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逊被鹤妖提扔到阴暗潮湿的洞穴。摔个狗吃屎的贾逊随手一摸,地上全是骸骨。吓得他往后退缩,但是脚又碰到一个骷髅头。手脚无措的他,只能够紧缩成一团。
洞穴的深处,传来一个声音:“那呆逼,过来一下。”
这突兀的声音吓了贾逊一大跳,喊到:“谁,谁在那里?”
贾逊慢慢看清了一个人影轮廓。那人说:“大惊小怪的做什么,道爷我在这边,看见了没有?”
贾逊颤抖着摸索过去,眼睛适应黑暗后,看见是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头。丑得这么有特色的人,贾逊见且只见过那么一个。一瞬间,贾逊感动得要哭:“道长,是你,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太激动,太感谢了....道长大恩大德,我万死不足以......”
贾逊只差跪着磕头,丑老道却一脚踢开贾逊,说:“救,救屁啊。你这呆逼。”
贾逊这才看清楚形势,原来丑老道混得比他还惨,居然被一根藤子捆着身体,拴在角落。贾逊惊讶地说:“啊,道长,你也是被抓来的啊?”
这句话又惹毛老道,他连踢了贾逊几脚,边踢边说:“抓什么抓,抓鸡毛啊。”
贾逊弱弱地问:“那道长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嗯?”
丑老道坐回地上,说:“你个呆逼!废话那么多!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死?”
贾逊回答:“呃,明天早上死。”
丑老道说:“把手伸过来。”
贾逊乖乖把手伸过去。丑老道松开手掌,从掌心掉出一颗泥球。贾逊捧着泥球瞅了好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奇特的。
丑老道用叮嘱的语气说:“有机会,把这东西带出去,随便找一个地方扔了。”
贾逊问:“什么东西啊这是?”
丑老道骂到:“废鸡毛话啊!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呆逼一个!”
得了,贾逊算是领教这位的脾气了。贾逊估摸着拴住老道的那根藤也不是凡物。退到离老道较远的安全区域后,贾逊故意问:“道长,你是怎样被抓进来的?”
这一次,丑老道没再骂人,也没有再说话了。
“道长,道长。”贾逊撩拨了几声,丑老道都不再答应了。
洞穴内安静下来。贾逊瞅了瞅洞口,没有妖怪看守,也没有什么栅栏围住。虽然知道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能够逃出去的,但不试一试,也对不起那颗躁动的心。贾逊小心翼翼地向洞口摸过去。慢慢地,慢慢地,摸到了洞口,眼看就要出去了。
“没事?难不成这样走出去就行了?”
贾逊刚刚抬起脚,一道电光毫无征兆地闪起,他全身酥麻,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只差被烧糊。
洞穴深处,丑老道发出一声得意的笑。
贾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蒸肉,过来。”一只野猪爬进洞穴,在贾逊身边拱来拱去。
是这只猪在说话?贾逊爬了起来,蹲在地上,好奇打量着猪,说:“你是和我说话?”
猪说到:“你这不是废话吗?”
贾逊说:“可你是一只猪,猪怎么会说人话?”
猪说:“你以为呢,否则为什么叫做猪妖呢?别废话了,该你上桌。”
贾逊哪里肯走,说:“等等,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猪为什么会说话的事情吧?早餐什么的,少吃一顿也死不了人——也死不了妖。等等!我听说,不吃早餐,很利于人的身体健康,也特别利于妖的身体健康。哎哎。大家是文明妖,别动粗。啊啊,好汉饶命,饶命!”
这只猪一口咬住贾逊的脚,拖着贾逊就往外走。那样子,就跟拖一条狗一样……
谁知道,果真是上桌。只不过是上桌吃饭。
山色青翠,山风清凉。在山顶的绿草坪边上,有一凉亭。亭内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酒菜。鹤妖坐在桌子旁,笑吟吟地等着贾逊入座。贾逊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他慌忙地拍掉身上的泥土,可是一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哪能拍得干净?
在鹤妖的邀请之下,贾逊扭扭捏捏地入座,扫视桌子上的餐盘,尽是肉类食物。
鹤妖指着桌子上的菜,说:“这是红烧的,这是油炸的,这是清蒸的,这是煲汤的。这盘辣椒炒肉,这盘粉蒸肉,这盘是卤味肉。”
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可是贾逊哪里敢动筷子?
