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晓言来的很快,就像他动手一定比宣战要快得多,他来的时间也比电话里约定地更早一个小时。当季闲与卢文彩还没商量好做什么招待言晓言时,言晓言一行人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季闲住的这栋单元楼大门白天一直开着,不需要门禁。大概因为多数人家惯常认为自己家门锁上就足够安全,唯有那些爱将杂物堆在楼梯过道的那些人或会不满。
季闲是属于多数人家,他的家门自然也是锁着。不过对言晓言来说,门锁形同虚设。
前几年言晓言刚到云城时,便拒绝了季闲给予的钥匙,因为他从来不认为开门还需要钥匙。堂堂不凡者,开个门还要摸兜探钥匙,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钥匙和脑子一样,留给有需要的人就行。可以解决的事当然还是靠自己,言晓言认为自己一向善解人意,给季闲省了把钥匙。
“我就知道,你这里还是老样子。虽然咱们不凡者这些年累积的布置很多,不好变动,不过稍微装修一下又不会影响什么。”
老不凡者在梦醒之后,普遍会在自己的家里安排各种后手,以应对各种突发的意外。深晓居安思危的季闲也在自己的大本营做了许多准备,这让他心里很安心,也让自己换个新家格外麻烦。
言晓言是个例外。
“生活还得多样化,思维才不会被僵化。”
一进门,言晓言以虎扑之势,毫不客气往长沙发上一趴,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言晓言身后的一男一女也在打量着季闲的家。
季闲家里有几年没有变化过了。不管是楼外面树坛里的长青杉,还是屋内阳台上的那盆仙人球。一如往日,青绿中带着勃勃生机。
男子即是镜老二,言晓言此次带来的打手一号。他站在阳台边,推了推眼镜,手指轻轻点了下仙人球的刺尖,目光中有丝怀念:“我送你的仙人球居然能活到现在。”
季闲挨个给两人递了杯水,笑着道:“仙人球好养活,你如果送我盆蝴蝶兰,它现在恐怕已经烂成泥了。”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卧室窗台上的那盆吊兰。还好,这盆也在茁壮成长,不用给仙人球当肥料。
仙人球是皇庭众人第一次在现世见面时,镜老二送季闲的礼物,吊兰则是一起来的苏蔷所赠。苏蔷经常让季闲拍吊兰开花的照片,但季闲一直犯懒,只希望对方不要这时候想起来。
镜老二和苏蔷各是一杯水,对言晓言却是不一样的待遇。
季闲从橱柜上拿出了一盒牛奶。
言晓言先是无所谓地接过,等看清牛奶盒上印的标志时,差点将牛奶整盒糊到季闲脸上。
“儿童奶是什么意思!”
言晓言手中的牛奶盒上清清楚楚地码印着“婴幼儿专用奶”的字样。
“这不挺适合你,思维不能被定型,身体更不能被定型。”苏蔷弯腰摸着言晓言的头顶。
老虎的屁股,别人的老婆,和言晓言的脑袋,都是只能看不能摸的。
多数不凡者可以做到第一件事;够无耻且不怕合志会审判的,可以尝试第二件事。
但在不凡者界有胆子摸言晓言脑袋的,绝不过双手之数。摸完还不会被言晓言千里追杀的,就只有苏蔷一个人。就算季闲手贱碰了下,也免不了和言晓言干一架,还好季闲从来不手贱。
这时,卢文彩双手擦着围裙从厨房走进大厅,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愣神。
说好来得都是自己的前辈,怎么还有个小学生?
季闲听到动静,顺势指向卢文彩:“这是白友常的外甥女,你身为前辈不要吓到人家。”
卢文彩也回过下神,认真观察着客厅里站着的几位来客。
镜老二带着灰色半透明镜框的眼镜,镜框像玻璃又像石头,材质和顾先生送她的手链很相似。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和运动鞋,这位前辈应该特别喜欢黑色。
镜老二的外貌是那种文质彬彬的模样,镜框下双目锋芒不显,眉睫黑而不浓,既不显得轻挑,也不会过份严肃。她莫名想到“温润如玉”一词,只是眼前的这位谦和中总带着一丝疏离。
苏蔷照旧扎着单马尾,额前的刘海斜过好看的侧脸,白皙的皮肤被遮盖在黑白格子套头衫下,下身是紧身黑色牛仔裤,清亮的眸子也同时在看卢文彩。
至于言晓言,他的外貌年龄让卢文彩对季闲等人梦醒是在七年前这一事实产生了怀疑。
难道在那十年的梦中,两三岁的幼儿也能独当一面?
