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于军到工厂打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于军就已经走到自己的家门前了。
于军看到父亲他们还没有起床开门,还是大门紧闭着,意识到自己昨晚上不回家,让大家担心坏了,意识到是自己错了,过了。
要是换做以前,父母亲早就把大门打开,然后扫院子,做饭了——也许,父母亲他们昨天累坏了,不愿意早些起床吧——也许是,昨晚上父母亲出去寻找自己没有找到,担心的没有睡好吧。
不过,大门上红红的大喜字与大门两边的红对联,好像对着于军傻傻的笑呢,笑他个不开人事,笑他个傻里傻气,笑他个身在福中不知福。
新婚的喜庆劲还没有退去,红红的喜字还在笑着,就连空气中还飘浮着昨天烟酒的气味,飘浮着昨天的喜庆劲。昨天欢快的气氛还在,喜庆还在。
父母亲还在熟睡,蒋丽还在熟睡,只有我,我,我于军自己一人伤心的,傻傻的,在野外待了一夜。我想忘了于娟,可怎么可能呢?可是,我不忘记她,又怎么面对家里的父亲为自己娶回家的媳妇呢?
于娟啊于娟,你真是把我害苦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我们的爱何在?我们的情何在?我们的山誓海盟何在?难道说世上没有真爱?难道说你对我一点点的情谊都没有?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我不信不信,真的不信,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可,事实我已经把蒋丽娶回了家,而你迟迟不肯出来见我。
这叫绝情吗?不叫绝情又能叫什么呢?我恨你,恨你,恨你不和我见一面,恨你让我伤心,让我难过,让我伤心的要死——我想过的,可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很高兴?忘了吧,把你于娟忘了吧,彻底从心底里清除干净,对,彻底从心里清除出去——于军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想着??????想着,一直想着他和于娟的问题,一直到想明白了,心情好受了,才慢慢的走回家。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村子里的公鸡正在打鸣,熟睡的人们还都没有起床,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祥和。
此时,也许,伤心的人不再伤心了,被情所困的人也不再迷惑了,但愿生活能是快快乐乐的,日子能是幸福的日子!
于军不情愿的轻轻拍打了门环,一下,两下??????等到他刚要拍第五下时,大门打开了。蒋丽,是蒋丽的脸庞。
“回来了!回来就好??????”不知为何,蒋丽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住了。
蒋丽傻傻的迷惑的疲惫的不理解的注视着于军。
于军也惊讶的向蒋丽看去。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于军惭愧的理亏的低下了头。他注意到了,蒋丽没有昨天的面容灿烂与喜庆了,脸上还有些泪水的痕迹,是眼泪把结婚时的喜妆“冲刷了”。
很明显,蒋丽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她是因为他突然的不回家,新婚之夜把自己一人撇在屋里,心里难过,不好受而伤心、失眠的。
于军的心头莫名的飘过一丝丝的懊悔感,他感觉对不住蒋丽,不应该这么让人家女孩伤心、难过的哭泣的,不应该新婚之夜让人家,独守空房的。
于军傻傻的,低着头愣在大门前。
“还没吃饭吧?”蒋丽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到屋里吧,爸妈他们还没有醒??????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说完,蒋丽用手轻轻拽了拽于军的手。
毕竟彼此已经是夫妻了,毕竟彼此还是不很了解,彼此都很陌生。蒋丽的说话与动做都显得有些羞涩与别扭,好像不好意思的害怕了。
于军惭愧的抓住蒋丽的手,两人慢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床上的红被子还没来得急叠起;地上丢了些卫生纸的碎片,好像是蒋丽昨晚上哭泣时擦眼泪丢在地上的;窗户上的窗花与屋内的红对子还是那么鲜艳,那么喜庆,那么打眼;新买的家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靠墙的地方,都是父母亲为他的婚事新添置的;天气虽说不冷,可屋里点着煤球炉,上面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不时地从壶嘴里喷着热气。
喜庆的房子里,喜庆的气氛,却没有新婚的喜庆与欢快。
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知为何,于军的鼻子酸酸的,想哭,但又哭不出来。难受的情绪遍布全身,新婚的感觉荡然无存。
唉,人,就是难以琢磨。
“我给你弄点吃的吧!”蒋丽松开他的手,就要给于军做饭。
“不用了,现在我不饿。”于军用低低的声调说。
于军突然把想要为自己做饭的蒋丽猛拽到怀里,用两只强有力的手搂抱住蒋丽的腰。
