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煦的眼前一帘红纱,红沙之后若隐若现的是一位妙龄女子的身影。那半边的容颜擦了粉黛,于一抹斜风和暖阳之下如此撩人。一眼之缘,即便是路人也会怦然心动。
煦本来以为还要找上那么一阵子,看来是不用了——这样也是再好不过了。
煦隔着那一层红纱,细声问道:“千儿是你吗?”
红色的那一抹目光轻轻拂过煦的脸颊,恍惚一抬眼,却发现那个身影只顾着自己对镜梳妆,镜子里面除了她美丽无暇的脸庞以外,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煦沉醉于千浪的倾国倾城,但很快便不情愿地抽离出来。他静悄悄地叩了叩红纱边的木门框,或许这样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千浪?”
那端还是没有回答。煦的目光霎时间被这一轮红色给禁锢在了这个房间之内,而红色组成了这一面墙,墙的左右两边,仿佛是两个永不相交的平行时空。
煦的眉下望眼欲穿,双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多么希望就这个时候,她能够转身!或是……悄悄拨开红纱,就此走进去,然后给她一个惊喜?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就在煦的手指触碰到红纱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猝不及防的煦震慑了一个趔趄。他险些跌倒在地上,只是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目光便挣扎地附在了那道看不见的墙根上。这一举措仿佛如微波一般荡漾开来,微微传递到对面的那个空间,撩动了那个婀娜身影的一缕头发——少女惊讶地回过头来,能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同时,渡魂所)
“喂喂,要是这样做可就麻烦了啊。”许木摆弄着手里一个鬼怪的挂件,嚷道,“这个家伙怎么能如此莽撞啊。”
“其实……我觉得吧,这也不会怎么样吧。”柒的嘴唇颤动着,显得很尴尬。
许木把手里的挂件砸向地面,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位里拔地而起:“你说没事就没事是吧!阴间是你家啊!”
柒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而最终还是把那些恳求和争辩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样一来,他没有经过正式授权进入阴间的话,他会进入失魂的状态。”许木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女生来说,有些偏激,他于是收敛了一些桀骜,解释道,“换句话说,她看不见他的存在。”
“你……你是怎么知道哥哥要找的是谁啊……”柒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问题迫使许木顿了一顿。
“你觉得……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该不会因为你是通灵师,所以阴阳两界的事情你都一一知悉吧……”
“那是——当然啊。”
柒叹了一口气,面向四十五度角昏暗的天花板沉思了良久,方才蹦出一句软绵绵的话语:“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如此痴迷于这个妓女……在她死前都……都明确坦白了她有外遇了,我哥竟然还那么死心塌地……”
许木的目光第一次偏离柒,那个方向仿佛在凝视一片深渊,而不是人间。
“——总之,谢谢你了。”
……
“啊,啊,不谢。”
许木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同时,煦)
女生回过头来,带着疑惑不解含情脉脉的眉睫,煦不会忘记这张脸——一辈子忘不掉千浪那不老的美丽容颜。
千浪行走到煦的面前,伸手抵在了煦眼前的空气之上。那是一堵墙,没有任何物体。千浪霎时间觉得是风在作祟,便不再深究,回过头去。
指尖不断连结着两个时空的大门,煦的手指也不禁流连忘返地贴在了对面千浪的五指之上:“千浪……”
于是又是水花一般的涟漪,略微触动着她清香的发梢。
千浪一下子又回过头,但说不出到底哪里比较怪异。她环顾了几番,向天花板叫道:“木,是你来了吗?”
一字一句被煦收入耳蜗,这下他的耳朵仿佛加装了一个收音器,听的格外清楚。这一字一句,煦甚至都能勾勒出她的鼻息——但就是这般鼻息,把一阵凛冬的狂风蜿蜒在了煦的心底。
一阵寂静罢了,煦回想起千浪生前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习惯了。
煦的手掌在那阵比自己的臂膀更加凛冽的风中颤抖,但指尖一直触及着最后与她交局的次元边界……
爱一个人,除了得到她以外,最好的陪伴方式便是站在一堵墙后,用左二指点开微漾,目送着她背影在自己世界里的淡化,然后化为三生石上血红的字眼,深深烙在自己心底的忘川边……
(几年前)
门被狠狠地关上了,宿醉的少女洋洋洒洒地在鞋柜旁边东倒西歪,步伐若同麻花一般,自相缠绕。她的脸庞红成了国画纸上的那一簇牡丹,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摇摇摆摆地扶着少年的肩膀。
“都叫你不要喝这么多了嘛……”少年煦把千浪安顿在沙发上,她的头斜向另一方,金色的长头发盖过了她通红的眼白。煦帮她揉了揉肩,搂着她的腰,尽可能让千浪的身子倾倒在自己的怀里。
“我……我又没有……没有喝多!”千浪朝着天花板一片粉墨之白,欲大谈特谈江湖豪情一般,“哪有!——又不用……不用你管我……”
“乖嘛,等我们休息一会儿就睡觉去哦。”煦耐心劝道,并尽力暖着她。
“上……上床嘛……”千浪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但双手却娴熟地解开了白衬衫胸前的两颗扣子,“不要呢……不……今天不可以呢……木……许木!听我说……”
煦一怔,大概是酒喝多了,说胡话了。
“小宝贝,睡觉吧,挺晚了,你也要早点休……”
“我都说了——不要嘛!……唉……今天小千不方便嘛……当然,木木,如果——许木……如果你想要……要的话,”千浪傻笑着,“也……也行。”
许木?许木是谁?大概就是个朋友,尔后喝醉酒了随便叫个名字而已吧。
“就是……别像你前几天那样啊……那个……那个我受不了的……”
说完,千浪还往煦的怀里羞涩地钻。
煦火红的心脏凉了一半,另一半不知留着干什么用:可能是为了明天早上能够起来为这位身边的女生做早饭;也可能是看一眼许木的尊容;也可能只是用来扑通扑通跳几下——
也可能是用来刺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