鹤妖夹了一片蒸肉,放到嘴里,说:“放心,都是猪肉。”
闻言,贾逊看了一眼身后,想找找那只会说话的猪。
见贾逊左顾右盼,就是不吃东西。鹤妖笑眯眯地看着贾逊,劝到:“快吃吧,吃了好上路。”
“哦。”贾逊心里一片悲凉。看来还是免不了一死,只是死前还有大餐吃?难道妖怪吃人还兴断头饭?还是想养肥点再杀?可是,就吃这么一顿能长什么肉?
鹤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放心,我不是要吃你的。”
面前这妖怪可不是什么心慈善良之辈,洞穴内的那么多骸骨多半都是她吃剩的残渣。贾逊露出不解的表情。他可不认为自己帅得惊天动地,天生有主角光环护体,随便一露脸,连吃人为生的妖怪都要改吃素。
鹤妖把贾逊面前的空杯斟满酒,做出请的手势,说:“我只吃那些和我结婚上床的人。”
“哦。”贾逊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自己管住了两腿间的那根玩意儿。贾逊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反而,见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他都忍不住地抬头致意。想了想,之所以没中鹤妖的美人幻术,是几次紧要关头他都恢复清醒。他为什么能够识破幻术?说到底,是骨子里的自卑救了他。
“再说难得遇到你这么有趣的一个人,真的煲汤了不是很可惜。我放你走,搞不好下一次我们还有相遇的时候,到时候真的把你煲汤了,也不是不可能。你说是不是,蒸肉?”鹤妖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贾逊算是全明白了。看来是自己的人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之后,两人默默的吃饭,不再说话。这顿饭吃得很漫长,也吃得很短暂。说漫长,是因为一顿饭从早晨迟到中午。说短暂,是贾逊将最后一节辣椒夹起来后,看着空空的餐盘,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谈不上什么依依不舍,他和这一只妖怪才没什么感情。但一顿饭之后,对鹤妖的那种恐惧心理,已经慢慢消除。他感觉到,鹤妖其实真的是跟他一样的人。冥冥之中的那种“同类感”,无法表述。
吃完饭后,鹤妖挥手将桌子上的餐盘一扫二空,并把贾逊的包袱放到桌子上。贾逊并没有急着告辞,而是站在亭边眺望风景。
群山如碧海波浪此起彼伏,白云随风飘散,不知将飘往何方。远处的山丫处,孤独地伫立一棵树。在天地之中,显得好渺小。
鹤妖走到贾逊的身边,也和他一样看着远处的风景。苍穹之下并肩而立的他俩,也显得好渺小。
贾逊说:“谢谢。”他是谢谢鹤妖不杀之恩。
鹤妖说:“不谢。”
贾逊说:“你相信命运吗?”
鹤妖说:“信。”
“我自幼到天剑峰学艺。那时候胸怀壮志,常和好友登高眺望,指点天下。”贾逊摇摇头,感慨到,“谁知岁月磨去棱角,时光冷却沸腾的鲜血。不知不觉中,当时豪情壮志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猥琐平凡。时也命也!或许,命中注定,我这一辈子就该默默无闻。平平凡凡地出生,然后平平庸庸地死去罢了。”
鹤妖说:“你知道我们妖是怎样理解命运的吗?”
贾逊问:“怎么理解的?”
鹤妖说:“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
贾逊眼睛睁圆,随即又闭了起来。许久后,他哈哈笑到:“今天是发神经了。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多愁善感了。多谢你了!你是一只好妖!我走了。”
鹤妖只笑着看着贾逊,没有送别,没有挽留。贾逊拿起桌子的包袱,转身大踏步地走了。贾逊走远后,鹤妖才看着贾逊离去的方向,说到:“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不是一个好妖。”
贾逊在山间快速地走着,脚下生风。山涧哗哗,众鸟啾啾。这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吼声:“妖孽!”
“幻听?”贾逊停下脚步,再仔细听了一会儿,但是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贾逊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又模模糊糊听到一声爆炸声。
“鹤妖的声音?”贾逊停在原地,眼珠子极速转着,问题如泛滥的潮水一样,大堆大堆涌入心中:是不是鹤妖出事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为什么要回去?即使是鹤妖出事了又还你什么事?即使你去了你又能做些什么……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鹤妖的惨叫声。
“不管,先回去看看。”贾逊立即转身,往鹤妖的老巢跑去。
越跑越快,越跑越急。贾逊如狗一般,吐着舌头跑到山顶时,看见一张闪着火光的网罩住一只白鹤。白鹤在网里面痛苦挣扎,满身鲜血,低声哀鸣。
贾逊瞳孔缩小,却没打算去救鹤妖。他将眼神转移到一边,看到一个白胡飘飘,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站在一边,打量着贾逊。
贾逊的大脑中迅速的闪过很多念头,趁着疲累,叉着大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哎呀呀,累死我了。”
趁着喘两口气时间,贾逊已经理清思路了,他爬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鹤妖骂:“哈哈,这只妖怪终于被收拾了。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昨天我还差点沦为你的盘中肉。作恶多端的时候,你可料到会有今日!”