两人的目光相遇,那是激情的目光,青春火辣的目光,和在大门口开门时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目光。有时候,眼睛里的目光胜过话语,眼睛的注视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于军的目光里充满了惭愧、理亏、对不住与不好意思。那是一个青春男孩在向一个女孩道歉、赔礼了:我不对,我不应该这样子,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新房里,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是我的不对。
蒋丽羞怯的把目光移开,然后使劲的扭动身子,想挣脱于军的怀抱。显然,蒋丽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我给你做饭去。”蒋丽挣脱不了于军的搂抱,有一些恼怒的样子,说道。
“我要的不是吃的,是你的谅解。”于军紧紧搂抱住蒋丽的身子不松手。
蒋丽又一次用含泪的眼睛注视着他。于军无话可说,闭起眼睛来。也许,他没有勇气面对蒋丽的目光。也许是他让蒋丽感到委屈与难受,是他的不应该。也许,他感到蒋丽不会原谅他而内心感到不安吧。
反正,于军不敢直视蒋丽的眼睛了。
突然,于军突然吻住蒋丽的唇,用力的亲吻着。蒋丽一开始用力的想把于军推开,想不让于军吻到自己的唇,可是,她哪里是一个男孩的对手啊!她无力的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后,就不再做徒劳的抗争了。
蒋丽闭起的双眼里,流出了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激动的两行泪水来。
慢慢的,慢慢的,两颗心在狂跳,血液在汹涌,荷尔蒙在上升。
两颗心近了,身体也贴的近了!他们谁都不了解谁,谁都没有和谁说过几句话,居然,他们居然紧紧的搂抱在一起了,甚至在五分钟前,他们两个都不敢想是怎样的结局。
可是,五分钟之后,怎么能是这个结局呢?他们哪里能想到呢?不可思议的事情!
爱情,真的不可思议!青春,真的不可思议!
于军疯狂的把蒋丽抱到新婚的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蒋丽的心也在疯狂的跳动着,他感觉到蒋丽正在期待着什么······。蒋丽没有任何的反抗,任何的挣扎,只是闭着双眼,粗重的呼吸着。
时间,仿佛停止了。血液,仿佛凝聚了。太阳,仿佛害羞了。太阳,害着羞,慢慢升起了!
一切,因为爱情的冲动而淡忘了,淡忘了所有的怨恨与不快。一切,又因为爱的激情而亲近了,亲近了两颗原本陌生的心。两颗距离遥远的心,就这样融入到一起,甚至连呼吸也融入到一起了。
爱,说不明白,又不可思议。爱,是恨的开始吗?爱,又是情的开始吗?反正,爱情,使两颗遥远距离的心,拉近了距离,贴近了情感!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就这样,在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光中,做完了本该新婚之夜该做的事情。现在,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如假包换。
夫妻,就是这个样子吗?好好想想吧。
于清月夫妇得知儿子平安回家的消息后,两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喜庆的气氛终于又回到老两口的脸上。他们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老人为儿子娶上媳妇,在农村也是一大功劳,不不,是特大功劳,也就是说,意味着做人的义务,或者说成是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如果,不能为儿子娶上媳妇,那么,做父母的将一生得不到安宁,也放不下心,甚至可以说一直到去世也闭不上眼睛的。
在农村,娶妻是头等的大事情,于清月夫妇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他们的儿子于军,把这门婚事搅黄了,也就意味着,他们老两口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甚至永远抬不起头来,低人一等啦。
按照那个时代的眼光,农村人才不管你结婚的人是否幸福,是否恩爱呢?只要你男孩有老婆就行,只要不是娶回一个男人就行,哪有什么情呀爱呀的,没有的?真的没有的。
因为,每个家庭都不富裕,都很贫穷,能找上老婆,生上个一儿一女的,就是佛前烧高香了。
先结婚,后恋爱,再培养感情,在那个年代,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足为奇的事情了。
按照风俗,于军的母亲为蒋丽准备回娘家的礼品,因为,新过门的媳妇,第二天上午之前一定要回娘家的。不然,不是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好,或者,迷信讲,会妨碍着谁,不吉利的。
蒋丽当然也不能例外,因为于清月比较讲究这个的,他不想让亲家看不起他,说他于家不懂礼数,不懂规矩的。
本来于清月想叫醒于军让他帮着老伴,安排安排要带的东西,毕竟新媳妇是第一次回娘家,他怕老伴安排的不称新娘子的心,不如让儿子于军帮着安排,那样,以后也不回埋怨怪罪他们老人,说他们的不是的。
看来,于清月对蒋丽回娘家的事情还是挺重视的,也许他是怕蒋丽把昨晚上于军不回家的事情讲出去吧,也许是对蒋丽父母亲的一种尊重吧,反正,这两种因素都有。
于清月的心计深,他是做样子让蒋丽看——我对你父母亲好,你蒋丽以后也要孝顺我们,对我们好吧。
谁知,蒋丽不让叫醒于军,说是于军昨晚上喝多了,让他多睡一会儿,等到走的时候再叫醒他。
唉,女孩真好哄骗,给一点儿温暖,她要用一生回报??????爱情,不可思议,不可琢磨!
