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而过,我精心留下的岁月痕迹也都随着时间消逝不见。
这十年来,我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着。
而我,一直想要见见那些再也无法见面的人。
永誉和未央自幼便是如婳和青鸢费心照料,如今也长成,出落得倒是秀气。
未央长得很柔美,眉眼倒是像极了玄真。而永誉无论是样貌还是行事之举都像是玄真多些,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君王的威仪。
永誉是个孝顺的孩子,其实这几年我不过是没有在他的身边而已。虽说他与我到底是有了嫌隙,但是他对我也还是很尊敬,就像是对待长辈那样。不过,这样已经很是让我满足了。
未央到底也是女儿,比较亲近我。俗语皆说,女儿是娘亲贴心的小袄,果真不赖。
孩子心性,只要你待她足够好,孩子也会待你好,亲近于你。
这十年来,我虽未曾享受过儿女承欢膝下的乐趣,但是有了这样的回报也实属出乎我的意料之中。
这两个孩子自小便是由青鸢如婳带大的,想来也非池中之物。
长平十年春,各路诸侯齐聚京都。因我和永誉是为孤儿寡母,所以言辞多有轻贱之意。
我只是不屑,亦不多加理会。唯一能够让我开心的,便是玄宸要带着明珠归来。
时隔多年,我几乎都无法想象明珠会是什么模样!
那是娉婷生命的延续啊!
她的模样,会否像极了当年的娉婷呢?
在他们归来的时候,我亲自下了一道懿旨,册封未央公主为婉容公主,上了徽号为婉容,取其婉约自容之意。而卿卿受封为婉柔郡主,明珠为婉如郡主。
在此期间,我也多多留意王族女子,意在为永誉选妃之事。皇后是我早已经定下的了,正是沈氏令仪。
她自幼在我眼前长大,是何种品性我不会不知。她的才能是能够帮助永誉成就一番大事业的。而令仪为人贤惠端庄,是众人的表率。
而众人之子我也有多番留心,其中最合我意的当属洛家的公子洛尔雅。尔雅自小精通四书五经,同他的父亲一般雅人深致,若能够同未央交好,倒是不错。
长平十年三月末,各位诸侯进宫同聚,朝廷上下也都入宫一同庆贺。百忙之中,想起还未通知到钟倾爱,于是命人前去禀告。
自从当年我与他互诉心肠之后,他便辞去太医院御医之职,退居钟府,不再过问宫中琐事。倒是我若有病痛,他会进宫来为我请脉,复又退去。
这几年我的身体有他在尽心调养,倒是没有什么大病大痛的。也多亏了他时常提醒我注意保养,否则此身不会如此安泰无恙。
钟倾爱与那位云氏生了一位公子和一位女儿,名唤寻期和寻柔。那位公子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样貌极好,学识也是丰厚。女儿也丝毫不加逊色,颇有大家闺范。
而参宴的人大多是新起的人才,倒是座中多是豪英这一句分外应景。
哥哥嫂嫂带着女儿进宫来了,现今正在内殿等候。我已差了青鸢去寻婉容回来,婉容见了她们三人,自会欢喜。
而哥哥嫂嫂得来的儿子,也正是我的侄儿云开,如今方才十来岁的年纪,却也早早有了几分卓尔不群的样子。
永积是玄宵和温氏的儿子,长得虽则出尘,但那个性子,却是平淡不过。
座上的洛尔雅最是风姿出尘,像极了当年的洛亦华。锦瑟带着他进宫里来,没有多留便回了洛府。这十年来,锦瑟的心结自己也未曾打开,而我也不多去打扰她。终有一日,她自己也会明白。
沈家的令珩长得倒是格外俊逸,有其父的风姿。我看着座上的几位男子,忽而想起了当年的他们也如今日这般光华难掩,天质自然,心中又不免感叹一番。
令珩身侧的正是无尘的儿子长乐,长乐如他的父亲一般天资出尘,似是红尘之外的人。容颜倒不似人间所有的,这倒是让我想起当年与无尘初见时的样子。他负手而立,如同神人。说起来,世间竟也有这样的男子,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都这般潇洒俊逸。
隔着一桌的正是令仪和长安。令仪端庄稳重自不必说,长安则是眼神风韵如同雪樗公主。
我坐在珠帘后头,看着这一群人风姿出众,心中也似是有了安慰。
忽而得见卿卿和婉容换了男装进来,我虽不解她的意思,却也觉得有趣。哥哥嫂嫂见了忙要招她过来,卿卿和婉容却是随意往一处一坐,看着众人。
我笑,卿卿不愧是为卿卿。而婉容坐在那一处四周打量着,颇有几分好奇。
我见着这样的情景,并没有生气,而是觉得她们可爱心性。
宴席之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们二人,依旧还是谈笑风生。
忽见婉容起身道:“在座都是大予的出才人杰,文采自不必多说。现今宴席多是沉闷,倒不如此刻来联诗宜兴如何?”