言晓言脑袋从苏蔷手心下离开,重重咳嗽了两声,唤醒胡思乱想的卢文彩:“你这个小姑娘,现在想的事对我很失礼啊。”
卢文彩连忙低下头,没多久又忍不住抬起头再度看向言晓言。
言晓言的身高一米二不到,但卢文彩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侏儒,因为言晓言的一切体貌特征都符合小学生年龄段该有的一切。声线,脸庞,个子,还有性格。
季闲终于出声,打破了言晓言卢文彩场面尴尬的对视。
“他是言晓言,今年十八岁,和你舅舅是好朋友。我们这一代平辈论交,他也算是你的前辈了。”
“言前辈?”卢文彩乖巧道,小姑娘还有些眼力见。
言晓言摩挲着下巴,明亮的眼睛眯起来,像一只微微阖目的花猫,他对这个有礼貌的后辈印象不错。
清了清嗓子,言晓言很正式地说道:“敝人言晓言,三言两语皆是智慧的言,两个言就是双倍的智慧。至于这位看似温柔实则暴力的阿姨叫苏蔷……啊!你干嘛!”
苏蔷从背后给了言晓言一掌,:“以后离“秘部”那几个家伙远点!好的不学,净这些乱七八糟的!”
秘部,皇庭九部之一,喜好探险,常作为皇庭探索陌生区域的先头部队。秘部成员心思细腻,多有急智,唯独脑回路构造奇特,不按常规出牌,是言晓言除战部外,最主要的狐朋狗友群体。
在梦界最开始一段时间,秘部的人不少被苏蔷揍过,哪怕苏蔷近年越发温柔,他们对苏蔷暴力印象也没有改变。
言晓言哼了一声,“好男不和恶女斗。”
他又指着一旁默不出声的镜老二道:“这个帅哥叫……他的名字受神术影响,是个秘密。你知道他姓方就行。”
镜老二全名是什么,没有多少不凡者知道。
关系近地也只知道他姓方,皇庭的长辈唤他为“小镜”,其余不凡者都尊他一声镜二先生,死敌咒骂他也只是骂镜老二如何如何。
“我姓方,既然你叫季闲季四哥,也可以叫我方二哥,我姑且年纪比你大些。”
镜老二声音温和有磁性,脸上也是温和的笑容,和顾先生有几分相像,只是更年轻些。
言晓言很有主人翁意识,已经完全抢过季闲的职责,理算起几人的关系:“镜老二你喊他方二哥,那苏蔷你可以喊她苏姐或者方嫂。”
苏蔷对这两个称呼都很满意。
“至于我,你叫我言前辈虽然妥当,但是太见外了。”
言晓言双手负于背后,努力挤出成熟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小学生在做鬼脸。
“在皇庭梦界时,我和你舅舅平辈,你就亲切点,喊我言大爷……疼疼疼!”
言晓言鬼嚎数声,后背上的一块肉被拧到变形。
“你叫我言大哥好了,这种叫法很常见。”
方二哥,季四哥……
嗯……自己口头上到底占到了点便宜。
苏蔷心很累,她已经懒得再去教训言晓言。她在皇庭中教了言晓言十年,也没见对方变得哪怕稍微靠谱一点。
虽说一个人的本性只能被暂时压抑,想要改变却格外的难,必须要遭遇生命中不得了的大事。可她不希望有一天通过那个方法让言晓言收起性子,那样的过程只怕太残酷。
她心思转动时,目光也没忘看看卢文彩这个白友常的外甥女。
新人啊,神力纯度倒是不低,在新人中应该算是很优秀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达到那件事的要求。
卢文彩在观察苏蔷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在看她,这会儿苏蔷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徘徊,看得卢文彩心中既困惑又紧张。
镜老二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胳膊肘轻碰了一下苏蔷,“你吓到人家了。”
“啊,不好意思。”苏蔷笑着挽住卢文彩的手腕,让其紧贴着身边坐下。
“小文彩呀,你对神力的使用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要告诉我。咱们同是女孩,年纪也相仿,彼此沟通很方便的。”
苏蔷刚见面就这么亲切,让卢文彩有些受宠若惊,若是一般人这么和她说话,她早就甩开胳膊警惕起来,还好苏蔷前辈的身份让她克制住了这一举动。
言晓言捧着那盒婴幼儿专用奶,嘴巴里咬着吸管,盘腿坐在沙发上,鞋子也没脱。
“一般十几岁才能称为女孩,你这二十五的阿姨现在有个更热门的称呼,叫啥来着?哦……对,老女人!”
卢文彩明显感觉自己手腕收到的力道大了几分,她飞快地站起来:“苏姐姐,米饭忘记放水了,我去看一下。”
她趁机站起的动作,让手腕从苏蔷的魔掌下成功挣脱。
这几个人,虽然看着都挺亲切,但总觉得怪怪的。季四哥说认识他们不会后悔,卢文彩心里表示怀疑。