于清月心想:你心疼丈夫,我还心疼儿子呢,我正愿意让儿子多睡一会儿呢,要不是害怕老伴准备的礼物不称你的心,怕你和你父母生气,再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我才不让你叫醒我儿子呢。
于是,于清月也没有强行让蒋丽把儿子于军叫醒,而是,自己微笑着站起身子,乐呵呵的走出家门,到村子的供销社那里,找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们,聊天去了。
他所谓的朋友们,就是在农闲时没事可做,聚在一起闲谈的人。他们的谈话内容没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再不就是吹嘘拍马的话题,反正是无聊的拉呱!
中午时,蒋丽的父母亲为于军安排了丰盛的菜肴,招待在他们眼里称心如意的女婿——于军。
在蒋丽父亲蒋平的眼里,自己的女儿能找到如此高大如此英俊的女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再说了,自己的女儿在家娇生惯养、说一不二惯了,他怕在婆家不知什么时候,又耍起牛脾气来,让于军一家人难看,自己不如早早的把女婿招待好、待承好,为女儿以后的生活铺路。
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婚后的生活,并不是像于军想象的那样美好,那么如意。他原本以为,自己结了婚,有了蒋丽的陪伴,就能把于娟给忘记了,就能把于娟从自己的大脑里,意识里清除干净,彻底从心里把于娟忘掉的。
可是,事实不是如此——他和蒋丽的生活一开始还算可以,可过了十几天,蒋丽的小姐脾气与说一不二的性格彻底暴露出来。他们的蜜月还没有过完,就开始吵架、顶嘴,就开始有分歧,有意见了。
本来于军想努力的把于娟忘掉,努力自己和蒋丽建立起感情,好好的生活,可蒋丽霸道的脾气,他真是有点接受不了了。于军他开始烦恼,开始郁闷,开始消沉了。
有时候,在蒋丽入睡后,他不知何为,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了于娟,想起于娟的温柔,想起于娟的贤惠,想起于娟的音容笑貌来,甚至,想起他和于娟以前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与欢笑来。
唉——你个于娟,你到底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狠心的把我抛弃??????唉,感情什么也不是,爱情什么也不是??????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把我甩了,把我甩的痛痛快快,干干净净的。
于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不停地想,不停的郁闷着,苦恼着。
于军有一天和蒋丽吵完架后,怒气冲冲的找到父亲说:
“爸爸,我觉得和蒋丽不合适??????。”
“怎么,你想不要蒋丽了吗?”于清月没等儿子把话说完,就没有好气的责问起儿子来。
“也???????也不是??????也不全是??????。”于军吱吱呜呜的辩解着。
“不是就好好的和蒋丽过日子。”于清月又一次打断儿子的话说,“哪有男人不让着女人的!你和她一样下去,吵下去??????不好。过个年八半载的,等添上孩子就好了!”
“可是??????。”于军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来。
“可是什么。”于清月又一次不让儿子讲话,“农村哪一个不是先结婚,后交流的。多数的都是。你咋地,想例外吗?不可能!咱没有那条件让你谈情说爱,能为你找上媳妇来,已经是不错了,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咱们家穷呀,你知道吗?”