婉容此话一出,倒是众人跃跃欲试。我想着,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让我见见这些人的底细和文采。
我笑着让如婳传话:“允!”
我允准之后,便由婉容领先出题:“今番春光明媚,不如以春做题。旧时有秦观诗云:‘春光还是旧春光,桃花香,李花香’,那不如以花做序,如何?”
“不错,此题新颖别致,不同于旧式联诗之法。”尔雅起身应和,“倒不如这般,我先起一句‘春光如扣,锁得梨花空入梦’。”
好句!我在心中暗赞。梨花本非凡品,只是奈何薄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抚掌赞叹。婉容一怔,旋即同他一笑:“我很喜欢梨花。”
笑意深深地看着洛尔雅的眉眼,或许婉容也是惊叹世间会有此等人物,眉目如画,风姿卓然。
“既有尔雅珠玉在前,我便也是出来献丑的。”令珩一笑,“春风影里,桃花灼灼宜室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是我深爱的花,也是明艳的花。令珩此句很是合宜。
“春意三分,犹似初识故人归。”长乐轻轻启唇,却是让人不解。
婉容侧首相问:“敢问此为何花?”
“茶花。”长乐语气淡淡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好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婉容大加称赞,细细看他。
长乐却似乎是对此不以为意,轻轻呷了一口茶。
婉容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回神。
“春心一片,守得杏花到天明。”卿卿轻笑一声,“杏花有情,但更是有心。惟愿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垂柳青烟叠花影,碧桃伏波远山长。花开夭秾,娉婷红妆,思君不敢忘。涘水挥扇素衣凉,蒹葭苍苍露为霜。顾盼倩影,秋水眸光,江南梦一场。此诗仅予以女公子赏鉴!”
令珩此话一出,在座者皆惊。而卿卿和婉容也惊讶不已。
令珩笑看卿卿,容采烨烨。
我于珠帘后头开口:“哀家即见令珩此诗不错,卿卿以为如何?”
卿卿一怔,回过神又道:“很好……”
“珩自认为此诗颇有不通之处,敢问小姐哪处好?”
“这……”卿卿无言,哥哥嫂嫂见状笑着过来说道:“卿卿小女儿心性,怎敢与你争教。令珩也是的!”
“珩只是想要与小姐说说话。”令珩微笑,此刻永安公主也上前笑道,“令珩便是如此,总是爱这般。吓着卿卿了罢?”
我看着如此情景,只觉美好安然。
卿卿红着脸倚在嫂嫂身侧,而令珩风姿自成,立于春光之中。
倒是永安公主有心,意欲促成此事:“孤见着这般情景,只觉孩子们大了。倒是不如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呢!”
哥哥嫂嫂亦有此意,听闻公主如此说,哪有不允之心。
只是念及卿卿,意欲询问她的意思。而卿卿则是红着脸说道:“此事古来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卿卿没有异议。”
此事既已成了,我的一桩心事也暂且搁下。众人皆是起身道贺,而我则是看着婉容,笑道:“还愣在那处做什么?还不快来恭喜你的卿卿姐姐?”
婉容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恭喜姐姐!”
如此一番喜宴,倒是成就了一番喜筵,我更是开心。
看着众人欢喜晏晏,心中也更是欢喜。
如今新起的一拨人,倒是如同昔年一样。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也该退居一旁,看着他们如何在这样的时代,创造出属于他们的奇迹。
我期待着,在他们手下的将会是一个海晏河清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