番,是吃还是把它扔出去,最后选了折中,只当没看见。
又认真思考是不忍耐,哭一番近来的烦闷。还是相信楚晔他曾说的田姑娘是制衡的工具,让自己高兴点。想了良久,决定还是折个中,尽力平静些。
绚烂了一个夏季的紫薇树已经零落不堪。她在一地残花的石桌边趴着,平静维持的不错,直到冬儿点着蜡烛进来,看一桌未动的食物,一面给园里上灯一面道:“姑娘好歹用些,虽比不上景三的手艺,但都是王爷亲自嘱咐的,还有药.....”这平静才被堪堪打破。
呈晚沉静的伸出胳膊,缓缓将食盒推倒在地,碎裂声将她话打断:“出去。”
冬儿受了惊,蹲着收拾,嘴里仍念着:“实在不想吃,我去让食肆厨子重做。天晚了,给姑娘拿件衣服好么?”
她安寂道:“听不懂出去?还是说你只听御王的?若是这样。你明日去御王府当差吧。”
冬儿有些惊惧,仍说着什么好歹喝了药,点燃了呈晚怒意,砸了东西让卫泓把含泪娇弱的冬儿领出去,思到他们在前院应是不知傍晚的事情,平复着烦乱的心思,想着做点什么叫自己高兴的事情,想了良久也想不出。
困倦的回房,灯也未点摸黑躺下,看床头月光忽明忽暗,恍惚中她躲在角落,漆黑的地下车库,拖着枪面目狰狞的男人在寻找她,她捂着口鼻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恐惧的看他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想要跑脚下却动不了,男人举起枪,子弹贯穿她的背后,呈晚颤抖惊醒背后凉意仍未消退,捂着惊恐的心。
惊惧中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焦躁,望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婆娑树影在冷静月光中,生出无数诡秘暗影,安宁阴沉,黑暗在摇晃惨月的萦绕下,越发幽邃。无边的寂静之外仍是寂静,这漫无边际的寂静被她抽泣声撕裂了一道浅痕,才发现她枕头已经湿透。
拿不准难受在长时间的寂寥,还是傍晚的事情,大约两者都有。至少哭出来舒畅了些,索性在黑夜中安心宣泄了一番积攒的郁结。直到胃里翻涌,才掀了被子往临河的窗边跑去。
黑夜中撞在一个幽香萦绕人身上,无从挣脱,忍不下去侧身趴在他手臂上,一口吐在来人脚下,御王没动温热的手拍着她的背。翻江倒海吐到只剩胃液方觉得舒服些。这气味她怎么一直没察觉?
一时不知说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楚晔亦沉默,只把头埋在她脖颈间,环臂搂在腰间脖后缠绵紧缚,缱绻温柔耳鬓厮磨。
呈晚被箍着紧贴在他身上,只隔着软暖的烟袍,被他灼热的体温烧的有些发愣,想起下午的事情仍有种酸臭味,默默考虑是不是嘲讽下那个晔哥哥,还有什么庶民贱民的事情。犹豫间,他的声音在耳边轻唤了一声晚晚,默了良久才道:“她给你的羞辱我自会帮你讨回来,给我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