“可,我们几乎,一说话就想吵架。”于军委屈的说道。
“你不会不和她吵,不和她一样吗?你让着她,不就好了嘛!人家别的人家,刚结婚以后的时候,整天黏在一起,小夫妻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从来不吵架,亲密的很。你不会学一学别的男人吗?人家是怎么对待媳妇的?学一学,不丢人!”于清月教育儿子。
“我憋不住,可能做不到。她太霸道了吧。”于军听不进父亲的话,低低的说道。
“我看是你霸道,你在家霸道惯了,都是你妈平时惯得你。”于清月根本不听儿子的解释,“你的心里想三想四的,能不有意见吗?你,还是改一改自己唯我独尊的脾气吧!”
于军长叹一声,欲哭无泪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
他不敢正视父亲的目光,只能偷偷的瞥一眼父亲脸上的表情是何状态,也好知道自己怎么讲话不让父亲骂他是不孝之子。他看到父亲虽生气,但还不至于动手惩罚他的样子,于是,他又撞着胆子说:
“爸爸,我??????我想??????想出去干活。”
“为什么?”于清月严肃的,认真的,不解的直视着眼前的儿子。他感到有些不能理解儿子了,因为,别人家的孩子结婚以后,都是愿意在家守着老婆,不愿意出门,可现在,儿子却恰恰相反,主动要求外出干活。他,不能理解。
“我??????我害怕,害怕和蒋丽相处长了,会??????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于军吞吞吐吐的说道。
于清月听着儿子的解释,没有像以前一样打断儿子的话,也没有批评儿子,更没有责骂儿子的意思。
他低下头,卷起一只旱烟卷,然后用火柴点燃,用力的猛吸几口。也许是旱烟的劲太大,于清月吸完后就不停的猛咳嗽起来。
于清月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心里也不知在想一些什么问题。
于军见到父亲从没有过的沉默,心里害怕了,他忐忑的又说道:
“如果,不行的话,我??????不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于清月终于想明白了,他慢吞吞的开了口:
“你可以出去干活,不过干什么活呢?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咱们干活,就要干有前途的,就要干有发展的,又能学技术的活。”
听了父亲的话,于军的心花都要蹦出身体了。
他高兴的不得了,最起码,他可以出去见一见世面,还能挣到钱,还不天天和蒋丽见面吵嘴,还可以自己清静清静,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破碎的未来。自己以前也向父亲提起过外出干活的想法,可是被父亲一口否决,下了拒绝令,不让出去。
那时,在家有于娟牵挂着他的心,他也没有,天天的哀求父亲,让自己外出干活。现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了牵挂,在家又和老婆吵嘴,父亲现在已经答应自己的想法,他当然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我想去省城干活。咱们村有不少在省城干活的呢。”于军高兴的向父亲提出去什么地方打工。
在他心里,自己能离开家远一点儿好,越远越好。
因为离家远了,他就不用天天回家,天天见到在他心里让他见了就来气的蒋丽了,不用再听父亲整天的唠叨了,再不会因为碰见于娟的父母亲而想起于娟来。而想起于娟来,自己就伤心难过,心里就不能平静,不能平静的心,总是在砰砰的乱跳。
如果离家远一些,自己一个人能安安静静的干活、挣钱,不用再为家里的任何事情而烦心、伤神、苦恼了。
他本以为父亲会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可没想到,父亲却生气的用眼睛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去省城?不行,要出去,就在家附近找个活干,家里有什么事情,叫着你也方便。再说了,我和你妈妈都不能干太重的体力活,你奶奶也一天老一天,用人伺候了——我们还指望着早一天抱上孙子、孙女呢。你在附近干活,最方便不过了。”
“我在附近能干什么活呀?”于军不如意,也不情愿的说道。
“你让我想一想,咱有关系的。”于清月沉思着,“要不,你就去你伟哥的面粉厂干活吧。我想,我的脸面他会给的。再说了,我和他父亲是叔伯兄弟,咱们血缘关系近,他指定能帮忙的。”于清月自信的看着儿子的表情,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在家族里的威望,好像是在向儿子表达,自己在村子里是有能量的人,又好像是在探查于军的内心想法。
“那好吧!不让去省城,去乡镇上也行。”于军不满意的噘着嘴回答道。
出去总比不出去强。出去就没有烦恼了——于军在心里这样想。
于是,于军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