骂完后,贾逊又恭恭敬敬地对白胡子老道鞠了一躬。却没见鹤妖睁大的眼珠里满是仇恨。贾逊对白胡子老道说:“多谢仙长铲除此妖,为民除害。”
拍马屁不是他的专长,感谢了这么一句后,贾逊又问:“不知仙长怎么称呼?可认得一位长相特别的道长?”
白胡子老头和蔼地点点头,说:“小兄弟是一个妙人。众人皆称呼贫道‘妖道士’。你口中的那位长相特别的道长,正是贫道好友:鬼道士。小兄弟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妖道士?鬼道士?这两人的名头好怪?是他本身也是一只妖,还是他擅长捉妖?贾逊恭恭敬敬地说:“那位道长被关在山腰处的一个隐蔽的洞穴内。昨天我还和他关在一起的呢。他给了我一颗泥球,吩咐我被抓出来时候,将那泥球随意扔在外面。我带您去。”
这个时候,贾逊才偷偷打量了一下鹤妖。发现鹤妖紧闭双眼,已经不再挣扎,不再悲鸣。妖道士点点头,说:“有劳小兄弟。”
随后,妖道士对鹤妖喝到:“那就没必要留你了。”
妖道士正要施法杀死鹤妖时,贾逊大声喊了一声:“慢!”随即扑通一声朝妖道士跪下。
妖道士诧异地看着贾逊。鹤妖也睁开了她的眼睛。妖道士伸出手,示意贾逊快快起来,问:“小兄弟,你这是何意?有话直言,何须如此?”
贾逊拜倒在地,说:“晚生恳求仙长放鹤妖一条生路。”
妖道士收回手,问:“小兄弟,你把话说完。这样不明不白的,教贫道如何放这妖孽。你可知这妖孽杀生无数,留着她会祸害人间。”
鹤妖睁大眼睛,眼珠子盯着贾逊,一动不动,不知到此时她的心中再想些什么。贾逊俯首在地,说:“晚生知道道长是在替天行道,保卫苍生。同时也知道鹤妖是吃人的。只是鹤妖放了我一马。现在她有难,该我还她一命。”
鹤妖的眼珠里开始浸出泪水。
妖道长点点头,说:“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但是,小兄弟,你的这理由说服不了我。你已经尽力做到你能做的,不再亏欠此妖孽什么了。待贫道收了此妖,一切就结束了。相信贫道。因为贫道也年轻过。”
说完,妖道士又要动手。鹤妖已经闭上眼睛。但是贾逊跳了起来,又喊了声:“慢!”
鹤妖的眼睛依旧闭着。
妖道士皱眉头,说:“还有事?贫道的话没说清楚?”
贾逊从身后的裤腰里摸出他几乎没有动过的短剑,说:“我很敬重您。无意冒犯。只是有句话话您没说对,我还没有尽全力。得罪了!”
说完,贾逊拔出短剑,自不量力地冲向妖道士。妖道士站着没有动。当剑尖碰到妖道士身体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过来,将贾逊弹飞。飞在空中的他喷了一口鲜血。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妖道士说:“好了,你尽全力了。”
贾逊张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咧着嘴,笑着没说话。而是猛然扑向鹤妖,准备用手上的剑划开困着鹤妖的网。
鹤妖忽然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妖道士赶紧伸手喊了声:“危险!”
妖道士之所以称为妖道士,是因为他专克妖物。这张网名叫“金火网”,是他的除妖的看家法宝之一。一般大妖都经不住此网“金火”之威的熔炼。而贾逊凡人一个,敢在此时触碰此网,保证他立即灰飞烟灭。贾逊哪里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这破网也就最多比渔网牢固些,多划几刀就行了。在剑要碰到困妖网的紧急关头,这张网忽然消失不见了。
贾逊愕然。鹤妖满目泪水。
妖道士的手中多了一张网,说:“罢了罢了。给小兄弟你一个面子。毕竟,像你这样的人,世间已经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